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我又投下個重鎊炸彈。太子諸人又是一片嘩然動容,但不知道是真被我所說的給唬住了,還別有其他的想法,那些的親信近臣。未再出言,一通下來盡由我一人揮了。
不過看這些傢伙的表情,顯然是對號入座,多半聯想到了高力士、楊國忠、李林甫之流身上去來,當我說宦官亂政的時候,同樣身為閹臣的李靜忠居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在那位皇帝身邊身邊久了,說話也學了不少,除了口音與通用的陝西官話尚有差別外,咬文嚼句也可以吊的文謅謅,而且這也不是我胡說的,在我那個時代,關於漢唐盛世一直是網絡上討論的熱點,我也看過一些名家的研究,要找點東西言之有物,實在太容易了,當我說到朝廷主弱副強,以藩鎮對付藩鎮,怎麼能保證沒傚法前人者,他們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一口氣說完,心下一片輕鬆。不論是被人當做當作居心叵測,還是譁眾取寵也好,都不關我事了,卻現除了太子外,那幾位親信近臣死盯著我,彷彿楞是能看出花來,心翻覆,難道我說太多適得其反了。這些傢伙聽傻了。
靜默……
靜默……還是靜默……
「好個容若」忽然一聲大笑,卻是那太子,「果沒讓孤看錯你呀」一向外表溫雅仁厚的太子,身上一下展露出那種糅合了熟穩、雍容、睿智、冷靜種種的氣質,竟讓人生出洞徹世情把握一切的感覺。我恍然,也許這才是他真實的某一面吧,在老皇帝盛世名君文治武功的陰影下,作為他的繼承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但小心隱藏自己的光華和*,應付上面的猜忌和外來的嫉恨,又要適當保持足夠的表現和能力,才不至於讓皇帝覺的窩囊被人廢掉,在一個寬仁無害的外表下隱忍了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吧。
據我的一點記憶和那些宮人太監相處的片言支語,知道一些有關這位太子的種種,太子原名李嗣升,為玄宗第三子,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楊姓宮人,說到他的出生純粹是個意外,查點就夭折在腹中,當初武氏當權的時候,立了幾任皇帝或死或廢,作為相王一系僅存的李姓皇族朝不保夕,當時的夏王李隆基無心養子,使人打胎,只是因為藥力不夠,才有了這位忠王。史書上說他性仁孝,好學,玄宗尤愛之,遣賀知章、潘肅、呂向、皇甫彬等名士侍讀左右。早年行事低調溫和,頗有仁厚名,直到前皇太子瑛及二王坐謀反案廢死後,排行第三的他,才出呼意料浮出水面,順位成為太子,正式登上政治舞台。在此前世人對他最多的印象,多是忠王的那個忠字。
據傳說當初還是平盧節度使下一員討擊使的安祿山因攻契丹兵敗被押解來朝,這位太子識其有反相,請上喻以罪誅之,玄宗不聽。反重用之,隨後來祿山造反的事情。雖然無法考證他未卜先知的本事,但足見他當時的眼光和政治敏感性。
有些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有些心照不宣,我也就沒敢再說下去,他也不再提起了。反正足夠這些傢伙,好好消化一陣了,竟然連我告退,都曾未理得。
後面太子儘是關心淳淳囑咐的話,音尤在耳一片懇切,卻不知是不是聽說了什麼,也是話中有話。我還能說什麼呢,拜別出來不遠。「老大保重了」,卻是小白追上來,緊握我手,為我敲得抱頭「何須如此肉麻,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哪」卻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起我說過的「可憐生在帝王家」的那一套,安慰他說「盡可安心」。
「不過小白啊」我轉念一想,正色道「要小心閹人,對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來說,一個庸弱的君主要比一個有主見的君王更好控制,如果陛下因此不再相信武人,重用宦官,那就麻煩了」
卻是那尾隨的建寧王若有所思的眼光一動,「這又是為何」
我看了一眼他,這個建寧王的品性與乃兄小白謙厚沉穩不同,好武事、喜歡兵典,屬於宗室中的另類,別人都是隨軍見習,這個傢伙卻要求親身參戰,我不會讓他上戰場,但最後還是打昏穿了某個倒霉的傢伙衣甲,混在質子營的騎軍衝了下來,殺的盡興是血染衣袍,差點沒把我領軍那些部下給嚇死,所幸本人無恙。同時也是我的小弟中欠債大戶之一,眼見走了,還念念不忘讓我把一百多年前的君士坦丁保衛戰,拜占廷人用「希臘火」大破大食海軍的精彩戰例,剩下的說完才肯上路,也許對我希望的那個結果會是個助力。
「這歷代都以為,寺人無親族家世之累,最是忠心,卻不知道,就是因為無家世之牽絆,行事更無所顧忌。要知道閹人也是人,除了身體殘缺不能人道,也有天生的*渴求,宮廷之中權勢厲害耳酗目染之下,對權欲功利之嚮往,往往也要更甚於常人,況且這些人心理殘缺,又缺少世人道德禮義的約束。若被其掌握了宮禁軍權,主君年富力強尚可安分無所作為,若是有所變故,而宦官離天子最近,深知宮廷內情密要,就不知道會生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自古禍起宮闈小人,有東漢十常侍之亂,皆源於此。」
另一個地方,
太子這般熱切的眼神,卻也變許多,多了讚歎的味道,還有深深的惋惜,顯然這大部分東西是他早有所思慮的,但在某些事情上深度和眼光,就讓他吃驚了。離去良久,太子看這自己形色各異噤聲不語的一干臣下有所感。
「汝等以為如何,且說來」
「不想他行事不羈,倒是個有心人」,是左司御同崇文館學士。
「臣以為,有越俎代庖之嫌,言嫌誇大,不可親信,但也不可不信,」是左春坊錄事同太子備身。
「恭喜殿下」還是那侍御史張鎬
「奴才想,他這算不算是向主子輸誠呢」卻是李靜忠
「但且看之」慎重的是太子少詹事。
「妄言國事,其心可居」是右監門率府參事。
「這個容若倒常有驚人之處,孤想到了,他想到了,我等未所料及的他亦想到了,就沖此般,也不枉孤平白個好生生女兒許與他了。光這吐蕃王更立、大食遷都之事就足對本朝事關重大,我等卻一直聞所未聞,爾等還需有所作為啊」
一片稱是。下欲如何」卻還是那張鎬
「良馬難駕,卻可以越千里,太在意進退得失,反耽誤了人才,他也算自家人了,父皇還真是有眼力,孤倒覺是越期待日後了。」
只是太子他心中還有沒說出來的,據其言這個傢伙數月之前還是個一個被抓差的白丁,才領軍也不到月餘,拌駕御前,能夠接觸朝政的時間更少,就能夠看到這麼多東西,這等眼光和見識如果不是隱藏的很深居心叵測之輩,就是難得的天才(卻不知這都是後世人書上寫好眾所周知的)
小白回來後,又是一番密語……
「父王非責你結交過甚」
「這用人之法,貴在揚長避短,這天下難有完人,所用其長足以,你需記得此般,更何況當前,」……
太子亨似乎和老皇帝達成了什麼交易,對我不能北上表示了足夠的遺憾。雖然他很有重用之意,但顯然在富饒安定的成都舒服的過完安史之亂對我更有吸引力。
而據欠我債用消息抵償的傢伙說過,小白之前曾有好幾任老師,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我居然能和這些傢伙並列,心有榮鄢,但李白被放逐、賀之章被構陷、皇甫惟明涉嫌謀反被賜死,豆薯卻沒有好下場。
其實也有我的想法,因為經過了這麼多事,我當然明白,別看我現在風光的很,只不過是恰逢起會,我有點必不可少的用處,夾在皇帝父子兩代中間我實在還不算什麼,最多只算的上維繫兩邊陣營平衡的一根脆弱的稻草,隨大隊人馬北上後年齡資歷輩分人脈都是最低的,又有郭子儀、李光弼之流的人物、還有那個頂頭上司陳玄禮等一批忠臣良將,我算哪根蔥,我這個剛去掉「權知」「同正」扶正的左龍武將軍就得靠邊站為別人挪位子。
再說我雖然知識不少,但實際軍事經驗少的可憐,那套紙上談兵的本事唬唬那些從未見過戰陣的公卿貴胄還可以,還有得力的部下替我賣力,真遇上了擅長用兵的行家,我的差距就明顯暴露出來了,還是隨老皇帝西進我還有些機會。再說我雷厲風行的手段恐怕也得罪了了不少人,到時候想看我笑話的也不在少數
幸好我見機快,馬上想到一旦大家安定下來,我這個將軍就算不會當到頭的用處也會大為削弱,若沒與親近皇家的干係,人家怎麼會放心讓你把持軍隊。當然我還不知道的是,皇帝可以放心我甚至放任我的重要,就是因為我無親無故,沒有父母家世牽拌,純粹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任何立場和背景,給了我一個妹妹就有了親族的羈絆,許婚之後又加指婚不過是雙重保險,用親情加上恩德可以徹底保障我的效忠。
小丫頭還是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好像那件事情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擺弄著手中兩半圓的水晶片,聽小丫頭說起長安所見種種,特別是稱安祿山為光頭安大象,我腦海中浮現出身材魁梧卻大腹便便的禿子可笑情形。
只是她毫不避嫌的膩在我身邊,不時還蹭兩下,根本不用顧忌我那部下強忍不已的怪異面色,這回連什麼借口都省了,不過看她對這種兩人在一起會生的很多精彩事情似非懂的模樣,經過一番「你喜歡不喜歡我,不討厭就代表喜歡,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的繞口令式的問答後,在泫然欲滴的眼神下我只好放棄了。
看的出小丫頭真是高興的很,但與男女之情是兩回事,屬於那種對有趣好玩的嚮往,雖然目前看不出有任何那種住在河的東邊那種食肉動物的傾向。但依舊讓我唏噓不已。
而從小丫頭嘴裡得到,「私行盟誓」的真相是,小丫頭去向皇帝老爺子討個騎士的封號,人家怎麼懂的這是啥東西,還以為是驍騎將軍之類的勳職,當然是要問個明白,扯出我說的騎士八大美德這一攤子東西,小丫頭是怎麼解釋,向她宣誓的專屬騎士含義,被加以足夠的想像,就聯想到類似駙馬都尉的方面去,然後加上陸續生的一系列事情的推波助瀾,結果就沒有懸念了。聽完她的原話,我實在是無語。
可惜那謝沅自從許婚後就一直不見人影,讓我產生點企圖的機會都沒有。連找點安慰都沒辦法。
眼見小丫頭說完,還得意的邀功式的問我收取報酬,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掰著手指和我一個個算帳「阿笑還欠我三個故事,讓月月去弄高公公的衣裳四個,還有琰哥哥的……」我趕緊擺手「那好今天先說《天鵝糊女與野獸》的故事」
身邊一片低低難以抑制的嘩然,「美女……獸」離的近的不由頓時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耳朵,臉上露出獨特的興奮和興趣盎然欣然嚮往的神情。
「混帳,你們那是什麼表情,這是說給小孩的故事,大人快滾,還有不要笑的那麼*,看不然我放你去鍛煉鍛煉」我的鍛煉很讓人印象深刻,躺在擔架上那幾個面無人色的傢伙就是最好的說明。
看著在我喝令下他們悚然一轟而散,去時依舊難以掩飾神色各異但同樣心照不宣的曖昧表情,隱約留下了「老大果然是好手段」「未雨綢繆……」「我輩之楷模……」云云的嘀咕,我生出一種無力感,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傢伙。恐怕又有新的流言滿天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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