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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有關楊逸與李湘弦之間的韻事傳得天下皆知,那一曲雁丘詞,和那一支雁之舞,至今被視為千古絕唱,那雁兒投地而死的淒美畫面,讓無數的癡男怨女唏噓不已,李湘弦的舞蹈也不斷被別的伎人模仿、借鑒。
十三娘曾親眼目睹了當時的盛況,那時她還沒和楊逸成親呢。
對於李湘弦她並不陌生,然而李湘弦消失了兩三年,再次出現時卻是在自己家裡,十三娘心裡既好奇,又詫異,當然,也少不了一些醋意,女人嘛,免不了。
只不過她是相府出身,不會輕易表現出來而已。
夕陽的餘暉尚未消失,後廳之中一盞盞精美的宮燈便點亮了,廳中錦纈鋪地,帳幔銷金,門窗樑柱之上皆鏤著祥雲花鳥,富貴大氣之中透著雅致,金虯香鼎裡檀香淡淡,八個穿著鑲藍背子的俏丫環侍立兩旁。
楊氏抱著自己的大孫子坐在上首,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底下十三娘、清娘、李湘弦、韓碧兒四人一同在坐。
楊氏目光從各人面上掃過,對李湘弦不免多看兩眼,李湘弦雖是一頭粟發,但人比花嬌,一舉一動落落大方,言語之間答對有度,心性溫柔,品流詳雅,楊氏瞧在眼裡,喜在心裡。
李湘弦早有準備,開飯之前,讓阿蘭拿出西域帶回的珍奇,一一相贈,連茗兒和青葉兩個大丫頭都沒落下。
楊氏收到的是一串紫檀佛珠,每顆佛刻有一個栩栩如生的羅漢。計一百零八個,這個禮物甚合楊氏心意,她欣然收下了。轉贈了李湘弦一塊玉如意。
十三娘得到的是一對寒玉手鐲,玉中有紅色的血絲,如龍翔鳳舞。珍貴異常;
這六月暑天佩戴寒玉,讓人感覺涼意透體,心曠神怡,十三娘巧然笑道:「仙兒妹妹太客氣了,初次見面,我豈能受你如何貴重之禮,仙兒妹妹快些收起來。」
十三娘這話一出,廳中融和的氣氛頓時有了微妙的變化。特別是阿蘭,臉色都變了!
其實李湘弦這時派送禮物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在這微妙的時刻,十三娘作為正妻,其一言一行都可能被解讀出不同尋常的含義。
她拒收禮物,在別人看來,這就等同拒絕了李湘弦的善意示好。
李湘弦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溫婉而笑,讓人如沐春風,她將玉鐲推回給十三娘,誠懇地說道:「姊姊賢良淑德,溫柔大度。這些身之物本不該拿來惹姊姊厭煩的,只是不如此,又難以表達我對姊姊的敬慕之情,還望姊姊收下吧!」
十三娘還待再推辭,楊氏已先發話:「十三娘啊,仙兒一片心意,你就莫推辭了,收下吧!你瞧,我這大孫子多喜歡這禮物……哎喲,吃不得,吃不得……」
可不!楊家鐵蛋衙內是夠喜歡那禮物的,只見他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拽住那串佛珠就往嘴裡塞,口水添得到處都是;
楊氏連忙搶出,鐵蛋衙內不捨,但卻也不哭,脖子盡量往前伸,追逐著那串佛珠,口水都滴下來了,彷彿那是美味的糖果一般。
他那粉雕玉琢的模樣本就惹人喜愛,再加上那口水橫流,雙眉微蹙,不依不饒的模樣,逗得大家都笑起來,廳中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
十三娘又喜又氣,捏了捏兒子的小臉,對楊氏說道:「婆婆,並非媳婦要為難仙兒,只是初次見面,我收她這麼貴重的禮物不合適,若是仙兒肯隨手奉杯茶什麼的,媳婦到是願意喝,婆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對對對,還是十三娘你想得周到,瞧老身這都昏了頭了!哎喲,都是被這大孫子折騰的,這心肝寶貝可折騰人嘍。」
趁著丫環去端茶,十三娘連忙說道:「婆婆,大郎是夠折騰人的,要不以後還是讓媳婦來帶吧,免得給你老人家添累。」
楊氏非常警惕,神色一整說道:「累什麼累?老身就這麼個孫子,你們還變著法子耍心眼,最是逸兒欠打,說什麼要把我這孫子送到慈幼局去,有這麼當爹的嗎?」
「婆婆別往心裡去,官人他只是無心之言。」
「我瞧他就是真想這麼幹,十三娘你也別替他說話,老身還沒找他算賬呢!」
涉及到孫子的看護權,楊氏一改以往柔弱溫婉之風,可謂是鐵骨錚錚。
她目光又掃了十三娘幾人一眼,歎道:「你們呀,什麼都好,就這是……唉!清娘還小也就算了,你和碧兒兩個,這也都好幾年了,才給咱們楊家添這麼一根獨苗,老身這是瞧在眼裡,急在心裡啊!
常言道獨木不成林,自古以來,哪家要想世代興盛,這首先得人丁興盛才行,這些道理老身不說,你們應該也知道,老身別的不多求,就指望著你們給楊家多添幾口人……」
楊氏嘮叨這個,十三娘幾人誰也不敢出聲,一個個低著頭聽楊氏算落……
前廳裡,楊逸和馬漢卿、王勇,還有趕來的李一忠等人,正在開懷暢飲。
楊大官人本有意把自己灌醉,喝起酒來豪爽無比,馬漢卿知道他的難處,嘻嘻哈哈地打趣道:「大人,要不咱們移師青樓再喝?」
楊大官人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答道:「只怕你是想讓我遺屍青樓吧?」
「大人,這有何妨?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吶!」李一忠不知道死活,還在嘬火。
「很好,理想很偉大,對了,一忠啊!西夏宜蘭公主住的宅子圍牆高不高?」
「大人,您這是……哦!不高不高,輕鬆就能爬過去。」
「看來你是爬過了。」
「大人,冤枉啊,小的一直認為,只有大人才有資格爬。」
噗!楊大官人一口酒噴得滿地都是,這回李一忠不但沒入甕,反而將了他一軍,把馬漢卿等人笑得前俯後仰!
「不錯,一忠啊!長進了,正好王勇他們從西域帶回來幾把寶刀,走,咱們下堂比劃比劃……咦,我話還說完呢,你跑什麼?」
「大人,小的這兩天拉稀!」
「拉稀你還能跑這麼快?」
「大人,瞧你說的,拉稀不跑快點行嗎?」
「別說拉稀,你拉登也沒用!」
頂撞楊大官人的後果很嚴重,不一會兒,寬大的前廳裡,便傳出李一忠那殺豬般的嚎叫聲。
家丁甲聽了攤攤手無辜地說道:「大官人喝醉了!」
家丁丙:「錯,根本我研究,大官人這是要先打煉一下筋骨。」
家丁甲:「為何?」
家丁丙:「今夜陰雲密佈,後院的葡萄架怕是要倒。」
家丁甲:「不至於吧,大官人英明神武,葡萄架有什麼好怕的?「
家丁丙:「葡萄架不可怕,但車尾氣可怕,不知道吧,據說某日,大官人跟在車子後面跑了N條街。」
家丁甲:「…….」
夜裡,楊大官人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回到後院,趁人不注意,他醉眼一眺,嗯,東邊樓上燈亮著,呃,西邊樓上燈也亮著,北邊不亮,那是池塘。
苦也,楊大官人感覺有些迷路,要不…….迷來迷去迷到湘弦房中去?
想法很誘人,現實很殘酷,好吧,老老實實往東邊去。
楊大官人就像一個殉道者,無言獨上東樓,樓下突然落下一把香羅小扇,正好打在他頭上。
「哎喲,對不起官人,妾身不小心把扇子掉下去了,你快幫妾身撿上來。」
不撿,楊大官人恍若未聞,我醉!我醉醉醉!
嘩啦!
聽到這聲音,楊大官人腦袋一縮,但卻硬是不止步,衝進當頭潑下的冷水中,嗯,沒異味,確定不是洗腳水,量她也不敢,這六月天洗個涼水澡,爽!
「快快快,茗兒快下去,官人他真的醉了。」樓上傳來十三娘著急而懊惱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楊大官人心裡更爽,小小把戲,想騙我酒醒,沒門。
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咦!下來的怎麼不是茗兒?
只見李湘弦和十三娘一前一後,提著裙裾快步跑下樓來,一個美若春蘭,一個榮耀秋菊,一左一右扶住他。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楊大官人嚇出了一身冷汗,苦也!
「官人,你怎麼喝這麼酒呢?瞧瞧你醉成這樣!」
楊大官人敏銳在感覺到一隻小手伸到他腰間,她沒立即扭,而是又開始挑肥揀瘦,一塊肉一塊肉的選,確定最佳位置後,狠狠一扭……
我醉!我醉醉醉!
十三娘探過頭來,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那雙鳳眼眨呀眨,發現他沒什麼反應之後,露出一臉的無辜。
楊大官人快要昏了,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娘子是「妖魔」呢?
「哎呀,姊姊不勝酒力,方才怕是喝多了,仙兒妹妹快將他扶到浴室去,讓他自己好好洗洗,再換套衣裳,可別真感了風寒才好。」
果然是夫妻,醉酒都醉一塊去了,李湘弦臉上艷紅欲滴,渾身發軟,根本不知道答些什麼好。
「麻煩仙兒妹妹了。」十三娘一邊催促,小手再次悄悄伸向楊大官人腰間,一百八十度旋轉,輕了,三百六十度,感覺還不夠,十萬八千度……
楊大官人醉得太利害,渾身直抽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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