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信男在抵達慶安僅僅兩個多小時,就將部隊收攏起來,浩浩蕩蕩往北進發。
田中支隊的炮兵和騎兵,正被圍困在慶安背面的沼澤邊,茫茫數十里,都是一望無際草甸子,其中水星羅密佈,更可怕的是,很多看是黑土地下,都是一個個暗坑。
人和馬踩去,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會整個人都陷進去。
黑色的泥漿,泛著腐朽的惡臭,僅僅十幾秒鐘,就能將一個活人吞噬而去,不留一點痕跡。
對於騎兵和炮兵來說,這完全是一條不歸路。而炮兵的情況更加不堪,運送彈藥的車輛和大車,在行軍過程中被對手偷襲,連護衛的機槍中隊也損失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五六十人,堪堪一個小隊的摸樣。
炮兵沒有了炮彈,那些重達數百公斤大炮,一個個都了最要命的累贅?
前面是一條不歸路,即便走出了這片沼澤地,也不見得能夠逃出升天。
再往北是慶安最荒涼的丘陵地帶。這些地方的人口大部分都被關東軍在36年的並村行動之中,遷移了出來。沒有糧食,沒有食物,也沒有嚮導,這片林區幾乎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墓。
「池田君,我們不能再等了,將大炮都掩埋了,部隊往南突圍。」炮兵大隊長拉著騎兵少佐走到了一處僻靜處,開口就說要將大炮掩埋。
掩埋大炮,當然要比炸掉結果好一些。至少還有找回來的希望,但是池田少佐不明白的是,一直將技術兵種看成比天都要高出一截的福田少佐,為什麼突然開口要將大炮掩埋?
炮兵大隊的電台在伏擊中被毀,但騎兵的電台還是完好無損。
這從下午天空中的運輸機空投就可以看出來,支隊、甚至整個第5軍都沒有放棄他們這一千來人。還是在想著辦法讓他們突圍成功,在電台中,池田少佐還幸喜的確認,田中少將已經帶著援軍往他們這裡趕來。
只要援軍一抵達,那麼他們脫困的也就不用擔心了。
「福田君,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池田寬解道,順便還看一下福田少佐的臉色,倒霉事都趕在一塊兒了,可見福田少佐的臉色有多麼差。白裡透著黑,黑裡透著黃,像是一個快死的人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我們只要堅守三天,甚至根本就用不了這麼久,就能夠和主力會合。那時候……」
「反攻是嗎?」福田少佐一臉輕蔑的奚落,讓池田少佐頓時啞然。
人要是不善起來,嘴都毒了幾分。
福田少佐就是這種情況。
在軍中,炮兵的重要性顯而易見,在日軍的戰術中,騎兵雖然被說成陸軍之花,但也是在炮兵的配合下,騎炮協同,才能獲得顯赫的戰功。
「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相信田中將軍的誠意嗎?難道會在增援這種事情還蒙騙我們嗎?」池田少佐火氣十足的低吼道,在他看來,池田信男根本就不用來向他們這種小人物而妥協,甚至說出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允諾,直接下令就可以了。
因為一個軍中的大隊長,根本就威脅不到一個陸軍少將,這是基本常識。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對手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
「你是說……?」
「沒錯,對手圍困我們不過是想要讓田中將軍把30聯隊拉出綏化,這一步他們已經實現了。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進攻,先將我們這股力量消滅,然後轉過頭來對付田中少將後的步兵精銳!」池田少佐吃驚的樣子,並不是做作。這還得從他們被圍說起,本來騎兵是遇到一股小部隊,去追擊的。
顯然對手比他們更加狡猾,小股部隊不過是一個誘餌,將近600人的騎兵大隊,很快就一頭栽進了這個陷阱之中。打不過要跑的道理,不單單是游擊作戰的精髓,日軍也懂這個道理。
接著兩個倒霉的日軍少佐就這樣不期而遇了。
「現在,我們兩隻部隊最欠缺的是缺乏步兵。炮兵沒有了炮彈,已經無法組織起進攻,所以我決定將所有的炮兵都集中起來,至少我的手中還有一個重機槍小隊,彈藥足夠維持一天的進攻。」
「可是這樣做,炮兵的損失將會很大。」
野戰中,步兵對步兵本來就殘酷。加炮兵大部分士兵其中一半左右都配備了三八步槍,但是這些都不是專業步兵啊!
一旦進攻,衝去的還不是一個『死』字瞭解!
「我需要你的騎兵幫助。我想過,在你的騎兵中還有一個機槍中隊,這可以用來增加我們的火力。不僅如此,我還需要一些你的騎兵,臨時充當步兵,你也知道炮兵的射擊訓練一直都不是使用步槍的。」
福田少佐說完肯定的點了點頭,像是在給自己的話增加可信度,眼神也非常堅定,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在三面被圍,一面又是絕路的情況下,福田少佐也沒有興致去開四面玩笑,他最想的是能夠保存炮兵大隊的最後一點血。
池田也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福田少佐的話裡話外的意思。
無非就是他們的情況危難,即便在有援軍的情況下,也不能放棄,應該奮起反擊,配合援軍的救援行動,甚至壓迫中隊的防線,最後擊潰對手。
但他也很為難,騎兵被壓縮在很小的區域內,想要衝鋒,沒有迂迴空間,一旦騎士馬,就會成為對方重機槍的活靶子。
再說了,航空兵的配合作戰也沒有見效,這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池田少佐說白了是不想冒險,他將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田中少將的增援。他很清楚,面對擁有重火力中隊,他的騎兵缺少炮火壓制的能力,不然早就衝出重圍了。
可憑借手中的幾門迫擊炮,根本就壓制不了對手的重機槍陣地。
所以,田中少佐心中有些想法那是很自然的,當軍官的,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士兵無畏的去死。這不是勇氣的問題,而是有勇無謀,部隊打沒了,雖然可以補充。
但關東軍的整體情況並不理想,失去了三江的兩個大型軍馬場。要維持數萬騎兵的能力就有些力不從心了。他可不想從騎兵少佐變成步兵少佐,甚至成為毫無用處的軍需官。
不過,他被福田少佐的誠意給打動了,因為福田少佐無私的行為,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整個計劃中,最的利的還是他的騎兵。他也明白,要不是炮兵本就不擅長騎馬,福田也不會讓所有的炮兵都貢獻出來,充當步兵。
步騎協同,這樣的戰術當然可行。
可問題是,得了好處的池田少佐並不看到充當步兵的原炮兵同仁。這還要從步騎協同戰術來講,步兵的衝鋒,首先要遏制住對方的步兵,這樣才能給騎兵帶來機會。
可要是步兵一擊就潰,這仗也就不用打下去了。
但情況由不得池田少佐再猶豫,他不得不同意了同僚的建議,用炮兵和騎兵中的一個機槍中隊,臨時組建一個步兵攻擊方陣,對中隊防禦中最薄弱的側翼發動試探攻擊。
這邊,日軍陣地掩埋大炮的正刨著坑,將大炮拆解之後,將大炮的零部件往坑中送,地下鋪了一層放水油布。
另一邊,騎兵運出了一部分騎槍,換走了炮兵的手槍。
南部手槍的射擊距離不過50米,在野戰中,除了兩軍交錯之中,打打冷槍之外,派不其他的用處。騎槍比正兒八經的步槍要短了不少,射擊精度也差了很多,但有效殺傷距離,不是手槍那區區50米可以比擬的。
在戰場另一邊,一處小坡,邢國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也看不懂了,這小鬼子到底是鬧的哪一出?
自從鬼子的飛機出現在了戰場之後,他就一直沒有放鬆過警惕。
雖說鬼子的飛機沒有給部隊帶來多大的威脅,整個戰場,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扔下了幾顆炸彈,這是因為,鬼子沒有在飛現我軍的隱蔽地點,可接著鬼子的騎兵就動了。
雖說那一次很危險,眼瞅著鬼子從空投獲得了物資。
對於一直小部隊來說,這些物資已經足夠讓他們渡過危機。只要部隊沒有被消滅,就有走出來的希望。他也不敢大意,報給了司令部。不過時間有些緊,縱隊還有兩個團正在外面扎口袋,要不是看著鬼子騎兵那六七百匹戰馬,王利發也不會這麼小心。
「去,報縱隊王司令,就說鬼子在獲得補給之後,可能發動反擊。」邢國棟對身邊的通信員喊道,人也從土坡後面衝了下來,往指揮部跑去。
邢國棟還麼有衝進指揮部,就見政委也是一副出門的樣子,相比是來找他。
「老邢,要是你還不來,我可就要去前沿找你了。」周志恆放下擔心,臉露出了一絲輕鬆的表情。
「怎麼了?老夥計,你害怕鬼子跑了不成。1旅雖說被抽調了一個團,但實力還在,就鬼子騎兵部隊那個熊樣子,還能撲騰出浪花來不成?」邢國棟開著玩笑,倒不是輕視鬼子的那幾百騎兵。
他實在看不出,鬼子還有逃脫包圍圈的能力?
1縱雖說不是全縱隊圍困這一股小鬼子,但總算是4個主力團死死的將周邊的區域都圍死了。鬼子要想走,可不那麼容易。
可以說,這場仗已經毫無懸念,唯一讓他擔心的是,鬼子炮兵會不會在進攻之前炸炮。要知道,他手繳獲了不少的鬼子的炮彈,這些都是寶貝。比根據地造的炮彈要好的多。
戰場能夠繳獲那十來門大炮,馬就能補充到部隊形成戰鬥力。
他到沒有擔心炮兵的問題,野指就在他身後,跟著一個炮兵學校,這些人都是玩炮的行家。1旅沒有那個面子將人要來,借來總可以!
「你!首長親自點的你的將,命令我旅下午3點之前結束戰鬥,從時間來說,最多只有3個小時。然後配合主力將30聯隊堵在一道河和二道河之間,圍殲這股頑敵。」周志恆自從知道日軍增援已經派出,已經距離他們不足20公里。
縱隊肯定會派出主力阻擊,為他們圍殲這千百號鬼子贏得時間。
但是4旅也不是好惹的,加警衛旅南北夾擊之下,1旅能不能趕這次大餐,還要看部隊能否在前兩波進攻中,擊潰日軍這些騎兵。
「馬發旗語,命令騎兵營在外圍堵截可能突圍的小股日軍,2團、3團準備發起進攻!」
「老邢,你不留預備隊了?」
周志恆心中一驚,邢國棟這完全是將試探攻擊當成總攻來打,手中留下的部隊只有兩個連長,還是旅部直屬的通信連和警衛連。
警衛連倒是關鍵的時候能夠頂去,但是通信連本來就人少,即便是堵口子也不夠啊!
「你都沒有想到我要總攻,你覺得日軍會想的嗎?」
「老邢,話雖然這麼說。但要是這波攻擊鬼子頂下來了,那麼接下來的仗就不好打了。」
周志恆焦急的攔住了邢國棟,命令雖然說緊急了一些。但試探攻擊之後,再發動總攻自然要保險一點。
「軍事我說了算,生活你說了算,老夥計,這都是說好的,難道你想反悔?」
周志恆一陣啞然,心說:這時候想起這茬來了,早年自己讓他戒酒的時候,怎麼就不說這話了?不過周志恆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主,雖說是政委,但軍事也一點不馬虎。
邢國棟帶著警衛去前線下令,也組織起來了警衛連和後勤部隊還有旅部直屬機關的人員,整裝待發,一旦戰線出現口子,他就帶人堵去。
「同志們,1號首長在榆樹的時候給你們說了一句話,你們還記得嗎?」
「知恥而後勇,兩軍相遇勇者勝!」
「沒錯,現在你們面前就是被成為日本陸軍之花的騎兵部隊,聽說還是14聯隊的,直屬日軍14師團。當年在魯西作戰正是14師團,攪合的魯西和豫北幾百萬老百姓不得安身,至少幾十萬人,死於那場戰役,你們說能不能放過他們?」
「不能!」
「血債血償!」
……
「好!」邢國棟雙手往下壓了壓,戰士們立刻就停止了口號,靜靜的等待著。
所有人都知道,全旅是要發起總攻命令了,不然旅長也不會說這些煽動人的話了。畢竟經歷過魯西戰役的戰士是少數,1縱當時還5旅的主力部隊,擔負正面突擊任務。
此戰之後,115旅傷亡不小,但是戰果斐然。
集合了一戰區3個集團軍,20個師的會戰,一舉挫敗了華北日軍南下黃河的戰略意圖。將日軍打了回去,也正是在這次戰役中,40軍憑借一往無前的氣勢,一舉殲滅16師團主力,成為抗戰一來最能打的一個軍。
參加當年戰鬥的老兵們,現在至少也是班排長了。
但是一提起魯西戰役,就忍不住熱血沸騰。這回邢國棟再次提起那場戰役,自然是讓戰士們都不要忘記部隊的傳統,面對強敵,敢打敢拚的作風。
「現在,野指首長給我們旅3個小時的時間,消滅眼前的這股敵人。你們說,能不能完成任務!」
「能!」
邢國棟滿意的點了點頭,臉露出了笑容。作為旅長,他知道士氣的重要性,一支氣勢如虹的部隊,即便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也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接下來,2團3營擔任突擊任務的戰士們都靜靜的檢查手中的武器,子彈膛之後,目光前視,等待著總攻的信號。
迫擊炮1連準備完畢!
迫擊炮2連準備完畢!
兩個炮兵連率先準備好了所有的火炮,都對準了日軍隱藏的防線,一箱箱炮彈都被抬到了火炮周圍。箱子打開,烏黑的炮彈散發厭唳的凶光。
「1號炮位試射!」
一次試射兩發炮彈,從兩個不同的炮位,劃過一道弧線,往日軍的陣地落去。幾秒鐘之後,傳來兩聲悶絕的爆炸聲,隨著硝煙沖日軍陣地升起。炮兵指揮官從望眼鏡中,還看到了鬼子被炸飛的慘狀。
……
齊射,準備……
隨著紅黃信號旗的揮動,二十門迫擊炮都齊刷刷的開始裝填,一發發炮彈衝出炮膛,在空中發出鶴唳般的尖叫,衝破了半日來的寧靜。
野戰中,炮兵的覆蓋攻擊,不過是為了步兵尋找突破口。
只有在制約了對手的行動之後,炮兵自由射擊才會以打擊對方的火力點為主要目標。1旅進攻開始,當然是選擇日軍防禦比較薄弱的區域,一就是炮兵所在的左翼。
福田少佐花費了大力氣,才整編完成了兩個步兵中隊的樣子。
前一刻,那些剛剛換了步槍的炮兵口中喊著:板載!
來顯示自己的勇氣,下一刻,毫不留情的打擊就降落到了他們的頭頂。因為這些臨時充當步兵的炮兵知道了,不僅僅有騎兵的配合作戰,一個小時之後,帝國的空軍也會降臨戰場,那時候就是他們反攻的最佳時刻。
此時,池田少佐面如死灰,眼神呆滯的看著空中越來越近的黑點,心中一個念頭想起:中國人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