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首相,鄭朗也想的。
國家陸續出現一系列的問題,想擊敗西夏,國庫必須儲存五千萬貫積余,想消滅西夏,國庫必須有一億貫積余,才能支持龐大的戰爭。但西府一段過渡也是必須,正好將軍中一些弊端進行改良
眼下還不是對西夏動手的時候,可有一些機會,可以利用,特別是契丹與西夏之間的矛盾。
主要目標是南方。
無論是梅山蠻,或者夔州蠻,鄭朗想整治了。在哪裡,因為宋朝的苟安政策,漢人活得太卑微,說什麼凡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在宋朝恐怕不容易能喊出來。除非……
漢人也將那一帶視為畏途,沒有漢人進入,文明氣息就不能進入,此時的夔州路,落後程度還不及唐朝,與漢朝相當。這才是古怪的事。整個西南朝廷居然不能節制,又談什麼平滅西夏。兵士久安,也要經過一些在國家經濟承受範圍內的中型戰役,通過實戰,保證軍隊的戰鬥力。
這是鄭朗很詳細的未來計劃。
然難,就難在如今的兩府,一些不相干的宰執,怎樣才能一一弄出兩府,不讓他們礙事,提撥有用的人上位?
看了另一個學生,時恆好奇地盯著這個師哥,呂公著有時也在他身上看了一眼,這位師弟好古怪,老師不教他經義,專教他格物學,一個人怎能不學經義,專門研究格物學呢。
鄭朗問道:「時恆,吃過飯後留下來。」
「喏。」時恆此時不像以前,對鄭朗一萬分敬仰,那是英雄,孤身深入契丹,又逃了回來,天下有幾人做得?
「晦叔,你也留下來聽一聽。」
「喏。」
未談多少政務,鄭朗也沒有將君子食不語當作一回事,吃飯不必多說話,吃過飯,鄭朗將時恆與呂公著喊到書房,問時恆許多格物學問題。鄭朗臨行前草草寫了許多數學物理化學的知識,有的已達到大學一二年級的知識面。再往前,便到了他在契丹所講授的那些知識,但對於鄭朗,也到頂了,畢竟他不是科學宗
放在後世,這些知識不算什麼,大學生逼急了,照樣槓麻包。但在這時代,這些知識太過神奇。
授給時恆的,鄭朗也沒有來什麼陰啊陽的,直接授其學問。今天坐下來,就是看他接受了多少。不算很理想,儘管他是難得的雜學人才,但也不算太糟糕。
鄭朗說道:「你好好學,不懂看我有沒有空,向我請教。再過幾個月,我想讓你實習,將這些知識想方設法,應用到實際當中。」
天知道怎麼運用,以現在的工業基礎,恐怕造一台簡單的蒸汽機,都難於登天。這個鄭朗不大管,先讓時恆身擁一身天下無敵的內功,至於招式,鄭朗也不會,反正也不是讓他對付東方不敗,能打敗幾個小敵人是幾個小敵人,但是自武器開始。鄭朗刻意授了一些槍炮子彈火藥的理論,能不能造出來,還是老天才能知道。
呂公著坐在邊上就像聽天書。
鄭朗說道:「晦叔,不可小視,若這些格物學知識能夠全部運用,不用多,五十年後,我朝將會發生一場奇跡。」
送走呂公著,鄭朗又來到張方平家中。
三司控制財權,辦事就要錢,不可小視,但鄭朗不是為了要錢來的。坐下來問:「去年三司鑄銅幣多少?」
「九百三十六萬餘緡。」張方平答道。
「怎麼這麼少?」鄭朗凝眉,不滿地問。已經不少了,在平安監未出來之前,朝廷一年鑄幣只有四百來萬貫。整整翻了一倍。但實際情況還是少了,朝廷缺少貨幣,缺少錢財,鄭朗指出來數大礦藏,有的前去不久順利找到,有的找了一兩年後才找到,還有炸藥配合,又有強大的武裝力量,馭役當地土著人採礦,幾乎不計生死。所得頗豐。
朝廷財政越緊張,對海外平安監越慎重,屢屢派兵派船,擴大規模。也不可能一年開採出幾百萬噸銅,但產量十分驚人,再加上國內的銅礦,遠不止僅鑄九百來萬貫銅錢。一枚銅幣僅需精銅三克左右,一噸便能鑄三百多緡錢。平安監再糟糕,不可能一年兩萬噸銅都開採不了。
張方平苦笑,說:「行知,我替你算工筆賬。」
比鄭朗想的要複雜,鑄銅幣需要許多手續,還要加入鉛錫等金屬,然宋朝又需更多的銅製作器皿,佛像等等。往往直接售精銅比鑄銅幣獲利更高。有時候朝廷為了調控與獲利,直接將精銅售出,不作貨幣。
張方平也是無奈,做三司使,不能只顧著貨幣,雖然貨幣是好,也缺,加今大量銅幣流通,然市場上在河東禁鐵錢後,陝西鐵錢沒有禁止,許多時間實物與布帛依然在當成准貨幣。但他做三司使,必須替國家經營,使國庫盈餘。可是很非催,國庫雖有盈餘,看樣子今年旱災到來,這些盈餘馬上又要空蕩蕩。
說完又說:「行知,但似乎有一些好消息,自你將那些礦藏放出後,僂奴國除了大肆用木材與我朝交易外,多依你之指點,發現大量金銀礦,許多金銀向我朝流通,這也能做准貨幣,增加國家的貨幣用量。」
「安道兄,雖如此,我那個銀行那一天才能落實啊?」鄭朗無奈地問。成立銀行,有很多好處,可必須有一個前提,有充足的貨幣,以宋朝龐大的經濟總量,一年鑄九百餘萬緡錢貨幣遠遠不夠。金銀雖好,終是准貨幣,不能向普通人家流通。
張方平說道:「要不要再增派一些人手,規模擴大?」
「必須。還有,減免僂奴國的木材稅務。」
「為何?」
鄭朗不答。出兵消滅僂奴國,在宋朝不可能,但也不用出兵,只要僂奴國森林消失,以僂奴國薄弱的水土,最後必然成為一個個荒島。這個種族,太可怕了。棒子雖然猥瑣頑強,但遠沒有未來的僂國人會給中國帶來巨大的傷害。鄭朗這條用木材換宋貨,計策不可謂不毒,當然,原因不能向外人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
張方平說道:「行知,也不錯啦,去年平安監各項收入達到一千三百六十餘萬緡,若不是這個平安監,我朝財蜘心
他打了一個冷戰。
「未必,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有活法。唐朝財政遠不及我朝,然國家強大,令人髮指。我朝是唐朝的數倍,南困於一些小小的生蠻,大理不敢收復,一個小小的西夏居然獻幣以求平安。」鄭朗說道。按理說一年一千萬貫以上的收益,對宋朝經濟能改良,是改良了部分,效果卻不顯著。這種形勢也逼得鄭朗不得不在節流上打主意。
張方平不能言。過了一會兒,張方平問道:「除了平安監,可有良策?」
「有。」
「在何處?」
「湘水與西南、嶺南。」這是很大一片面積的疆域,若是開發成功,會替國家增加多少稅務?
張方平聽了,卻再度不言。
「不能急,一步步來。再者,你可以用三司下令,鼓勵各船塢發展船舶技術,只有船隻技術發達,大海之上航行才會安全。我乘海船從契丹率賓府而來,中途僅遇一場不大的風,浪花驚人,我在船上覺得天暈地暗,若是大風浪,情況惡劣可想而知。這幾年船隻時有事故發生,每年多者有三四百人,少者有幾十人葬身海底。只是因為收入,沒有言臣彈劾。但終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且因為這些事故,百姓視大海如同畏途,影響平安監的擴大。」
「是啊,」張方平歎息道。馭役當地土著人肯定不是辦法,已經發生數起暴動。礦藏附近也因為此,發生多起戰鬥。還是要從國內運送老百姓過去,這才是真正的辦法。
但鄭朗想的不是這個,事實平安監所行很遠,只是死了許多人,百姓興趣不大。不然不僅是礦藏的收入,各地貿易,特產,例如珊瑚、玉石、香料、藥材等等,都可以帶來不菲的收入。而且現在船隻僅沿著海岸線跑的,沒有到達大洋中心,這遠遠不夠的。想要糧食,還得雜糧,必須到大洋的彼岸,這需要更優良的船隻。
若成功,必須使宋朝船隻技術來一個飛躍。不要多,能達到南宋的船隻技術,也不求象鄭和下丁洋的寶船,便能駛向大洋的彼岸。
兩人交談一會兒,鄭朗回去。
第二天繼續在東府查看卷宗,很是小心,有金手指的,僅是一些大的方向,但在東府批閱的卻是各個瑣碎事務,不熟悉,就不能正確的判斷。
這種態度與范仲淹正好是兩個極致的走向。
富弼問范仲淹,你筆一揮,一家人就哭了。范仲淹答道,比一路人哭好。說法不錯,關健這筆一揮之間,有沒有判斷失誤?大刀闊斧的任用良臣本心是好的,可就是失誤了一到兩成官吏,都會引起官員們的不服,也為官員找到把柄。用心是好,不能長久。不能長久,便不能使自己的想法實施。
第二次早朝開始,鄭朗站在西側第二位。事實他是真正的西府首相,王貽永不論怎麼站,不會阻擋他的地位。
旱情嚴重,趙禎宣包拯為陝西轉運使,周濟百姓,包拯沒有拒絕,接旨謝恩後,又說道:「臣臨行前有一諫,臣近聞王逵所為任性殘酷,不可令久居表率之任。彼知下本路提刑司體量,提刑與轉運俱是按察之官,事相關連,即便無私徇,若縱情狀灼,恐也未能達朝旨。兼王逵在荊湖南路之日,非理配率錢物苛民,臣僚奏劾,降知池州,尋移福州,未幾,卻自揚州授今任。雖遇霖澤,棄暇錄用,然刻暴之性難以悔改。所行之事,布在朝野,無人不知,臣與王逵沒有恩怨,但以物議不允,須至上言。伏望聖慈早斷,依楊紘倒,與降一小郡,使天下酷吏稍知警懼。」
王逵算是悲催,讓包黑子盯上了。
先前王逵在荊湖南路,因為剝削過凶,使山民逃避重稅,逃入蠻峒。包拯聞聽後,兩次彈劾,至使其貶官。
但過了不久,王逵動用巨款活動朝中大佬,又調到江南西路為轉運使。因為朝中有貴人相保,更加有持無恐。包拯聽到後氣憤難當,他畢竟只是一個中層官員,只好一次次履行責任,去年彈劾,不管用。這次調往陝西為轉運使前,再次彈劾。若鄭朗不出面,仍不管用,直到第五次。王逵終於丟官。可不久後,王逵又用糖衣炮彈開路,京城中有大佬再次保舉,當上淮南轉運使。更加胡作非為,包拯無奈,只好第六次第七次的彈劾。趙禎終於使其罷官,史載各地百姓聞聽王逵丟官,高興地奔走相告,張燈結綵,一些慘遭王逵陷害的人,將王逵刻成塑像,加以鞭打洩恨。
事實沒有那麼嚴重,這個官員與歐陽修彈劾的楊日嚴一樣,早期擔任官吏時不大好,可後來知恥而後勇,到晚年卻成了一個良吏。但怎麼辦呢,要神話包拯,必須醜化王逵。
張方平為官做得太好,無法醜化,王逵於是成了後人眼中很醜陋的官員。
但前期王逵為官時是不大好,本來是一個不錯的官員,可是想走捷徑,正好京城某一個大佬讓他的糖衣炮彈擊中,屢屢庇護,使他膽子更大。這不是包庇,是害了王逵。
是誰在包庇,不是賈昌朝。
賈昌朝是小人,但不是蔡京李林甫式的人物,上賢下明,蔡京李林甫式的人物在下面有之,想在上面生存很困難。趙禎也不會相容。並且賈昌朝下放後,依然有人在包庇。
也不是陳執中,後來君子黨說陳執中是小人,錯也。陳執中不徇私情,嚴榮起點多高,早年隨自己修書,是自己的學生,又中賢良科,進入館閣,然陳執中為了避嫌,將他先下放到一個小縣做主薄,做了他的女婿反而倒了霉。當然,是假像,事實不是,做得好,這反而是一種勘磨。也說明陳執中的品性。只是他性格不喜歡君子黨的胡亂折騰。但絕不會讓王逵糖衣炮彈擊中的,那是誰?
鄭朗眼裡立即浮現出一個翩翩瀟灑哥的影子。
難怪包拯屢次針對大小宋。
可是大小宋文學很好,又是君子黨,歐陽修心裡不大平衡,最後小整了包拯。包拯不會對外人說的,但對他妻子說了。他妻子害怕之下,央請歐陽修。可這個仇恨記下,包拯死後,歐陽修替其撰文,包夫人拒之。
歐陽修,歐陽修,鄭朗在心中默念數聲。理通這一關係後,鄭朗心中前世僅存的一點兒對歐陽修的仰慕之情,全部消失。這個人簡直是蒙騙了一千多年世人的一個混……
腦海裡又要思考,這次包拯進諫,應當趙禎沒通過的,可是要為自己未來打下底子。
於是站出來,平靜地說道:「臣有本要奏。」
眼睛卻盯著包拯。
也不能將包拯神話了,懂的,包拯雖耿直,可也有那麼一點兒小心思。若說沒心思,只有范仲淹。
包拯眼神看著鄭朗,略有些感謝。
鄭朗又從張方平臉上掃過,不袒護包拯,也不會恨包拯,總體而言,不能神話,還是一個不錯的官員。可不能將張方平弄下去,那麼自己不大好玩了。
張方平當然想不到,神情很平靜。
鄭朗這才掃向大小宋,大宋為東府副相,參知政事。宋祁為國子監,因為文學,頗得趙禎喜歡。鄭朗看著小宋徐徐說道:「陛下,官員非同商賈,可以獲利無數,官員薪水自有定數。朝廷優待士大夫,然京城物價昂貴,居大不易。除了家有底蘊外,想要錦衣玉食,又不收賄賂,恐難。」
只一句,又盯著小宋看的,宋祁臉上驚懼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