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前鋒主將珠瑪喇與另一路前鋒和托的兩隻隊伍在離高郵城十五里的地方會合了。
「大鬍子,你那一路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珠瑪喇騎在馬上向一臉大鬍子的和托詢問道。
「除了幾個明軍的斥候兵外,什麼都沒有。」一臉大鬍子的和托甕聲甕氣的答道。
驕陽似火,空氣都似乎被曬的停止了流動。從苦寒的遼東和科爾沁草原上遠道而來的這幫子滿蒙強盜對這江南悶熱『潮』濕的天氣簡直討厭到了極點。從淮安離開時的那份囂張和豪氣在這酷熱的天氣蹂躪下也丟的七七八八了。只是礙於嚴厲的軍紀,還得勉強支撐著,雖然厚厚的盔甲裡面已是汗透重衣了。士兵們胯下的戰馬也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無精打采的馱載著士兵們前行。
珠瑪喇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卸下重重的頭盔,喘了口氣憤憤罵道:「這該死的天氣真他娘的難受,不陰不陽的,哪比的了咱們白山黑水間的清爽。還有額圖渾那個狗奴才,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227
和托手搭涼棚向著高郵州的方向端詳了一會才道:「莫不是你的奴才已經被南蠻子給宰了吧。」
「放屁,額圖渾那奴才我可是知道的,雖然長的粗糙,但是還是有幾分機靈勁的。要是情況不對早都發信號了。八成是那小子現在正在高郵城裡大吃大喝呢。要是這樣,等老子見了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珠瑪喇一臉的不以為然,大大咧咧的說道。
和托正待反唇相譏,一抬頭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遠處幾個黑影由遠及近,迅速的向這邊衝了過來。
「報……稟珠瑪喇大人,南面十里外發現了明軍騎兵,正在向這邊過來。」黑影『逼』近,才發現是幾名清軍斥候。他們來到珠瑪喇跟前滾鞍下馬。急聲報道。
「可看清是哪裡的人馬。打的什麼旗號,人數多少?」珠瑪喇聞言一驚,隨著眼中又『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目光。這是一個好戰分子,否則的話也不會被選作先鋒官。要是面對的是以前的明軍,珠瑪喇也許根本就不會問這些問題,便會直接下令全軍迎上了。但是自從蕭毅橫空出世之後,這些韃子將領都學乖了一些。變得稍微謹慎了一些,學會權衡利弊了。
「稟大人,那些騎兵的速度太快了,等奴才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不足兩里了。但是奴才粗略的估計了下,應該在三千騎左右。」斥候兵回道。
珠瑪喇聞言,迅速的與和托對視了一眼。臉上顯出一絲喜『色』。如果敵軍勢大的話,他到不能倉促應戰,要等待勒克德渾的主力到來後再向前推進。否則萬一兵敗,那可就是第一個倒霉的了。但是聽說對方只有三千人,而他與和托兩人的兵力加起來也有六千人了,足足是對方的一倍,那麼這場仗就有很大的勝算了,即使對方是最近風光無限的定北軍。
「將士們。打起精神來。那些該死的南蠻子就在不遠處,他們只有三千人。這次就讓我來帶領你們洗刷那些該死的南蠻子帶給我們大清的恥辱吧。」珠瑪喇抖擻精神,抽刀出鞘,回首向身後的清軍士兵們大聲的喊道。
「大清威武,大清必勝」韃子兵們聽了珠瑪喇的話,也是精神一振,都嗷嗷的叫了起來,士氣一瞬間高昂了起來。
「大鬍子,要不要跟著我一起立個大大的功勞啊?」珠瑪喇大聲的向和托喊道。
「哼,肉不能讓你一個人吃吧,你不要忘了,我也是貝勒爺委派的先鋒官。「和托甕聲甕氣的答道。
「好,既如此,那我們就兩面夾擊,將這些南蠻子全部殺死,讓他們的人頭成為我們的功勳吧!」珠瑪喇縱聲大笑道,緊接著一夾馬腹,一馬當先的向前衝了出去,身後的三千騎兵也如滾滾洪流般緊跟了上去。
和托的人馬也很快發動了,韃子兵們嘴裡發出各種興奮的嚎叫聲,揮舞著馬刀飛馳向南。馬蹄聲陣陣,捲起滿地的煙塵,遮天蔽日。
很快的,南面的官道上也捲起了滾滾的煙塵,一路向北席捲而來。在那煙塵的中,飛馳的是一個個血紅的身影。人如風、馬如龍,戰刀雪亮,滔天的殺意席捲天地,但卻是靜默無聲,但是卻充滿著無盡的肅殺之意。
蕭鐵接到飛鷹傳書的時候,很是鬱悶。在他的信念中,只有不斷的進攻、進攻、再進攻。勝利是他唯一的目標,擊敗敵人是他最大的樂趣。他為戰爭而生,是一個天生的戰爭狂人。在他的詞典裡根本就沒有失敗這個詞,要麼勝,要麼死,可總鎮總兵大人這麼一個模稜兩可的命令讓他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蕭鐵雖然好戰,但是他並不笨。稍加思索,他就明白了蕭貴的意思。蕭貴需要的不是他把敵人消滅,而是要把敵人拖住。不能嚇跑他們,也不能讓他們輕易取勝。至於這其中的分寸,那就需要他靈活把握了。
不管蕭鐵再鬱悶,他也知道軍令如山。當即翻身上馬,帶著本部三千鐵騎滾滾向前而去。剩下的兩千步卒及其他輔助兵種由一名副將率領稍後緩行跟上。
馬蹄紛飛,長刀雪亮,血紅的戰袍在身後獵獵作響,所過之處,人畜匿蹤。一場大戰就要爆發,沿途的百姓早都躲的遠遠的。那幾個韃子的斥候兵早都被發現了,只是蕭鐵阻止了手下將士端起的弓箭,他的目標是吃一塊肥肉,而不是這幾隻小蝦米。讓他們回去報個信也好,他可不想韃子兵被自己給嚇怕了,那他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了。
兩股煙塵,一南一北,快速的向前『逼』近。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兩股鐵騎洪流終於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頓時響起了士兵的呼喝聲,受傷的慘叫聲,戰馬的哀鳴聲,人仰馬翻,斷臂橫飛。227
珠瑪喇率所部三千騎兵從正面進攻,和托則帶著他的三千人馬從東面進攻。試圖利用夾擊之勢來讓敵人膽寒。進而崩潰。只可惜他們遇到的不是一般的軍隊。他們面對的敵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膽寒,他們每個人的信念就是戰鬥到底。任你十萬雄獅,我亦縱馬揚刀。
蕭鐵一馬當先,手中巨大而鋒利的斬馬刀斬斷了當面的一個韃子騎兵的戰刀,同時毫無阻礙的將他的身體斬為兩半,戰馬馱著半截屍身快速的擦肩而過。不及思索,又一柄雪亮長刀兜頭劈來。蕭鐵以供代守。長刀自下而上迎了上去,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雙騎已是交錯而過。
「這韃子好大的力氣!」蕭鐵虎口微微發麻,心中忖道。
剛才與蕭鐵對上的正是韃子先鋒官珠瑪喇,他見蕭鐵神勇,便起了好勝必殺之心。不想甫一交手,不料沒有傷到對方分毫,反而自己虎口震裂流血,長刀也是被崩了好大一個口子,讓他心疼不已。這把長刀還是他在山海關大戰的時候從李自成手下一名將領手中繳獲的寶刀,鋒利無比。以往在戰場上遇到他的敵人,莫不是刀斷人亡,但是今天不僅沒傷的了對方。反而損壞了寶刀。這讓他心中異常的惱火。
只是雙方已錯馬而過,珠瑪喇的怒氣只能向下一個敵人發洩而出。他長刀劈出。向剛剛斬殺了他手下一名佐領的定北軍騎兵脖頸而去。
「噌」的一聲,半截刀刃飆『射』而出,如閃電般的刺入了珠瑪喇身後的一名親兵的咽喉。那親兵頓時落馬,轉瞬就被身後的無數戰馬踏為戕泥。
珠瑪喇披頭散髮,驚出了一身冷汗,望著手中的半截刀刃一臉的驚愕。他沒有想到這支明軍騎兵人人手中的戰刀都是鋒利無比的寶刀。方才自己要不是躲得快,那麼現在飛出去的就不只是半截刀刃和頭盔了,肯定是自己的首級了。
其實珠瑪喇倒是猜錯了。在定北軍中,並不是所有的士兵的戰刀都是削鐵如泥,吹『毛』斷髮的。只有所有參將以上的將領的佩刀是用基地最新研製的百煉鋼打造而成,鋒利無比卻也非常的堅韌。同時參將們的親衛隊也是用的上好的精鋼煉製而成。珠瑪喇剛才碰上的就是蕭鐵的親兵隊長,而那一刀正好砍在了珠瑪喇的戰刀缺口處,自然就將他的戰刀斬斷了。
珠瑪喇不知道的是剛才那親兵隊長的刀要不是故意上揚了一下,他的人頭此刻肯定搬家了。親兵隊長從珠瑪喇的盔甲上認出了他是韃子將領,便故意手下留了情。否則敵將早早陣亡,韃子就會潰退,就會影響到總兵大人的釣魚大計了。
蕭鐵的三千騎兵分成三隊,猶如三支銳利無比的箭頭一般『射』入了韃子陣中,捲起了陣陣血雨。三支隊伍排出三角形衝鋒陣型,劈波斬浪,一擊即走,毫不拖泥帶水。
和托的人馬從東面圍殲定北軍,所以運氣比珠瑪喇好一些,遇到的是普通的定北軍騎兵,否則的話說不定要會落個和珠瑪喇yiyang的下場,甚至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已經為大清國壯烈了。
和托雖然奮力的將三名定北軍騎兵斬落馬下,但是他的背上也是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頭盔也是被一個垂死反擊的定北軍騎兵一刀挑飛了。
和托滿臉的血跡,那都是陣亡的定北軍士兵的。背上的傷口讓他痛的直吸冷氣,但是他心中的震撼更是巨大。在他多年與明軍的作戰生涯中,他從來沒有遇到過戰鬥力如此之強,戰鬥意志如此堅韌的騎兵,甚至就連當年的關寧鐵騎也有所不及。他們不僅裝備精良,而且人人悍不畏死。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懼怕,反而是有種異常平靜的冷漠。對!冷漠,那是一種對自己的生死毫不在乎的表情,絲毫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收割敵人的生命,或者生命被敵人收割。
和托忽然內心產生了一種恐懼,這是他跨上馬背,拿起戰刀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忽然對這場敵寡我眾的戰鬥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戰鬥發生的太快,須臾之間雙方很快交錯而過。不斷的有人落馬,繼而被後續的袍澤踏為戕泥。但是雙方的陣勢已經完全發動,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只有不斷的向前衝擊,殺透敵陣。
六千人對三千人,按理說應該是輕鬆愜意的,沒有多大難度的,尤其是對精於騎『射』,常年征戰的八旗騎兵來說。但是今天的戰鬥完全顛覆了珠瑪喇與和托的認知。這場殘酷的戰鬥讓他們感覺到好像他們面對的三萬人yiyang,他們有種自己被包圍的感覺,猶如處在一片汪洋之中,四周全身血刀霍霍卻沉默冷肅的敵人。
他們心中已經起來惶恐之意,手上的戰刀揮舞起來已經有了些許的猶豫和遲滯,也許他們還未曾察覺。若是遇上其他的明軍部隊,這個根本就沒有多大影響。但是今天他們面對的卻是天生為戰爭而生的定北軍,那就已經注定了他們今日的悲劇收場。
戰場上忽然的寂靜了下來,雙方經過一輪的廝殺已經錯馬而過,交換了陣地。所有的還活著的騎士都紛紛的勒轉馬頭,擦淨戰刀,準備著新一輪的衝鋒。
所有的定北軍騎兵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漠而肅殺的,沒有一點變化,那滿身的鮮血讓他們看起來個個都如冷漠的死神。長刀斜拖,身體微傾,隨著等待著進攻的命令。
蕭鐵俯身在地上的一具清兵屍體上擦拭乾淨戰刀的血跡,直起身來,冷冷的看著對面的韃子,嘴角浮上一絲不屑而戲謔的微笑。
珠瑪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臉『色』沉重的看了一眼同樣鐵青著臉的和托,回首看向自己的部下。剛剛接戰時那種豪情和雀躍已經從所有人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穆,甚至有了絲絲的怯意。珠瑪喇心中更是一沉,一支存了怯意的軍隊還能取勝嗎?他已經不敢再想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