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失守,那麼之後幾天,甚至半個月內,整個滿洲的作戰,將圍繞這蛟河這座小城展開。
梅津美治郎眼神陰霾的盯著手中的電報,這會功夫,他的臉色已經變化了多次。
從剛接到電報時候的震驚,而之後的詫異,現在他的眼神中有的就是不屑:「想要和關東軍決戰?」
梅津美治郎鄙視的語氣,讓他的氣勢在房間內一度擴張。讓周圍的部下不由的埋頭,思索著,等司令官閣下詢問的時候,他們如何應對。從牡丹江城被圍困,之後的寧東失守,和第6國境守備部隊的覆滅。
關東軍總司令部已經做好了敦化失守之後,戰略的預案。
從東線抽調兩個師團,補充到吉東地帶。只要這樣,就能讓關東軍在吉東的兵力佔據絕對的優勢。關東軍的參謀們一個個都不相信,曾一陽還能變出部隊來。
3縱?
雖然情報中有這樣一支部隊,但編製應該比1縱小很多。人數也在一萬出頭,一個師團,就能將曾一陽最後的底牌按在牌桌上。最後翻牌的一定是實力上佔據絕對優勢的關東軍。
「諸位,從去年冬季之前,以曾一陽為首的中共部隊,已經在滿洲肆虐了足足有8個月。記住,這8個月是關東軍最恥辱的時期,我們要用敵人的血將這份恥辱洗刷乾淨。」梅津美治郎召開司令部少佐以上的軍事會議,這才他入住關東軍以後,還是首次。
「殺——」
「殺——」
「殺——」
……
會場上空,瀰漫著濃郁的殺氣,很多年輕的關東軍軍官們一個個喊的臉紅脖子粗的,不斷的舉動右手手臂,握著拳頭。幻覺就像是將他們帶到了戰場似地。
梅津美治郎很少召集低級軍官,一個是他沒有這個時間,另外他的和藹不過是針對那些被他重視的人,中低級軍官,很多不過只有實幹的能力,根本就提不起他的興趣。
如此,興師動眾,在他入住滿洲一來,還是第一次。
也預示著,他明白生死存亡的時候已經來到了。
關東軍的尊嚴不容詆毀,從曾一陽隱蔽主力的那一刻,梅津美治郎就知道,關東軍在這次圍剿中的損失不會小。因為伏擊戰一旦打響,肯定是缺乏足夠情報的關東軍部隊率先受到損失。
但這個損失關東軍承受的起。
日軍三萬多的傷亡,其中戰死日軍一萬五千多人,殘疾的日軍兩千人左右。其他一萬多日軍,大部分都只要一個月後就能返回部隊。皇協軍的傷亡不值得一提。對於梅津美治郎來說,皇協軍不過是警察和憲兵的補充,想要擔任戰役主攻的任務,根本就沒有那個實力。
皇協軍?死了,再招,反正滿洲最不缺的就是支那人。
「就在兩天前,我向天皇陛下請罪。但是天皇陛下並沒有允許我辭去關東軍司令的職務,繼續為帝國效力,這讓我非常惶恐。天皇陛下,萬歲——」
「萬歲——」
……
梅津美治郎的開場白很長,就像是一貫的優雅舉動一樣,讓部下們既看到了一個野心勃勃的司令員,也看到了一個睿智的司令官。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第3騎兵旅團的全軍覆滅,讓梅津美治郎擔負著莫大的壓力。也真是因為這樣,他才決心耍些小手段,動員關東軍,然他能夠在國內還沒有震動的時候,將曾一陽徹底從東北趕出去,或者乾脆消滅,挽回名譽。
國內的質疑聲,和關東軍內部的不和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他這個司令官,傳言要被替換,接任的非常有可能是帝國的陸相。任誰也想不到,傳佈這個傳言的就是梅津美治郎本人,而且不僅是在滿洲傳的紛紛揚揚,連本土的高層都有這種言論。
東條英機和梅津美治郎兩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東條狂妄,但表面上卻做出非常謙卑的樣子,時刻拿著一個破本子,寫上幾個字,像是對每個長著都顯示出應有的尊重。
但實際上,東條的性格中瘋狂的基因比最瘋狂的瘋子都要多一些。
能夠在參謀次長的位置上,提出日本同時和蘇聯和中國決戰,一次面對兩個大國的日本最高軍事智囊團的2號人物。他的狂妄和實力完全不成對比。當然,他的這套言論一提出來,就被從參謀次長的位置上擼下來,差點被編入預備役。
在關東軍中沉寂了一段時間後,顯示擴編憲兵部隊,之後將滿洲的警察系統統一,做出了政績的東條英機發現,他手中的全力很不夠。於是又從當時的關東軍司令部要到了財權和人事任免權,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被高層看重,五十多歲的東條英機,才第一次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七七事變之後,時任關東軍參謀長的他,統帥幾千人的小部隊,將湯恩伯的後路截斷,導致中央軍在北平作戰的部隊不戰而退,成就了在軍事生涯的頂峰。
幾年之後,東條英機已經是日本政界的一顆政治新星。
僅僅一個晚上,起床後東條英機就發現,軍界對他出任關東軍總司令的呼聲很高。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畢竟陸相並沒有軍銜上的保證。他現在還是中將,但只要晉陞為關東軍總司令,就能在一個月內就晉陞成為大將。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而東條英機也想接著梅津美治郎在關東軍的事變,炒作,讓梅津美治郎大的名譽受損,從而掃清那些保皇黨的障礙。
正準備去皇宮,向昭和天皇給梅津美治郎上眼藥的東條,立刻就發現,在軍部內的氣氛很不一樣了,這讓他非常詫異。不久之後,他才知道,梅津美治郎面對曾一陽吃了敗仗,一場在戰略上的大敗。
他不相信梅津美治郎會輸的很慘,畢竟關東軍的底子在那裡。
曾一陽胃口再好,也無法一口吃下這個龐然大物。但一個騎兵旅團的全殲,已經說明了曾一陽在軍事上,絕對不弱於梅津美治郎,雖然年紀連梅津美治郎的一半都沒到。尤其是,關東軍中這支騎兵旅團,在幾年6年前,在長城戰役的時候,幾乎是毀在了曾一陽的指揮下。
於是,曾一陽就成了騎兵第3旅團的剋星,絕對的剋星。兩次殲滅戰,兩次都遭受滅頂之災。這在相信天照大神的日本軍人心中,產生了一種震懾。
此時的東條英機才想到,出任關東軍司令官,就會遇到這個殺神。
一旦再次進入關東軍系統,那麼他不再是指揮兩三萬皇協軍,去圍剿抗聯的一支數百人的小部隊,而是面對曾一陽,這個日本最痛恨的中國將軍。試想,菱刈隆、寺內壽一哪一個不是帝國的名將?都在曾一陽的手中,沒有一次討到過便宜,因為戰敗或者戰死的帝國將軍,至少不下於十幾人。
這時候,東條英機才懷疑自己,是否有機會戰勝曾一陽一舉成名。洗刷他考陸軍士官學校,3次才上榜的恥辱。
這種博彩性質的概率,讓東條英機雖然自信滿滿,但也覺得,好像在軍事上不比梅津美治郎強多少。至少,他是這麼想的。在去皇宮的路上,坐在汽車內的東條心情變幻多次,最後才決定,為梅津美治郎說好話,讓昭和天皇挽留這個偏執的天才。
畢竟,當年的永田鐵山被日本軍界當成第一頭腦,比石原莞爾還要聰明的牛人。在日本陸軍大學學習的時候,都被梅津美治郎強壓一頭,畢業的時候,和首席生的身份失之交臂。可見,梅津美治郎來軍事上的才能一點都不比永田鐵山差,而東條英機因為智力的原因,一直是永田鐵山的忠實小弟。
鬧騰的最厲害的陸軍將領們,很多是看熱鬧的,不過是看東條英機的熱鬧,比方說石原莞爾中將。
這個時候的石原莞爾其實非常痛苦,這種痛苦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說起來,石原莞爾的身體在以前還是非常健康的,不過在一次事故之後,他就蔫吧成一顆酸菜一樣,丟失了大部分的軍人氣概。出任16師團,師團長的石原莞爾,在徵兵地關東視察的時候,由於戰馬受驚,他的軍刀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位置——襠部。
於是,成為第一個被自己的軍刀打傷的中將。
用刀鞘自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石原莞爾非常幸運的自殘成功。好在他也年近五十,那個玩意的用處弱了很多。該做的都做了,不然那種遺憾之下,說不定會性格分裂,出現雙重人格。
不過受傷留下的後遺症,讓他男人不起來。
尿血是一個很痛苦的事情,尤其對於男人,沒有經歷過大姨媽痛苦的日本將軍,卻要每天面對,女人生理期才會出現的尷尬。這讓驕傲的石原莞爾也一時無所適從,也不敢就醫。
但這點病痛一點也不妨礙他去調侃那個老對手,陸相——東條英機。
不過,很意外的是,石原莞爾一點也沒有奚落的言辭,反而誠懇的建議天皇,一旦梅津美治郎從關東軍司令官的位置上引咎辭職,那麼其接任者一定是一個需要有大毅力,大智謀的軍事人才。在日本國內,任何人都比不上東條英機對天皇的忠誠(這一點很重要),軍事上東條英機的能力也不差,而且還在關東軍中有過任職經歷,熟悉關東軍的整個體系,是接任梅津美治郎最佳人員。
這才讓東條英機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石原絕對不會這麼好心。
臨時改變了他的想法,請求天皇赦免梅津美治郎的失敗,給於雪恥的機會。走出皇宮的那一刻,東條英機抹了抹了額頭上的汗水,心說:好懸。原來石原莞爾差點快要說服昭和天皇,好在他在天皇心目中的地位要比石原莞爾重要的多,不然真的給發配去了關東軍。作為昭和天皇最忠實的臣子,堅定的皇道派,東條英機在昭和天皇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這在當年,還是皇太子的昭和去歐洲游離時候,在接見了一批日本在歐洲的使館武官,其中有永田鐵山、岡村寧次等人,之後有了巴登巴登密謀,為昭和的篡位,尋找盟友。
而東條英機作為這次密謀的四個人之一,確實是昭和最忠實的臣子。當時作為密謀的第四人,東條英機在門外望風。
一旦入住長春的關東軍司令部,要是風平浪靜還好說,不但大將的晉陞完成,在此進入內閣,將會有更重要的位置。
可是一旦失敗呢?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要麼去預備役,要麼乾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可是,滿洲的局勢還很不明朗,曾一陽顯然比任何一個抗聯的首領都難對付。尤其是,在張鼓峰和諾門坎之後,蘇聯開始對日本政策傾斜。這為曾一陽能夠滿洲,獲得蘇聯援助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東條英機的臨陣退縮,才給了梅津美治郎重整關東軍雄風的機會,而從華北調兵,也是無奈之舉。不過相信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多田駿中將不會拒絕關東軍的請求,也不會讓梅津美治郎的面子下不來。
雖然華北的防禦形勢比滿洲更加不明朗,這也是因為,在中國華北地區,抗日部隊多達數個勢力,各個勢力又交錯在一起。中央軍、雜牌軍、晉綏軍、還有以中共領導的八路軍等部隊,另外還有土匪,接受了重慶方面授予的剿匪司令等等。
好在,中國華北的各方抗日勢力都互相牽制,除了山東地區,40軍為主力抗日部隊,節節勝利,讓華北方面軍,第2軍的壓力很大之外。其他地方,抗日部隊和日軍發生大規模作戰的機會不多。
多田駿那裡知道,一場大戰,正在無形中籌備。
等待華北日軍的將是,一場滔天巨浪。說是配合東北抗日部隊的作戰也好,說是打斷重慶政府中投降派的軟骨頭也罷。
從彭老總下達作戰總動員的那一刻起,這一場戰役,就會讓華北日軍,體會到,在風暴中航行下小帆船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