幻之盛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變局與輸誠
    午間的日頭似那婆姨笑的眉眼,溫溫煦煦曬的人懶懶的,老旮瞇著眼睛,口中叼著草根,嚼著那青澀的滋味,有些妒忌的,看著穿上新衣甲的小三在正式從軍算條漢子,應該有大號,得叫他劉家三郎了,正在馬上手忙腳亂的拉控著韁頭,不被顛下來,不時招惹出陣陣暴笑。

    可惜游擊大人的官軍喜歡收年少的最後沒有家室牽掛的,特別是與賊軍有血仇或是殺賊最多的優先,聽說還是蜀中的某位大人定下的規矩,如自己這樣本鄉土,只給了附軍團練的身份,光看那小子的光鮮衣甲和齊全的備馬,將來的待遇,肯定卻是天差地別。

    無奈自己除了握慣了鋤頭,沒能學點武藝,要不學那些膽大一些又自認有些技藝的浪蕩子弟,糾集起來跑到那些州縣裡去,拿命抽冷殺賊軍的小頭目,再拿兵甲和級到南邊去換酒食錢糧雜貨,也不錯。亂世人命賤,也許最不缺少的,為一口吃,就肯拿起傢伙去博命的人。

    相比之下,這兒還算地好的,剛搶割完糧食,麥田新割的香味,還散逸在空氣中,夾雜裊裊桔桿焚燒的煙氣,是農家人最喜歡的醇厚。

    還沒脫殼的糧食,早一車車一馱馱的運進山裡藏起來,不讓那些賊軍糟蹋了,官軍還給打了憑條,說是將來要如數撥還的。雖然對被征去的東西不抱太大的指望,不過相對動輒殺人搶東西燒房子的賊軍來說,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到南邊去,據說那裡靠這些個憑據,起碼可以讓你不至於餓死。

    這些日子跟著官軍打埋伏,打賊軍的秋風,學會了許多東西,包括將亮堂堂的甲面用煙灰熏的老黑,卻只是好夜半砍人暗處埋伏不晃眼等等,也見識了許多行行色色,卻又裝配各異的部伍,他最喜歡的是那些滿臉煞氣的軍將們所特有的,不知道用染的花花綠綠蒙布,這東西耐磨不怕水,往地上一伏,班駁的一片就老遠看不出人來的……

    本鄉的老團頭,正在給新入義勇訓話,聲聲傳來「瓜個娃子的,軍中不比地方,有三條規矩是最根本,私掠者殺、**者殺、燒殺者死,所有財貨兵甲登載歸公,再按功勞分配,聽明白了沒」?

    (這卻是針對地方的民軍義勇,他們不適合太過嚴格而複雜的軍規,因此只定了斬禁三條,當然,嚴禁私掠只是針對普通百姓,為了適當的鼓舞士氣和鬥志,至於賊軍所屬官員將屬和附賊的大戶,都不在此列的,儘管如此,還是符合百姓秋毫無犯的心理底線,而且按功勞和斬獲統一分配,有利於控制部隊,避免因為士兵一窩蜂的只顧私掠,而忽視號令散亂為敵所乘。)

    「將來……的大小,還要減免了錢糧稅賦的」說到性質高漲之處,臉上上新結的疤痕漲的老紅。

    「官軍回來免錢糧」想到這句傳的極遠的民謠,讓他心頭再度一下滋滋的冒火熱灼起來,雖然和大多數人一樣,投軍只是為了口能管吃飽的,但要是有命僥倖活下來,典賣了這身家什,該給置些什麼,再加上省免下來的錢糧,再買個粗腳大手的婆姨……

    且不論前方如何的捨死忘生,成都仁慶坊,龍武軍府衙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舒服的倚在還散著新漆味道的棗枝木搖椅上,瞇著眼扮高深,段著本新編的兵法戰例注集消磨時間。

    再次拿起這封奏捷和事後評估,我歎了口氣,長安一場大火,在這秋草枯黃的季節,順風趕火的引得很快,還燒了不少的民家。而叛軍各部的混亂,相互擁塞在街頭,影響了救火的時機,以至於好幾個坊都受了波及,大片房屋宅第的化做焦土灰燼。

    我本意是通過清風明月的網絡,將那些人組織起來,以武關為根據,行些暗殺破壞之事,主要是製造混亂,配合游擊軍的破襲,未想到那些傢伙,如此膽大妄為的,居然摸進長安城搞了這一手。其中怕少不了那位嚴季鷹的影子把,這個傢伙似乎行險求勝的事情,做上了癮頭。就酸沒有親自參與,光這個軍品流散,少不得要申斥整肅的。

    且不論這群瘋狂的傢伙,是如何把在武關的油品,避過多如牛毛的叛軍搜檢,大老遠穿過游擊區的送到長安去,又是如何的走通關係,把幾車油半真半假的當作酒送進糧倉裡駐軍,又如何放倒一大堆人,利用製造賊軍火拚的混亂,大多數完好的脫身出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次真正有現代特種作戰意味的行動,手法上基本可以說乾淨利落恰到好處,可以作為教科書的典範了,問題是他們做的太好了。」這算是大大成就,大人反為何歎氣「又升了一級剛穿上身烏濮細凌緋袍冠戴的,長史薛景仙就曾笑問過。

    「老薛,你覺得被燒了糧草的叛賊,吃了這老大的虧

    什麼反應」

    「大人是當心北邊吃不住把」他合扇一拍。「不過西北朝廷已經出兵關西

    ,陳節副陳北兵境,崔節帥據山南進逼關內,叛賊四面敵顧,我等兩部三軍一州,還不在要把」

    「現在怕已經不是了,,,老薛,你覺得我部聊訓年半的,戰力當如何」

    薛景仙為人老到周密,善謀厲害得失,但在著眼點上,離統帥統籌全局的角度,還是有所差別的。有些東西,還得我自己耳提面示的。

    「原來大人是存了練兵的心思」他也不是庸人一點撥就明白了「此外,大人還擔心的是三州之地那些經營把,錢監、金砂場都有了些規模了,賊軍,怕要損棄了,這倒要詳細計議了」……

    我本來就是存了用關中的叛軍逐步練兵的意思,但是他們這一來,就把把我的計劃給打亂了,少不得重新規劃計議。被燒掉了大量存糧的叛軍,在整體的切身威脅下,只怕要放下派系和紛爭,重新聚攏起來,不但是為消滅眼皮底下的隱患,也是為搜掠補給用度,勢必大舉傾巢而出。

    而那位崔圓崔節帥能夠接手鮮於仲通、李之後幾次天寶戰爭留下的爛攤子,在吐蕃、南沼兩國交相呼應侵攻下,經略有方,未失寸土,也不是偶然了。

    進入山南道後,立刻處置一批棄走的官員,宣喻四方,提拔任命了數州的防禦使若干團練使,迅穩定了戰線,還一舉擊潰克復了幾處叛軍薄弱的城池自此,山南諸道這些年下來,頗有些積穀,在崔圓的手腕下,那些地方豪紳氏族也很是捐納了一些,倒是不怎麼吃緊,

    對於其他各路人馬連連利好的消息,卻表現出了極穩健的作風,不求大功,只求絕對優勢的小勝。每復一地,就召見大戶頭面人物,招募義勇,安排人事,經營佈防,雖然緩慢,卻相當堅決的,步步為營將叛軍的力量出山南道的逼逐,清除出去。看起來中規中舉的平淡無奇,卻偏偏是穩進的幾乎無懈可擊。水磨的功夫讓漢坡、眉一線偽山南都督安忠直的賊軍,也是無可奈何的。

    倒是我的兩部三軍,這些日子來太過活躍張目,反成了眾矢之的了。

    好在再過一段時間寒露也要下來了,軍隊行動能力將大受影響,留給我們和叛軍的時間都不多了,特別是羅先的游擊軍,加緊活動,囤積物資,準備過冬的,等到大雪下來,道路將變的坎坷難行的,雙方的軍事行動,就要進入一個蟄伏期,雖然北方寒冷的氣候,嚴重制約了騎兵的活動,但是對動民間支持的游擊軍來說,也是個致命的威脅。殘酷的拉鋸,對原本富庶的八百里秦川影響極大,加上叛軍的大肆洗掠,許多地方,能否支持過這個冬天很成問題的。將又是一股難民大潮。

    因此軍議上,商榷下來,必要時,可以將游擊和團練的大部分人馬退入武關,或者分流到大散關方向,還有那些民軍義勇,也可以利用冬季閒餘,進一步整編和汰練,除了少量適應性好一些的特殊部隊留下騷擾破壞,不讓叛軍過好這個冬天。各種糧秣物資也要安排人早早征籌備疏運了。

    「讓他們南下把」我另外通過清風明月下了密令。「來蜀地受獎把,好歹做了這番大事」我也想見見這個膽大妄為行動的組織者,要知道大多數都是清風明月的關係網,就地招募的關中豪傑,能把他們捏合在一起做出這番大事的,也不是等閒之輩。

    好容易混到正午了,走了出來,喚了馭士車駕。正巧撞上回來呈文第報的薛景仙

    「大人可知尚可孤」他突然道。

    「他又如何」我頓時想起那個,面色黝黑,精悍如槍的漢子。當初還有些草原漢子爽直的硬氣,可是此時位卑權輕不過一千騎別將的他,被俘虜的事情,並未在叛軍中引起多少波瀾,反而成了那位倉皇而走的孫大干殿下委當罪責和洩怒氣的對象,安上內賊的罪名部屬遭到清洗,不得不很鬱悶的成為降將,倒省卻了我一肚子的算計手段,諸如特意安排人去構陷他的手腳等等。

    自從被解到成都後,倒沒有一般俘虜的待遇,而是有限制的寄寓於武學宿舍中,見過了許多人和事後,不得不承認朝廷氣數尚旺,也有些認命的意思,但多少有些心結未解的,是以被我以他出身的鮮卑宇文別種,和宇文進的漢化宇文,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理由,派到訓做營與宇文做伴,專授操練馬戰之術,讓這兩家宇文後裔,相互較勁去了。

    結果卻是他按照胡騎的風格,從質子營的舊人中,拉帶了支人馬出來,在訓戰中常常按我的要求扮演假想敵,時不時的讓那些新軍很是吃盡了苦頭和大虧,又在近來軍中的馬球選賽中,過關斬將的把一干的對手打的潰不成軍的事情。

    「他請入武學」薛景仙繼續道

    「這很好

    很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那屬下就去安排了」

    旋即又道「趙胖子已經回來了」

    頓時精神一振「快請」

    趙胖子回來了,同樣回來的還有清津渡口上,一船船壓的水線滿滿的糧資,看他風塵僕僕的,連身上肥肉也似乎瘦了一圈,手那一疊的單子「我的大人誒,小的跑這許多的地方,總算給辦回來了」三十三萬石的各色稻米黍麥豆栗,還有大量棉布麻紗等物資。

    這個趙胖子還真有能耐,派人幾下江南,最後一次親自出馬,在江南糧價因戰火愈演愈烈,米糧棉絲等日益起落漲跌的情形下,窮盡財力,動用了所有的關係,組織了一大幫下線人手,楞是搜羅了江南五大米市,橫掃那些魚米之鄉,據說因為採辦的匆急,還使了些不怎麼光彩的成手段,為此還和地方某些的大戶豪族起了齷齪,總算完成最後一次疏運。

    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的消息,歷史上老皇帝的十三子永王,終於在江陵開府了,率水師東巡,嚴格管制軍資流通,盤查過往,以嫌疑名目拿扣無數,這已是最後一批了。

    至於他之所以這麼賣老命出力,甚至寧願冒著被毀約破產的風險,把多年積蓄的身家先行墊付進去,卻已不是賺錢多少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因為我許諾的那些名利的東西,更關鍵的是,我的答應給他家的子弟們一個直接可以看的見好前程和機遇。

    這樣的條件也許對我來說不是過小兒科,但是有了這個機會,他的子孫也許就可以擺脫官士農工商五大社會階層中,僅僅擺在娼優奴婢等賤籍之前,五民之末的身份了。

    因此他很強烈的要求,讓從軍的子弟優先上得前線去,哪怕是戰死沙場。說起刀槍無眼的情形,他反而正色的信誓旦旦道,生死安由天命,只求趙氏子弟若是為國捐軀的,能有繼續補替的機會。這樣全力報國的典型自然樹的越多越好了,

    用他的話說來,雖然不敢奢望有生之年,能夠汲身那些世家之列,那東西沒有百年的積澱和無數代的努力,不可能成就的,但子孫後代的機遇,卻就在眼前。作為商人這個末流身份,到了他這個地步的,錢掙的再多也沒有用處。

    若能夠把握好這個機遇,子弟再爭氣些,能夠掙些功名回來襲蔭子孫的,就不用再因為那個捐輸出來的散官,被人暗地依舊輕蔑稱做賈人趙,表面客氣的背後的不屑。真正的趙家老爺,軍門趙氏。如果能再因功蔭上子孫的在軍中效力的,那就可以厚顏稱呼上一聲將門趙家,有底氣仰著頭和那些官老爺們說話。

    指使清點交割了籍薄帳冊,他看了左右無人,又掏出一件綢包的事物,小心的放在案前「依照大人的吩咐,這回在江南東道採辦的機會,已經和那位父母官接觸過了,資給錢糧,採買兵器甲仗……」

    一捆用丹陽蠟封口的信箋,我拆看了內容,能做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了,對方謹慎的表示了感謝,雖然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有些莫名其妙的,但還是透露了將來必予回報的意思,現在正是那人開始瓚露頭角的時候,也是他最困難的時期,一個小小的真源縣令,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上司妒忌貪墨他的功勞,還老想排擠他處處為難的,只是憑一腔熱血和個人的威望,號召了一班人馬,正是捉襟見肘,我雪中送炭資助了他這些大量招兵買馬的本錢,就算知明知背後是陷阱和毒藥,也要吞下去的。

    畢竟在歷史上能夠以數千人對抗十數萬大軍,長達數月的並沒有多少,這麼好的守城專家,我倒不願意讓他輕易就怎麼死了。更何況其帳下三十六將,都是歷史上稱道過的人傑,不論是作為部下,還是盟友絕對是筆好買賣。

    況且他此時的身份雖然卑微,但是將來所處的位置,極是要緊的,如果這樣他都支撐不下去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如果能夠活下來,將來的成就,也是難以估計的。作為雪中送炭的因由,好處也是難以估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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