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章將在外
「後勤跟上來了嗎?」曾一陽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乘著休息的時候,詢問身邊的聯絡員。
行軍兩天,1縱的兩個旅,從方正渡過松花江。
這很不容易,準備了一個多月,總算沒有在江邊耽擱。乘著夜色的掩護,部隊安全的渡到了江北。
「3號首長已經帶著人去後勤了,作戰部隊行軍太快,後勤的馱馬不足,不過正在想辦法,從各地抽調獨輪車支前。」
曾一陽不做表態的點點頭,謝維俊去後勤部隊,問題應該能解決:「1旅在什麼位置。」
「已經越過少陵河,正式進入巴彥地區。在這兒,這個位置。」作戰參謀立刻在地圖上指出1縱隊先遣部隊的位置。
王利發的心思很簡單,在榆樹沒掙著臉,自然對於北滿的作戰非常期待,想打一個翻身仗,給1縱提氣。也能一洗在拉林河邊上的恥辱。
「告訴王利發,知恥而後勇,這很好。但要愛惜戰士們的體力,北滿的戰役不是一天就能夠解決的,要讓部隊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還有,要盡量隱蔽好作戰意圖,可能的話,盡量不要靠近村莊,保持無線電靜默,至少在綏化城開打之前,不能使用大功率電台。」
只要再過一天,3縱和1縱就能合圍綏化,關東軍在北滿兵力最雄厚的城市之一。
這絕對是一場硬仗,不容忽視。唯一擔心的就是後勤,如果打上一個月,後勤是否能夠供應的上,這就是個大問題。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
在東北,紅軍以來,作戰部隊是很少擁有後勤部隊的。基本上,後勤不過是空架子,因為家當不多,後勤的人員一直非常匱乏。而抗戰以來,主力部隊作戰,擔負後勤的任務一般都是根據地的地方部隊和民兵擔任。
不過,三江地區人口少,但靠著民兵很難擔負大軍的後勤。各地抽調的百姓,不少都是自籌糧食,經常走著走著,就會出現問題。跟不上作戰部隊是常有的事。
這才是,曾一陽一有空,就會詢問後勤的事。
事關重大,關係到部隊的進軍速度,容不得忽視。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北滿,尤其是在松嫩平原上,日本從本土移民上百萬,都是在這裡安置下來。情況複雜,很多日本人的村子裡,擁有武裝的農夫,放下手中的武器,就是軍人。在今年,關東軍僅僅在哈爾濱地區極其周圍,就徵召在鄉軍人,新組建了兩個師團。
北滿是一個情況異常複雜的區域,關東軍當局是因為這裡民族矛盾非常尖銳,日本移民豪奪當地百姓的耕地,本來民憤就很大。只要抗日部隊能夠完全控制松嫩平原,當地的老百姓絕對會鼎力支持。相應的,引起民怨的滿洲開拓團的日本移民,將面臨著遷移和被殺的絕境。
關東軍也一直在關注著北滿。
雖然這片大地上,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鬥。但總有一種坐在火藥桶上的驚悸,梅津美治郎此刻就是這種心情。
自從,哈爾濱松花江大橋被炸之後,兩個橋墩不同程度的被毀壞,鋼結構的橋體,也被炸斷後,倒入松花江。
關東軍工程部估計,需要一個月,才能修好鐵橋,在勘探的過程中,還發現,由於鐵橋使用的鋼材質量低劣,在爆炸中,多出鋼樑出現了裂縫,整座大橋,都已經不安全。
僅僅靠松原的一座鐵路橋是否能夠解決北滿後勤的補給問題?
飯村穰中將這段日子,忙的後腳碰著前腳跟,根本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左思右想,還是撥出了一個聯隊的兵力,作為守衛松原大橋的兵力。
這在關東軍歷史上,絕對是絕無僅有的。
也是一個巨大的轉機,是關東軍由攻入守的先兆。
不過飯村穰中將絕跡想不到,曾一陽根本就沒有打算去炸松原鐵路大橋。保護都還來不及,那裡捨得去炸?
對於曾一陽來說,炸毀哈爾濱鐵路大橋是迫不得已。一方面,關東軍在松嫩平原上,東西兩座大橋,可以從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戰役佈局。而且進攻手段也會多了很多。
失去一種一座大橋之後,從南滿增援到北滿的部隊,就不得不多走幾百里。而曾一陽也可以通過松原至綏化的鐵路來佈局,進行節節阻擊,而不用擔心,從哈爾濱側翼有日軍的增援部隊。
而單靠水面船隻運輸部隊,補給就非常困難。
日本是海軍強國不假,但在松花江和黑龍江流域,其水面艦艇數量不足,都是小噸位的艦船。一門75野炮,就能威脅到這些艦艇的安全。
加上松花江每年近4個月的冰凍期,船必須得在干船塢上,在能過冬。對關東軍來說,更是增加的維護的難度。所以,關東軍一直致力於在江邊建造堡壘,而不是以水面艦艇封鎖的方式來增加防禦力度。
這也導致了,日軍在松花江和黑龍江的進攻能力不足。
此時,關東軍控制松花江的手段,只不過是小型的巡邏艇巡遊,還要擔心,那些埋伏在岸邊的野炮的偷襲。對於三江的威脅,也是微乎其微。
在一年前,滿洲腹地,還是關東軍毫不擔心的區域。甚至連防禦的軍隊都很少設立。關東軍大部分兵力,都分佈在邊境,用來因對蘇聯紅軍的威脅。但現在,關東軍卻是一籌莫展,臨時構建防禦工事,顯然已經來不及。但不構建工事,那麼除了主要的鐵路沿線,關東軍將漸漸的失去其他區域的控制。
就像是1縱的先前部隊,由於巴彥的沿路沿線並不多。北部的泥河中下游兩岸都是濕地。
所以,行軍兩天,除了在林子邊上,碰上一些打柴的老百姓之外,還沒有遇到一支巡邏的日軍。
一天行軍100里,很大原因,是日軍在該地區的兵力空虛,才能讓王利發毫無顧忌的使用部隊的體力。隨著越來越靠近巴彥北部,擺在王利發面前的是,泥河邊上的一個鎮子,這是最後一道封鎖線,按照情報,這個鎮子日軍有駐軍一個中隊,還有偽軍的一個營。
兵力倒是不多,關鍵是距離綏化實在是太近了。
僅僅一河之隔,對岸的就是日軍在濱江中部,最重要的重鎮綏化,並駐有重兵。
尤其,在幾個月前,張吉海帶領游擊縱隊的兩個團奇襲綏化成功,經歷過一次破城的日軍,對城防更是注重。加上哈爾濱松花江大橋被炸,讓局勢緊張了不少,綏化城的日軍,已經開啟了全城戒嚴令。
此時,擺在王利發面前的是,要麼一口氣拿下天鎮,要麼快速越過泥河突襲綏化,將城內的日軍和城外的日軍聯繫切斷,配合3縱主力,將城外的日軍全部殲滅,對綏化圍城。
眼看日頭西下,王利發躊躇著找到了政委馬文軍。
「老馬,我的意思,留下一個營,監視天鎮的日軍。1旅主力乘著夜色迅速通過泥河,這是切斷綏化城內和城外聯繫的最好辦法,也能夠將綏化一半以上的日軍兵力徹底切段退路。這樣一來,只要城外的戰鬥一打響,城內的小鬼子就按捺不住。救援,就要承擔這被我軍伏擊的危險,不救援,對士氣是一個巨大的削弱。」
王利發的思考是成熟的,也是最符合1旅情況的。
作為南路軍的先遣部隊,他的身後還有兩個旅的兵力,分別是1縱的4旅和野司的警衛旅,騎兵團和炮團。沿線的日軍小股部隊都威脅不到身後的主力,最關鍵的是,時間緊迫。
而且,天鎮的戰鬥一打響,在綏化的日軍就會發現。
到時候,在城外的日軍會迅速的想城牆靠攏,依托城牆邊上的工事,和城牆上的火力點,形成交叉火力,固守綏化。那時候,想要進攻綏化,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就像是另一個榆樹一樣,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馬文軍先是沒有回答,反而點上了一支香煙,神色有些疲憊,抽了兩口,就遞到了王利發手中。王利發也不在意,接過來就抽了幾口。
「老王,我們身後的是野戰司令部,一旦出了問題,你我都擔負不起這個責任。即使不出問題,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馬文軍考慮到了根深的層次,這讓王利發有些不解。打仗就是打仗,難道還有其他彎彎繞?
「什麼後果?」
「1縱一直是跟著曾總的主力部隊,前身是115旅,自從奔赴抗日戰場之後,征戰南北,老戰友們多年不見。但都希望,我們能夠照顧好1號首長。大青山戰役,那是1號下了死命令,參戰的也是警衛團,別人自然不好說話,但這次,在司令部必經之路上留下一個死釘子,我敢說,李漫山要是知道了,第一就要罵娘。」馬文軍不是為了勸解王利發放棄這個念頭,而是講出了一個事實。
在東北,3個縱隊,任何一個縱隊都可以作為司令部直屬部隊,擔任司令部的正面防禦任務。惟獨不能出事的是曾一陽,因為這支部隊,從建立之初就深深的烙上了他的印記。
不僅如此,在山東作戰,河北和河南作戰的原40軍老部隊,都是這樣一個心思。
王利發的這個想法很好,也是符合戰場實際的,但人情上說不過去。
「我不是將危險留給1號首長啊」王利發有些委屈的攤開雙手,拍打著:「我不過是結合戰場實際情況,再說了,我們是先遣部隊,是開路部隊,這不假。可一旦暴露目標,就會給後面的主力帶來很大的隱患,一旦日軍有了準備,綏化城就不容易打下來,而日軍也會從松原一帶火速增援北滿,給擔任戰役阻擊的1師帶來很大的壓力。」
「請示一下吧」馬文軍抬起眼皮,謹慎的說道。
這時候參謀長胡修荃也在邊上也明白了兩人交談的內容,一開始他不好插話,但是作為縱隊的決策者之一,他覺得不能在沉默下去了,而且他也知道,司令員的用意是對事不對人。
「司令員,政委。我看派出通信兵,騎上快馬立刻趕回去,馬上請示,在半夜前趕回來還來得及,到時候我們在做準備。再說,戰士們也需要休息一下,補充體力。」
胡修荃小心的看著王利發,他明白,對於王利發來說,說出這些話不容易。
正是因為不容易,更不能讓王利發和曾一陽之間產生哪怕一絲的不信任的危機。
王利發沉默了一陣,部隊現在是在樹林子裡休息,等待夜色的降臨,然後快速通過天鎮。正如胡修荃說的那樣,只要通信員在路上沒有耽擱,在半夜之前完全由這個能力趕一個來回。
畢竟,兩軍相距不過四十多公里,並不是太遠。
「好吧就按照參謀長的意思辦。」王利發最後還是點頭了。
戰士牽著一匹戰馬隨著林間的小道,慢慢的走出了林子,發現四周沒有人影,才騎上戰馬打馬快行。而1王利發等人在樹林子繼續休息,等待偵察小分隊帶來新的情況。
部隊距離泥河邊上,不過幾公里。
泥河水淺,主要水源都是從小心安嶺上的積雪。水溫倒是比較涼,但是不深。人和牲口都能涉水而過在,偵察部隊主要還是防備著對岸的情況,日軍是否在河邊駐紮騎兵巡邏部隊。
因為這麼淺的河流,根本就沒有設立河防工事的必要。
而河的下游沼澤遍佈,並不是理想的行軍路線,其實綏化城的防禦重點,並不是在南線,而是在東線,從大羅鎮方向而來。這才是日軍關注的重點,還有一個就是慶安方向,這才是日軍重點關注的防禦區域。
距離交通線近,增援速度快,又是沿線城鎮。
不管是關東軍,中國派遣軍,還是在組建的南方方面軍,在日軍的作戰思路上,始終都圍繞著城市和鐵路之間來回。一旦佔領了城市之後,日軍的步伐也就止步了,就好像套上項圈的惡狗,即便再兇惡,也只能在鐵鏈的長度內耍橫。拴住關東軍的鐵鏈,就是南滿鐵路。
隨著夜色的降臨,樹林中不知名的小蟲齊刷刷的叫了起來。
這是一個夏日的夜晚,但並不美好。樹林中,到處都是山裡的蚊子,嗡嗡的在人的耳朵周圍繚繞,不勝其煩。
臨近子夜,派出去的通信員總算是傳來了一個消息,曾一陽已經知道了情況,並讓通信員帶來了半句話:「將在外……」
惟獨缺少了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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