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毅的發言就等於確定了下一階段的主要作戰方針。緊接著他又道:「圍點打援這個方針在實行的同時,我們也要同時開闢第二戰場。」
第二戰場?諸將都驚訝的看著蕭毅,心想難道總督大人同時要兩面作戰嗎?就以這不足十萬人的兵力,既要駐守各處的城池,還要出兵作戰,這有些困難?
看著諸將疑惑的眼神,蕭毅微微一笑道:「第二戰場並不是說要同時和韃子在兩條線進行正面戰鬥,而是指的是除過正面戰鬥之外的任何戰鬥方式。比如偷襲敵人的輜重隊,破壞敵人的橋樑,船隻,最重要的是發動對韃子軍中的綠營將領的策反和刺殺。」
暗殺和策反?諸將聽到這裡都是一愣,他們都是擅長於正面戰鬥,這種走偏鋒的方式不是他們的強項,而且還隱隱有些鄙視這種方式,總是覺得有些不夠正大光明。
蕭毅不理他們的想法如何,繼續說道:「因為我們的幾場大勝,韃子如今的威信在綠營兵中已經大不如從前。很多綠營兵將士現在都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而韃子素來對綠營是多加防備和猜忌,每次作戰都讓他們去打頭陣,當炮灰,這讓綠營兵更是對他們離心離德。而這些就是我們對綠營兵將領進行策反的基礎之所在。若是能有效的策反一些綠營兵將領,則會在所有的綠營中形成連鎖反應。如此一來,敵消我漲,韃子的實力就會得到極大的削弱。而我軍的聲勢則會大漲,可以說如果運作的好的話,效果絲毫不亞於在正面戰場的威力。」
蕭毅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掃視了一遍諸將,問道:「哪位將軍有什麼問題或者建議都可以提出來。」
諸將都搖搖頭,蕭毅正準備繼續說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部堂大人,末將有問題請教。」
諸將聞聲一看,會議桌末端站起了一臉肅容的馬茗月。諸將相視一眼,都在想這個黃毛丫頭真是不懂規矩,總督大人客氣一下你就當真了。」
蕭毅也是有些意外,他是真心讓人提問題的,但是沒想到卻是剛來的馬茗月。他微微一笑道:「馬將軍有問題儘管道來。」
馬茗月本來有些緊張,她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參見這種高規格的軍事會議,以前在軍中議事的時候也就是將幾個主要的將領叫過來圍成一圈簡單商量一下而已,哪像今天這麼正式的。但是看到蕭毅的笑容,那絲緊張便很快消失了。
「部堂大人剛才說到策反和暗殺。剛才已經講了策反,那麼暗殺卻是怎麼回事?哪些人是要暗殺的目標呢?」馬茗月問道。
蕭毅點點頭示意她坐下,然後凝聲道:「這個問題正是本督接下來要說的。被列入暗殺目標的人是兩種:第一是那些對韃子死忠,而且對我漢民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譬如許定國。
第二種人就是那種冥頑不化,搖擺不定的人,經過策反之後仍然不想撥亂反正,棄暗投明的人。這兩種人遇到一個殺一個,絕不容情。」
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蕭毅的聲音突然變得寒冰一般的冷冽,讓諸將不由的感到一種撲面的肅殺之意迎面撲來。
蕭毅忽然收起了剛才的冷酷面孔,微微一笑道:「諸位應該去過寺廟。在寺廟的大殿中,既有慈眉善目,普度眾生的菩薩,也有金剛怒目的羅漢。這是為何?佛家常說佛度有緣人,佛家並非講究一味的仁慈,而是要區別不同的對象,採用不同的方法。如果用草原民族的一句俗語來說就是如果你是朋,那我們就用美酒來歡迎你。如果你是豺狼和敵人,那我們就用刀劍來歡迎你。過剛易折,過柔易腐,只知道殺戮不行,一味的懷柔也不行,只有剛柔並濟才是王道。」
諸將聽著蕭毅的話都是沉思的狀態,蕭毅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他今天說這麼多也是藉著這個機會給手下的將領們點撥一些思路,讓他們去學會思考,用心去打仗,而不是一味的猛打猛殺。
蕭毅突然走到座位前,沉聲喝道:「諸將聽令!」
諸將聞言唰的一聲起立,齊聲道:「末將在!」
蕭毅威嚴的掃視了一邊眾人,凝聲道:「因為我們兵力有限,所以這次的作戰任務分成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先是光復揚州府全境,由靖北侯蕭貴全權負責。第二階段光復鳳陽府全境,由安南伯劉肇基全權負責。」
「末將遵命!」蕭貴和劉肇基抱拳應道。劉肇基心中還是很意外的,他以為自己段時間內不會接到作戰任務,只是負責訓練新兵。但是卻沒想到總督大人對自己信任有加,竟然把自己和靖北侯相提並論,這顯然是對自己的栽培和器重。心中感激,暗下決心一定要打一個漂亮仗給總督大人看。
「軍統司千戶謝虎子。」蕭毅忽然喝道。
「卑職在!」謝虎子挺身起立,朗聲道。
「策反暗殺的工作就交給你們軍統司了。希望你盡心竭力,莫要讓本督失望。」
「卑職遵命,定當全力以赴。」謝虎子挺胸答道。他表面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心中卻是既激動又忐忑。激動的是這次的任務如果做好了,那麼日後軍統司的名聲則會一飛沖天,在總督大人麾下的作用也是更大,預示著他謝虎子也會更進一步的施展自己的本事。忐忑的是這次的任務不像以往都是一些搜集情報,搜查奸細之類的任務,能不能完美的完成任務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其他諸將都聽靖北侯節制調遣,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諸將齊聲喝道。
蕭毅擺擺手讓諸將坐下,自己也坐下,然後對劉肇基道:「鼎維,新兵的測試和訓練可不能因為戰事而受到影響。」
劉肇基起身道:「末將定不讓部堂大人失望!」
蕭毅點點頭,道:「具體的任務分派本督就不插手了,你們一切都聽從靖北侯安排就是了。」
諸將應諾了一聲,蕭毅宣佈散會。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蕭貴和劉肇基,以及無處可去的馬茗月。
劉肇基將午新兵測試的情況簡單的跟蕭毅匯報了一下,一切正常,也沒有其他事情。說完就告退了。
蕭貴留下也是向蕭毅請示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兩人又商量了半天。蕭貴走了之後,蕭毅自己站在地圖前又看了一會,才準備出屋會房,走到門口才發現馬茗月還站在門口巴巴的等著他安排。
蕭毅一拍腦門笑道:「瞧我這記性,怎麼把我們的女將軍給晾在這兒了,恕罪恕罪啊!」
馬茗月抿嘴一笑道:「部堂大人忙於軍務,末將豈敢怪罪。」
蕭毅一笑道:「走,咱們去房。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請教你。」說著帶頭向前走去。馬茗月也趕緊跟。
蕭毅走到後院的月亮門的時候,看見翠菊端著一個小盤子,面放著兩隻青瓷碎花的小碗,正向房的方向走去。
「翠菊,今天又是糖藕粥麼?」蕭毅老遠問道。
翠菊一看是自家老爺,正要將盤子放到一邊行禮,卻被蕭毅擺擺手免了。
「回老爺的話,小姐說老爺天天喝糖藕粥,肯定有些膩味了。而且今天家裡來了貴客,就換換口味。小姐今天做熬的是紅棗綠豆湯,婢子正要去給老爺送到房去。」翠菊脆生生的道,江南的女孩子說話總是帶著一種綿軟的感覺,讓人聽到耳中很是舒服。
「琳兒真是細心,知道馬僉事來了,就換了口味,看來是我佔了馬僉事的光了啊,哈哈。」蕭毅笑道。
馬茗月現在對蕭毅的倒是沒有多少敬畏感,反而是多了一份親切。再加她本來就有苗族姑娘那種爽朗的性格,聽到蕭毅的話笑道:「徐小姐是心疼部堂大人,是我跟著部堂大人沾光才是。琳兒姐姐這麼賢惠,將來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蕭毅倒是不覺得什麼,反而是有些高興。畢竟現代人說話之間隨意的很,所以他骨子裡並沒有多少下尊卑的觀念。
翠菊卻是驚訝的看了一眼這位男裝打扮,英氣勃勃的女將軍,暗忖道:「這女將軍還真是有性格,也就只有她敢在老爺面前這麼說話。」
恰巧這時候徐琳從廚房出來了,剛好走到他們不遠處,正好又聽見了馬茗月的這番話,心中跟灌了蜂蜜一樣的甜,兩頰緋紅,抬起頭來緊緊的盯著蕭毅的臉,看他有什麼反應。待看到蕭毅一臉的笑容,心中更是甜了幾分,於是又向馬茗月投去了一絲感激的眼神。
蕭毅正好一回頭,看到了徐琳,笑著喚道:「琳兒快過來。我跟你說過了,以後做飯這種事情你交給下人去做就行了,萬一被燙到了可怎麼好。你總是不聽我的話。這麼下去,我的味口會被你給養刁的,以後若是出征在外,吃不到你做的飯菜,那可是大大不妙啊。」
徐琳沒料到蕭毅在外人面前這麼大膽的誇讚自己,臉一下子羞紅了,但是心中卻是充滿了甜蜜和幸福。她本想說你要是喜歡吃,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但是畢竟有外人在旁,她的臉皮又沒有蕭毅那麼厚,所以只是抿嘴輕笑,卻不說話。
蕭毅沒有發現自己其實比以前變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在女孩子面前害羞靦腆了。也許是因為高高在的地位讓他變得更加的自信,所以才發揮出了他的男人的本色。俗話說自信的女人最美麗,同樣的道理,自信的男人最瀟灑。
馬茗月倒是對蕭毅的所作所為更是欣賞了。她以前見到過的那些官老爺,只要有外人在場,對自己的妻妾都是板著一張臉,耀武揚威的,頤指氣使的,哪裡會有人像秦國公這樣來呵護,當著外人的面心疼自己的女人。但是這位年輕的國公爺卻是極其自然的在自己面前關心呵護自己的心人,這讓她感到驚訝的同時,心中沒來由的卻對徐琳有了那麼一分羨慕。
幾人來到房,徐琳知道蕭毅有正事要談,將綠豆湯放下之後便自覺的退下了。
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他剛才在議事的時候說了半天話,早已經是口乾舌燥,端起面前的綠豆湯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喝完還咂摸了一下嘴巴,讚道:「這一下子腹中舒爽多了。」
馬茗月卻是含蓄文雅的多了,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喝著,姿態自然比起蕭大總督的鯨吞牛飲優雅了許多。
兩人開始談起了正事,蕭毅問道:「馬僉事,你的那兩千白桿兵現在駐紮在什麼地方?」
馬茗月道:「末將將他們安頓在了廬州府的英山之中。」
英山在廬州府和湖廣的交界處,屬於大別主峰天堂尖的南麓。大別山連綿數百公里,雲山霧罩,地形複雜,隱藏兩千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毅一聽也放下了心,又問道:「那麼將士們的日常補給如何解決?」
馬茗月輕笑道:「部堂大人放心!這些士兵都是祖母一手帶出來的好兒郎。他們本就是苗寨中人,世世代代都是在山中生活。只要進了山,莫說十天半月,就是半年一年他們都能撐的下來。」
聽到她這麼說,蕭毅便是徹底的放下了心。秦良玉的事跡他大概的知道一些。這些白桿兵都是土生土長的苗族人,在山地之中行走迅捷的像猿猴一樣,可以說山地之中作戰沒有那一支軍隊是他們的對手。當年秦良玉數次帶著這些白桿兵到京城勤王,曾經重創後金軍隊,讓他們膽寒不已,白桿兵也是從此名聞天下的。
蕭毅搞明白了狀況後道:「馬僉事,本督如今能得到你這一支精兵相助,如虎添翼。而且如今正是用兵之際,你明日就返回英山,把將士們帶過來。到時候我會派駐紮在廬州府的軍隊去接應你。」
馬茗月點點頭答應道:「末將明天就返回,將兒郎們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