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九十三章 跑馬與跑車
    那些傢伙人多口雜,只是言語間就不那麼客氣了,甚至有些大蹶詞的味道。

    「還三秦子弟好用啊,這批選來,你可不能與我再搶了」那是大嗓門溫瘍的聲音,才主完了前鋒營的場子,抹這汗水狂啃一快鮮瓜的。

    「誰稀罕」

    「素不知史載有:秦兵左手提人頭,右手夾生虜,六國之軍莫敢當其鋒,至今卻遜的多了」有冷眼相看潑冷水的,是看起來整天人有些陰沉內斂的范佐。

    「當初怎不見你左手人頭,右手夾虜的,還要和我等一同跑路的」旁邊這位余宏就頂上桿了。

    他和范佐都是最早隨我跑路的一群,作為頭號雙牌紅棍打手,底下跑腿很是幹了些勾當的,憑著些機干,現在也混到了郎將的位置。

    只得那范佐哼哼的幾聲,「莽夫不可言……老大說了,那是保全實力。」

    這才想到我的存在,一片嘿嘿然聲……

    「就那成都團結營的貨色,我底下的兒郎一個能打三個」有又說起,聲音有些沙啞的,卻是傷癒不久,說是身板悶的癢,紗布未全拆就跑出來湊熱鬧的劉昌周。

    「好歹是人家的地面,莫說這麼不堪罷」溫瘍笑道

    「這現川兵無用,還是在武後的垂拱四年」突然**一聲堅朗的聲音,卻是剛上來的兵曹陸少裔,連日的編訓操勞人有些黑瘦,眉眼間卻是精神弈然,方才得閒,見得熱鬧就忍不住出言。

    「少裔說的是陳子昂《書田將軍邊事》的札子把」與他相熟的高千里笑道,同是南衙五內軍府的兵科和尉官出身的淵源,高千里他亦是知道這段典故。

    「正是,那是武後垂拱元年的奏事,說川兵多半是成都頑民,雖知征鼓之數,卻不習山川之險,每日行一捨之地,便動輒叫苦連天,更何況束重甲而趨前,執矛與敵爭鬥……」陸少裔繼續道

    「依他看來,南蠻一人持矛入侵,川兵百人見而奔逃,嘿嘿」高千里補充道

    「這也形容的太過,要說那崔節帥的成都兵尚稱精銳把,八州六鎮也不乏良健之士,」。溫瘍,又轉頭對余宏、范佐道

    「那崔節帥帳下那些號做虎彝、長硤、神標的健士,你們營下的不是打上門去計較過了,到現在還爽利把。」見這兩位臉上,是有要做起來的。

    號貨色手上雖有些技藝,也不見得好受……」「爺的兒郎躺一日,他們至少要躺上三日的」

    「那是,你的兄弟們專往人子孫後代這些上招呼的……固然他們面如醬缸的,你們何嘗不被打成豬頭三的模樣」

    「你這是啥子意思,來自戰陣上還管你上下要害的,掐打擼倒算是客氣的」「那是我等重內在的要害,而不在呼外的虛名」「廢話少說,要不都拉出來練練……

    聽的我開始考慮要不要再增加些強化項目,讓這些得意忘形的傢伙,多消磨點旺盛的精力,省得動不動口口聲聲鬥雞對眼的鴰躁不已。

    「素來是北兵長馬戰善騎射,南軍擅水軍健於步弩,各有良缺的」見得他們爭執起來,很是消耗了些口水的,一直笑嘻嘻看熱鬧的呂希用,卻是出來和稀泥的。

    「其實北川之民素以貧而悍稱,崔副節的人馬,多出其募,南川沃而優養士,多文學大家的」一直甚少說話的聞少名,比較中肯之說的。

    「那崔使君,不也是連戰幾場,多有斬貨的,克復山北諸縣,山南境內絕少流賊的說」。壓低了聲音的是吐突承催……

    我斷斷續續的聽有些感想,轉問身邊的騎部郎將解思道:「介敬,依你看來,眼下之大唐健騎,何處最為精良?」他想了想,道

    「屬下以為,若以騎戰而言,推安西、北庭之健兒」

    「這又是為何」我還以為他會說是河隴這些西北軍呢。

    「安西軍多使的都是西域良馬,其中多有終生長於馬背上的藩眾,不過安西北庭太過邊遠,又藩漢雜從的,宣調不及的」他頓了頓說「現下朝廷便是以河西隴右的邊軍健騎最為精良了」。

    倒是實話實說,絲毫沒有為自己吹噓的自覺。我心中瞭然,他所部本就是哥舒經略安西時,多選藩部子弟**來的健騎之一。

    「因為西北素為朝廷馬政之根本……」

    說起馬政,我又要想起眼下一個麻煩事。

    兵器甲械都備全了,訓練也上了正軌,兵員有了,連汰下來的精壯,按照府兵的標準供給,有了去處,但是到馬匹上又成了大問題。

    要知道龍武軍本來就是一支純粹的禁衛騎軍。

    這要從龍武軍的歷史淵源說起,其前身本來是太宗時歸附的藩部子弟組成的飛騎營,伴隨著後來國勢強大,征服的部落、番族、附國也越來越多,其編製也不斷的壯大,從飛騎七營一直擴編到萬騎、左右萬騎。

    其成分也不再僅限番屬衛宿子弟,而成為真正的將星雲集的所在,不但有一些番族酋長甚至可汗的存在,也很是出了些人物,像本朝兵部尚書王毛仲、宰相劉幽求(突厥人),國丈王同矯、國舅王守德的等都出自其中。

    更由於在睿宗、玄宗兩朝的奪宮還政中出了大力,某些方面寵信程度更在傳統的羽林軍上。玄宗掌握局勢後,第一件事就是清洗羽林軍,將原本左右萬騎擴編成左右龍武軍,與羽林軍並列,真正屬於老皇帝親手經營起來的親軍部隊,而且相較羽林軍偏重於守宮防禁的,作為唯一的馬軍,龍武軍承當的更多的是出行隨駕儀衛之責。

    我還以為有人敢作梗,查究下去,才知道,原來是大多數南方地區一樣的問題,缺馬。當然蜀地並不是不產馬,而是缺乏合格軍馬,雖然官馬、民馬也不少,但蜀馬和黔中道的中南馬一樣,都是身形普遍小而長耐力負重,健於山道崎嶇的品種,不像盛產駿馬北方的河西馬、天山馬、秦攏馬一樣,高碩肥壯,而西北諸道更是家家戶戶蓄馬成風,慕軍往往百姓子弟可以自帶馬從軍。

    雖然通過茶馬互市還能獲得一些馬匹,然而,高原特色的吐蕃馬雖然耐力和爆力都不錯,但是到了低地平原,還有個適應過程的問題。特別是不習慣溫暖潮濕的南方氣候,在春夏兩季,很容易犯病。至於南沼國,天無三日晴,敵五三尺平的地方,更別指望有什麼好馬了。

    連節度使直轄的成都行營三萬人,每年也就一千馬匹的供給,還是軍馬老死病死的損耗。

    這好幾萬多人的騎兵配備足夠讓那些協辦官員愁白了頭。好在從長安**來的那些馬,屬於皇家直屬的飛龍等六廄,儘是全國各地精挑細選進貢的好馬,出走時倒是被搜刮了出來,大約有六千之數,用做拖馱騎乘所用,後來一路逃散的殺掉充食的,加上太子帶走的,眼下還有二千餘。

    在蜀道山路上棄置了大多數車駕後,這些馬都分到了軍中使用,那些質子營、騎部的傢伙倒是眼毒識貨的很,到他們手中珍惜的很,都成了老虎借豬,有借無還了,死也不肯再交出來的。

    而那個姚恩,他本來是原六廄之一的飛龍使下一個小小的料使,就是因為他向上司建議收羅皇家內外廄馬,以利出行,又善長管侍馬匹,才獲得隨駕出走的資格。在我手下討事時,特意為我選這匹烏雲踏雪的坐駕,便是大秦馬和安息馬的後代,跑起來特別平穩而耐力健長。

    只好先輪練著,再去西北籌馬的人員回來之前,把僅有的少數馬匹集中使用,配給最出色的部隊,並以此為各軍各營競爭的契機,競爭的也極是厲害。

    別看平時解思沉默寡言,但說起這馬政、馬道卻是如數家珍滔滔不絕的,顯然是酷愛此道。

    「本朝之馬的分為民馬和官馬,按大唐的地域又有北方的河西馬,安西馬、隴馬、平盧馬、南方的川馬、黔馬等分屬,光攏馬又可以按繁殖棲息地,細分為天山馬、賀蘭馬、陰山馬等等,河西馬又有九曲馬和河套馬之分,像以地域劃分的安西馬,下又有若干高昌馬、於滇馬、龜滋馬等細分,高昌馬中又有瓜沙馬和交河馬之分……」

    我無語,我在哪個時代,印象中就知道個蒙古草原可能盛產馬,那曉得古代還有這麼多的細分。

    「他國外藩也有的大食馬、安息馬、大秦馬、吐火羅馬、呼羅珊馬、吐蕃馬等等之分」。

    「光這北地諸胡之馬,如回紇、突厥、契丹褐、室韋等,雖略有不同,無顯顯之處,但都習於長弛的,慣於窘境的,堅長耐戰的,各自依水草流地的品種又有些差別」解思如是說。「又分做東馬和西馬……」

    繼續無語中……」

    而且按照他的說法,就算是北地所出的官馬民馬,也未必都能成為合格軍馬,對個頭、體形,口齡,健力等等甚至毛色都有標準,就算是官家專門培育出來的軍馬,也不是都夠戰鬥用,還有拖馱運的輔助馬和戰馬之分。也有嚴格的等級劃分,不是什麼馬都可以成為坐騎的,載重拖運輜重馬是最下等,臨陣不驚的才能成為戰馬。

    所謂的「凡征伐而牧馬,先盡強壯,不足則取其次。錄色第印記、主名送軍,以帳馱之,數上於省」。

    而培養一個騎兵和培養一個步兵的戰鬥技術是兩回事,而騎兵熟悉駕御新的馬匹也需要熟悉磨合的時間,所以小說中那種繳獲一批戰馬,就能夠馬上變出一大堆騎兵來的事情是不可能生的。而且騎兵的的訓練、耗費和配備都和步卒不可同日而語,騎兵下馬可以成為步卒,但步卒上馬未必就能夠成為騎兵,而且戰馬還要佔用另外的配給,馬術刀槍技也要比步卒複雜。一騎之用可養步卒三至五員。

    據我所知,這古人擁有一匹寶馬就好比,在現代擁有一輛豪華跑車般,是身家地位和的象徵,吸引眼球和美女關注的重要條件,大唐舉國上下,無不蓄馬成風。

    因此,大唐之馬政繁盛,為歷朝之冠。

    唐之初起,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大唐畜馬的監牧之制始於此。又以尚乘局掌天子之御,置左右六閒為皇家養馬之始。經過幾代的經營

    到了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已經有馬七十萬六千,置有八坊四十八監,在岐寧地區間,牧場遍佈,地廣千里:由於繁殖的多,以至於馬多地狹不能容,又新置八監,列佈於河曲豐曠之野。是時天下馬價低廉,以一縑易一馬。

    後又隨規模的繼續擴大,而置群牧都使東西南北四位:以南廄使管十五監,西使十六監,北使七監,東使九監。

    到開元初,由於戰爭不斷,國馬益耗,太常少卿姜晦乃請以空名告身(委任狀)市馬於各胡州,率三十匹投國者,酬以武官等銜。又於開元九年又詔:「天下之有馬者,州縣皆先以郵遞軍旅之役,定戶復緣以升之。百姓畏苦,乃多不畜馬,故騎射之士減曩時。自今諸州民勿限有無廕,能家畜十馬以上,免帖驛郵征行,定戶無以馬為貲。」以免稅免役進一步鼓勵民間養馬蓄馬。

    其後突厥九姓可汗款塞輸誠,唐玄宗厚撫之,歲許於朔方軍的西受降城為互市,以金帛市馬,於河東、朔方、隴右官馬共牧之,既雜以胡種,軍馬乃益壯。

    至天寶後,諸軍戰馬已是動輒以萬計。那些王侯、將相、外戚私有的牛駝羊馬之牧布諸道,百倍於縣官,皆以封邑號名為印自別;將校亦備私馬。是以謂秦、漢以來,以唐馬最盛

    唐代官民盛行養馬的一個產物,就是馬球比賽的流行,上至天子將相,下至斗升小民,都普遍參與的全民運動,集馬上運動之大成,吸收了五胡亂華入主中原的遊牧民族的遺風,是騎兵戰技的前身。家家戶戶以養馬為榮,擁有一匹好馬,就像現代人擁有保時捷、法拉利豪華跑車一般風光榮耀。

    到了前年的天寶十三載,還有隴右群牧都使奏:「攏右一道,官蓄的馬牛駝羊總六十萬五千六百,而馬三十二萬五千七百」。要知道西北三道加上安西北庭的廣大地域內,光隴右一道就蓄馬三十二萬五千七百,這都是軍馬的數目,每年有傷病老死的正常損耗萬匹,再除了除掉馱拖的挽馬,以及母馬幼駒,至少有二十萬合用的戰馬,再加上眾多番漢雜夷自備馬,拉出來輕易可以武裝出一支騎兵大軍。

    而且相對遊牧民族的逐水草而居的放養式畜牧,唐王朝以更先進的廄養,在同樣的土地上,可以常備更多的戰馬,年出欄戰馬約十數萬。當然了,由於唐朝的軍馬採取的是廄養,雖然先進容易育種也產量高,但容易生品種退化,而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放養,可以通過與野馬交配來保持種群的野性和血統,所以要不斷的通過互市改良馬種。

    此外,朝廷還允許將校官吏自備私馬,鼓勵民間展畜牧,因此上述這個數目還不包括眾多的民牧和家養的私馬。朝廷鼓勵民間養馬,凡畜馬一二十以上者有賞免役,甚至可以沖抵賦稅,造就了西北民間養馬者甚眾,許多人投軍都可以自備戰馬的,而官私大小牧場星羅棋布的局面。為朝廷源源不斷的提供新血,最廣泛的人力資源,先進精良的兵器,再加上充足的戰馬來源,造就了爭鋒塞外草原,長期可以壓著那些遊牧民族打的,數目可觀騎兵部隊。

    故而唐朝在長期對外擴張的征戰中,對上在強橫遊牧騎兵,即便落了下風,也有足夠退走復來的餘地,唐朝的國力人力可以允許多次的失敗。

    但是遊牧民族就耗不起了,舉族全民皆兵的代價是,如果沒有足夠的人手和時間畜牧生產,苦寒之地的冬季將是部族要命的威脅。畢竟人口要生息繁衍,牛羊要蓄膘過冬。

    如果一支大軍追在天天**後面,不得片刻消停,如此往復下來,楞你再怎麼驃悍再怎麼善戰,就是鐵人也吃不消。因此許多遊牧民族陷入對唐戰爭的泥潭後,即使沒被沒有被打跨,卻也被疲於奔命的戰爭給拖跨了,就算縱有僥倖保全了下來,也要一蹶不振,淪別人吞併的附庸。從東、西突厥、到後突厥,到鐵勒、薛延陀等等或是覆亡或求和稱臣,莫不是如此。

    安祿山造反前,以內外閒廄都使兼知樓煩監,總理天下馬政,暗中精選優等上乘勝甲馬歸於帳下,故其兵力傾天下而能卒反。得仗其積蓄多年強大的馬軍。

    (而歷史上,在安史之亂後,由於吐蕃乘機入侵,失去了西北之後,大唐也也喪失了大部分軍馬的來源,不復強大騎兵的榮耀。逐漸轉為了被動的防禦戰略。)

    這其中的前情後事,聽的我很是唏噓不已,感情這以騎兵為決定性的力量的古代,戰馬的多寡,就好比我那個時代機械化部隊的比例,是國家的實力指標啊。才知道,難怪無數yy小說到宋朝的兄弟,都混的相當辛苦,整天被動的防禦,時常被人攻打的到處救火,都是這缺馬禍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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