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燕度,鄭朗當然不存在任何好感,倒是對他父親,十分佩服,一個達芬奇的人物,又授過鄭朗的畫藝。然用人之道,不能因好惡而用人,想要實施農田水利法,必須要有許多懂水利的人才。
懂水利人才的官吏會有很多,可鄭朗不可能有金手指,知道所有懂水利的人才,只能等到實施後一一發掘。記得的僅只有數人,第一范仲淹,范仲淹老啦,況且趙禎也不可能再度將范仲淹提撥到廟堂之上。
非是對范仲淹不信任,而是其他人。范仲淹在地方上太平無事,一旦回到朝堂,君子們會不會再次凝聚成黨?就是鄭朗自己都不敢打保票。
其次是葉清臣,葉清臣倒是可以用上,然現在葉清臣是三司使,暫時不可能會去地方上主持水利事務。
剛才所說的程師孟是一個,燕度也算是一個。但不能這麼說,鄭朗徐徐說道:「燕度昔為陳留知縣,正是大旱,度勸鄉豪出粟六萬石,活濟饑民無數,又行保伍法察盜,臣提出保甲法,便是在燕度保伍防盜法基礎上改良出來的。」
「卿用心了」,趙禎表揚了一句。
除格物學外,鄭朗這些改革不是憑空想像出來的,都是有前人實施的一些法令,再進行改進,才得出來的新法。事實不是如此,鄭朗所站的肩膀遠遠超過這個時代,可不能說,太妖異,故說保甲法靈感來自燕度,淤田法靈感來自程師孟,束水沖沙法靈感來自張戎,等等。
繼續說道:「又,前年三司請榷河北鹽,欲改河北鹽法通商為專榷,以增國家收益,唯度與張方平言,川峽不榷酒河北不禁鹽,此祖宗順民俗,不易之制也(指梓州路與夔州路本身朝廷管轄不力,民風嗜酒一旦榷酒,會引起動亂。河北臨近契丹,走私發達,一旦榷鹽,大量契丹鹽流入河北,民苦之,朝廷反不得利,讓契丹得利)。前者為度為變通後者為法。雖德操欠之然知法度,便是良吏也。水災浩大,正是需要這樣的官員前去視察,朝廷才能得知真實的災情。」
原因說出來了,趙禎一聲歎息,還能說什麼呢,道:「准。」
快!
在鄭朗帶動下,速度全部快起來立下詔書,讓燕度前去視察災區。
太監端上來早餐,一人一碗小米粥一個煮熟的雞子,兩塊餅,幾碟鹹菜。
草草將早餐吃完,鄭朗又說道:「次之災民安置,一為以工賑災,二為以後安治。以前數年災害,朝廷以工代賑,興修了一些水利與道路,雖有收效,然十分零散,故臣有一議。」
這次災民數量巨大,具體的數字還沒上來,然而河水北流之地經過大名府、恩州、冀州、深州、瀛州、永靜軍數州,不是這幾州府百姓全部會被淹沒,但是黃河水位正是最高峰,北流經過這數州,僅是指的是新河道,河北多是平原地帶,一衝,豈止是這數州百姓,其他鄰近各州百姓同樣遭到波連。大名府戶部在冊近十二萬戶,四十萬人,實際人口會達到七八十萬人,恩州四萬多戶,冀州五戶多戶,深州七萬戶,瀛州兩萬餘戶,永靜軍兩萬餘戶,總戶數將會達到三十五萬戶,沒有景裕年間的大旱受災戶數多,那是旱災,家還在,家裡面的農具還在,然這次經過洪水沖洩,什麼都沒有了,真正的赤貧!包括部分地主。
波及的百姓將會達到兩百萬之巨,並且是造就兩百萬赤貧百姓。
還有更惡劣的後果,旱災過後,田還是田,家還是家,可是決堤之後,形成一條長達一千多里的新河道,河道堤岸寬度最少會有一千多米,有可能近兩百萬畝良田變成了河道湖泊!
家沒有了,地也消失了!
這必須考慮的。
繼續說道:「先說以工代賑。」
趙禎額首,安治不急,要看衝出河道所經的地點,有的雖經水淹沒,水退後依然能返回家園。當務之急,必須將這些一無所有的災民組織起來,否則又會形成前幾年全國到處起義的現象
「重心治理漳河,再看災民情況,修浚滹沱河與御河。」
「行知,漳河不在東邊決口,就在西邊決口,何必勞動民力與財力浚修?」文彥博說道。
宋朝水災最嚴重乃是黃河,其他的還有汴河,汴河也經常氾濫成災,兩浙過度的圍田湖田造成秋潦越來越嚴重,還有淮河之害,特別是黃河多次侵淮,這時候黃河水流量很大的,一入到淮河,就像四百斤的巨漢壓在六十斤的苗條少女身上,少女會很不快樂,有可能立即被壓得窒息,不入淮淮河都時常氾濫成災,一入淮淮河百分之百的出現大洪災。還有一個地點,便是漳河,這條河發源於太行山,經磁場州、洺州,入冀州與胡盧河匯合,乃是河北路一條大河。此河危害也不小,十年有五年決口,密度遠勝過黃河,只是不及黃河流量,但因為時常決口,沿河一帶本來是沃野千里,現在多成了荒地,百姓不敢耕種。官府也曾治理過,收效不大,如文彥博所說的,治好了東邊,又在西邊出事。治好了西邊,東邊復出事。
鄭朗搖頭:「寬夫,之所以出事,乃是漳河與大河一樣,是地上河,以前治河乃是堵法,加高堤防堵水,然上游樹林遭到嚴重破壞,多夾雜泥沙而下,加高一尺,泥沙沉澱一尺,久而久之,成為懸河,故決堤次數越來越密集。此次治理,一是從源頭抓起,保護植被,對一些人煙稀少的山林進行封山制度,不得砍伐,二是開一條新河。陛下,可有地圖?」
趙禎讓太監拿來河北路的地圖。
鄭朗畫了一條路線,也就是重開一條長達三百多里的新漳水。畫完後說道:「重開新河,使之從地上河變成地下河,所需民夫雖眾,正常年份朝廷無法實施,今年卻會有上百萬的災民,重修新河勞力足矣。
朝廷雖花費一些錢帛然新漳河興修得功,數州百姓受益,荒地變成沃田,數年後僅是稅務就可以將朝廷投入的錢帛彌補回來何樂而不為?」
文彥博又說道:「行知,雖淤田之策能改良土壤,然泥層太薄,我怕不會產生你所說的收效,反而傷民。」
史上文彥博也曾用這個借口反對過王安石,鄭朗以為文彥博是黨爭,刻意為了反對而反對。看來不是,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大臣不喜興師動眾。耐心說道:「寬夫兄水土破壞已經很嚴重往後十年當中,必有一到三次大水之年,我說的前者治河之策,朝廷沒有這麼多錢帛實施,只能用我之第二策,大面積的放水入田入圍,緩解水勢。淤田之策一是用水勢沖刷鹽鹵,二是積肥沃的淤泥於土壤表層。一年沉澱固然是薄若是四次五次呢?」
文彥博對王安石變法很反威,但對鄭朗不反感,便沒有再爭辨。
「陛下臣推薦程師孟主持此項工程。另外就是災民的安治,北方多妖教信徒,雖受王則蠱惑,朝廷亦寬大處理,以防萬一,必須將他們摘取出來,抽調到南方治理御河,水勢消退以後,可以倣傚太祖太宗將晉雲朔之民遷於京西之策,將他們也藉機遷入京西,一是開發京西,以厚京隼,二也是以防妖教死灰復燃。」
趙匡胤兄弟遷民之舉,不是為了以厚京師,征伐後漢時,沒有拿下來,但擄獲了大批百姓,只有京西路人口最少,所以安屯在京西。征伐幽雲十六州時,雖敗,但從雲朔遷來大批漢人,也安紮在京西。
性質不同。
但這次因為鄭朗,殺的人不多,活民無數,可鄭朗卻是很擔心,人心這個東西不大好說的,恩將仇報的事跡太多了,所以獻了此策。一到京西,人地生疏,就是想造反也失去造反的條件,同時又解決新河道淹沒大量耕地,百姓無家可回,無地可耕的問題。
趙禎欣然道:「准。」
鄭朗又說道:「此次受災百姓之廣,難以想像,組織發放救災物資,必須以一良吏前去承擔,臣推薦包拯為河北轉運使兼臨時河北發運使。」
「河北發運使?」陳執中疑惑地問。
「非如此,不能攏權集中處理賑災事宜。」
宋朝路線最大的官員是緣邊四路時所設的臨時官職,安撫經略征討使,不常設。常設最高的長官是轉運使,主要權利有三,組織監督本路各州府按規定向中央輸送財賦;根據三司安排調整各州府輸送中央物品與地點,因此有了賦稅折變、支移與科率的權利;在申報三司得准前提下,在本路各州府之間調劑財賦余缺,監督本路各州府財務開支以及理財官員行為。附屬的權利也就是監督一些冤案,但只有監督權,沒有審理權。
可與唐朝的節度使,後來的總督不同,權利很小,無權在本路增加稅目,無權擅自增減稅率,遇到災荒年未得朝廷批准沒有賑災免稅之權,各路也不設路庫。
將唐朝的道,後來的省,這個二級編製權利兩極分化,一分給中央,二分給各州府。州府權利集中,這個不怕,再謀反,僅是一州一府謀反,不會顛覆國家。
所以鄭朗又疊加一個發運使之職。
發運使在唐朝掌管漕運,宋初主管糧食購買調度,兼制茶鹽事,但在宋朝又設了一個度支司,下面有八案(八個下屬機構),其中第五案便是發運案,掌汴河廣濟蔡河漕運、橋樑。折斛、三稅,分化了發運使的權利。這個官職於是越來越成為雞肋,先有京畿東西水陸發運使,江、淮、兩浙發運使兼制置茶鹽事,後有三門白波發運使、陝府三門發運使。但因為雞肋之職,最後多保留江淮發運使,也就是許元擔任的職位,還有一個三門白波發運使,後者掌管京畿與陝西的貨物調度。到了南宋,進一步弱化,只負責購買糧食。
兩個職位看似大,實際權利皆不大。
不過疊加起來,實權會增加,也利於便宜處理救災事務。可是在宋朝史上還沒有出現河北發運使之職,故陳執中有些疑惑。
鄭朗答道:「臨時而。」
就這幾個月時間,過去了就像緣邊四路那個古怪的安撫經略征討使一樣,不再設了。
陳執中於是不吭聲。
不這樣,調運分配物資,在宋朝種種分權政策下確實少了速度與機動性。
忽然王堯臣會意過來,讚道:「行知乃有古風也。」
推薦了三人,一人乃是鄭朗不喜的燕度,一人乃是與鄭朗毫無瓜葛的程師孟,一人乃是鄭朗一再力保的包拯。孔子讚揚祁黃羊舉賢不避親仇,也不過如此。
「豈敢,臣深蒙陛下寵愛,大災到來豈敢有私心乎。」平時罷了不用斤斤計較這時候必須將適當的人選放在適當位置上,故讓善長變通、對水利精通的燕度前去察看災情,程師孟主持興修水利,至於包拯更不用說子,陳州放糧是故事,但老包還是一個比較剛直的大臣。這次賑災,再加上興修水利、安抗災民,糧食物資總價值會達到一千多萬甚至兩千萬貫之巨讓其他大臣前去,鄭朗真的不放心。若是一個官員手長一長,國家損失就會有千萬貫之巨。
「准」趙禎又說兔
速度之快,難以想像。
決堤後幾乎不到十個時辰,救災民,後續的安置全部落實,甚至還有淤田之策,農田水利法之議。趙禎看著鄭朗,眼中欣賞的神色越來越濃厚。
再召諸位相關的大臣前來議事,從三司官員到兩府兩制言臣,陣有重要的官員全部召到都堂來議事。
鄭朗說的只是各項總條款,想要落實,還要劃分一條條細瑣的詔令,必須將相關的官員一起召集商議。
天早就亮了,各部官員也入值,很快幾十個重要的相關字員一起到達。
等他們坐下後,趙禎讓太監將剛才記錄的君臣對答傳遞下去,其實主要就是鄭朗說的話,略有些長,讓大家先觀看,再議事。
到了開封府尹張堯佐時,他將這份記錄看完,說道:「臣有一奏。」
「張卿,說」,趙禎帶著鼓勵的笑意道。
趙禎提撥張堯佐,主要是張修媛在後面吹枕頭風的,但張堯佐本身處世小心謹慎,通曉吏治,熟悉律法,算是一個能吏,兩相結合,這才迅速上位。可是自提撥張堯佐時,就遭到許多大臣反對,趙禎也希望張堯佐提出好的意見,以正其名。
張堯佐說道:「鄭相公兩策治河,前策興修一條新的運河,通達淮泗河濟,臣估計至少長達一千多里,沿途又有京東大片山區,實施不宜,此策乃是疏水之舉。澶州河決,出現新的北流是謂必然,為何不將北流修葺,讓大河分數支入海。古代大禹治理黃河,將黃河分九支入海,由是天下乃安。若僅修葺新的北流入海,勞費小,用工省,又能有一條新的主流分卸水勢,何必耗費巨大,興修一條大運河南北分擔水勢?」
似乎是一個好的辦法。
許多大臣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鄭朗。
但不是所有大臣不懂的,葉清臣盯著張堯佐,忽然伏下去,大笑起來。張大人,你太好玩了,這樣的餿主意居然還能一本正經的說出!PS:繼續墨唧,讓大家嘔吐中,但這本書依然還是叫小說,只是合理的灼,再試圖注入一點兒靈魂,個人對人六氧會、家國、國粹的反思,螳臂當車地想超出普通煙小說的層次。
若真正分卷,北國行結束是上半部,自首相路這一卷是下半部開始,但是為了合理化,必須有首相路這一卷的種種變革做鋪墊。直到下面一卷崑崙關才有**,請一些看吐了的大大們耐心等一等。然而這樣寫,已經超過我手中任何一本對宋朝研究的大部頭資料書籍,很汗顏自己是不是在做蛇吞象的事。好在訂閱不降而漲,難道各位大大也喜歡這種墨唧?再次鞠躬謝謝大家賞賜給我的衣食飯碗.
【本文字由展翅更新組清風提供】【展翅招新中,有意請到展翅吧申請】趙禎提撥張堯佐,主要是張修媛在後面吹枕頭風的,但張堯佐本身處世小心謹慎,通曉吏治,熟悉律法,算是一個能吏,兩相結合,這才迅速上位。可是自提撥張堯佐時,就遭到許多大臣反對,趙禎也希望張堯佐提出好的意見,以正其名。
張堯佐說道:「鄭相公兩策治河,前策興修一條新的運河,通達淮泗河濟,臣估計至少長達一千多里,沿途又有京東大片山區,實施不宜,此策乃是疏水之舉。澶州河決,出現新的北流是謂必然,為何不將北流修葺,讓大河分數支入海。古代大禹治理黃河,將黃河分九支入海,由是天下乃安。若僅修葺新的北流入海,勞費小,用工省,又能有一條新的主流分卸水勢,何必耗費巨大,興修一條大運河南北分擔水勢?」
似乎是一個好的辦法。
許多大臣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鄭朗。
但不是所有大臣不懂的,葉清臣盯著張堯佐,忽然伏下去,大笑起來。張大人,你太好玩了,這樣的餿主意居然還能一本正經的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