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五百六十五章 春情
    趙禎聽信使講完,心中十分奇怪,鄭朗為什麼去滄州。但更高興,人終於平安回來了。詔書下得更快,鄭朗與賈昌朝不和,他心中有數,朝堂有鄭朗,就不能再有賈昌朝。

    但他是一個念舊的人,聽到這個大好消息,於中宮宴請群臣,通報這個好消息,也順便替老師辭行。賈昌朝聽了黯然,用盡機關,鄭朗還是平安地回來。其實沒有鄭朗,他也很難再做首相。吏治能力太差,無論趙禎怎麼重舊情,也不能不顧國家。可是他沒有看開,灰心喪氣地離開京師。

    賈昌朝貶出京師,是按照漢朝舊倒,中書也不僅是賈昌朝一人,於是降陳執中為給事中,宋庠為右諫議大夫,丁度為中書舍人,這是實職官,不是差遣官。實職官降了,差遣官還是宰相,未戴相職,但在履行著相權。

    又改文彥博為參知政事,高若訥為樞密副使。出現這種種狀況,是整個中書省諸相能力皆出現欠缺,用文彥博增加中書的活力。

    鄭朗到了滄州,寫了第一封書奏。

    趙禎閱之大喜。

    很不容易的,終於能看到鄭朗的字,將此奏以及鄭朗逃脫的種種事跡刊於報紙之上。

    這個報紙讓朝廷嘗到甜頭,成為國家的咽喉。

    有什麼大事,於報紙一登,朝廷想說黑,就黑,想說白就白。漸漸成了老釋之外教化百姓的重要利器。但不是鄭朗所想要的報紙,教化作用有了,可監督與朝政補益的作用沒有看到。更沒有百花齊放,至今還是太學一家報紙。

    幾方推動,迅速全國各地都知道鄭朗神奇般地逃回宋朝。

    趙禎也是好心,用報紙客觀的將經過說出來,否則民間種種傳聞,傳得邪。未必對鄭朗有幫助,說鄭朗神通廣大,呼風喚雨的,只有害處,沒有幫助,容易為言臣彈劾。

    這次回來資歷年齡功績皆有了,國家旱情嚴重,趙禎想重用鄭朗,不想鄭朗背上這莫明的包袱。

    無數百姓來到鄭家賀喜。

    這是悲情的宋朝軍事造成的,軟弱,可欺,久受契丹人壓迫,其實百姓不甘心。此次鄭朗平安逃出來,喚醒了宋人心中的自強夢想,以及那份從漢唐留下來的自尊。

    趙禎又下詔,以夏球為樞密使。

    這份詔書下達後,立引起大嘩。吳鼎臣進諫道:「陛下,球與陳執中以前證論素不合,不可使共事。」

    既然以吳育與賈昌朝不和,而罷二相,求豐年,更不能召夏球回京為相,那吵得會更厲害。

    其他言官紛紛附和。

    趙禎沒有作聲,但夏棘召回京是必然,賈昌朝前去大名府,不能二人同治大名府,必有一人召回京師。

    言臣進諫越烈,趙禎盯著陳執中。

    陳執中沒有作聲,對此,他不是很排斥,災情一天比一天重,能推卸責任也好……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

    鄭朗終於回到京城。

    聞聽鄭朗回來,許多百姓湧出城門圍觀。

    五個娘以及四個妻妾,兩個女兒,兩個養子,還有樊月兒也來到城門外。

    鄭朗一把摟過鄭航與鄭蘋,將她們抱起來。

    鄭蘋皺著小鼻子,說:「爹爹,你身上好膻。」

    吃了一年婁的牛肉羊肉,體質變好了,可身上似乎沾著一種狐臭味,也就是女兒嘴中的檀味。

    鄭朗久呆北方,聞麻木了,聞不出來,鄭蘋卻敏感地嗅到。

    「別胡說」,崔嫻狠狠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別嚇著女兒」,鄭朗又向五個娘娘請安,幾個母親哭得像個淚人,也哭得樊月兒在邊上心肝都要掉了,心裡面直嘀咕,幾個娘娘,你們千萬莫要悲傷過度,出什麼事,阿彌陀佛

    鄭朗也看到了她,問:「月兒,可好?」

    「好」,樊月兒淚濛濛地說,然後低聲說:「今年又有災害呢。」

    「我答應過你的,不會不守信諾。」

    樊月兒扭頭竊笑。

    「嫻兒陪我走一走……」,鄭朗說。

    問一問京城的情況。

    崔嫻將自已聽到的大約地說了一遍。

    「你說陛下想讓我做首相?」

    「妾感到陛下是這個意思,夏竦將樞密使職位頂下來,大約是讓你做首相。」

    「言官有些不樂意。」

    「事情發起的那個吳鼎臣,他是賈昌朝的人。」

    「我在河北也聽說過這人,正是他配合賈昌朝貶罷李京,至李京鬱悶而死幾不過其他言臣未必全是賈昌朝的人。」鄭朗道。對首相他並不排斥,可隱隱地感到時機還不對。年齡稍低,諸臣不服。諸臣不服,就難以做好實事。

    「夏球對你不惡」,崔嫻道。

    鄭朗額首。如果按能力大小排,夏球能力還在陳執中之上,在大名府自已聽到一件事,博州軍士李宗,說他夜晚睡覺的時候常有蛇入其口鼻。這件事沒有過問,或者是此人喜歡做惡夢,或者如夏竦所判,以妖惹眾。不可能是真的,難道他的口鼻是蛇穴不成?夏棘度其為僧,居於京師,不得外出。做法一點也不過份,特別是這個荒年,稍一鼓動,便會發生不好的事。然賈昌朝主持北京事務,王則就在他眼皮底子下,一點都沒有察覺。兩相對比,高下立判。不過夏棘也下了海,他陷害富弼與石介,使他臭不可聞,沒有附從者,即便進入兩府,也不會有什麼作為。

    崔嫻又說道:「侍講楊安國替陛下開講三虎四瞪事,大理寺丞朱處仁又上疏言,為天下之害,莫大手三虎四瞪,亢旱以來,未必不由此。陛下聞之大驚,乃下公開詔書說,前京東轉運使薛紳,任部吏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等為耳目,偵取州縣細過,以滋刑獄,陷害人命,時號四瞪。前江東轉運使楊纜、判官王綽、提點刑獄王鼎,皆以疾苛碎察為尚,時號三虎。豈是朕之忠厚愛人意?而紳等故在,其降紳知陝州,鼎知深州,綽方居喪,候服除日取旨,今自皆不得用為監開發中心。宗旦四人,並與遠小處差遣。」

    崔嫻所說的這幾個人也不能用惡劣官員形容,頗似司馬遷所寫的酷吏列傳諸官,專門以對付豪強、宦官與權貴為已任,方法做得不對,某些方面做得過頭了,沒有罪名,也要羅織罪名。其實這幾人當中,有一些人還是真不錯的。

    但崔嫻不是指這個。

    鄭朗明白她的意思,前用陳執中賈昌朝,後用陳執中夏棘,趙禎還是用這些人打壓朋黨。

    心中歎息一聲,范仲淹與呂夷簡兩個人已經將這個潘多拿魔盒揭開,想將這個魔鬼收回去,不容易的。

    收不收回去,與鄭朗關係似乎不大。可關健鄭朗找了幾個朋友,張方平,曾公亮,王素,富弼,蔡襄,王堯臣,不為首相便罷,為首相必須任用一些親信拱衛,這樣種種政策才能落實。

    趙禎對君子黨還在提防之中,而王素四人恰恰就是君子黨,再有言臣的一些含蓄之散……

    鄭朗懂了。

    做首相可,必須水到渠成,否則這個首相不做也罷,他還沒有到五十六十歲,要急吼吼的。

    囑咐幾句,還不能回家,要到驛館等候交接,樊月兒乖巧地跟在後面,像一隻小貓。鄭朗瞟了她一眼,說道:「月兒,你過來。」

    「喏。」

    「你回去對你家裡人說一聲,進門可以,但國家多災多難,我不能操辦,以免招人口舌。」

    「喏。」

    「若你家人不反對,你就將行李搬到我家去。」

    「喏」,樊月兒道。這時,激動地差一點想流淚,苦日子熬到頭了。

    鄭朗這才讓家人回去,前去驛館。

    剛到驛館,便有太監來各,傳他進宮赴宴。

    帶到宮中,所有大臣都在,看到鄭朗到來,一起用眼睛盯著他看。鄭朗也看了看大家,主要是兩府的大佬,陳執中,宋庠,丁度,王貽永,夏蛛,文彥博,龐籍,高若訥,再加上自已,一個超級雍腫的兩府班子。他心中更加明亮。

    大跨幾步,伏下說道:「臣恭見陛下。

    「平身,抬起頭來。」趙禎說。

    鄭朗抬起頭。

    趙禎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看著他,說道:「還好,還好,就是黑了些,回來就好。」

    又說道:「坐。」

    但坐也不同的,趙禎讓鄭朗端坐上首,第一位!

    幾十名重臣一起無語。

    然而無可奈何,別說資歷,這些大佬論資歷,沒有一個人能勝過鄭朗,若論政績,更不用提了,唯獨便是年齡。

    鄭朗環顧幾人表情,大咧咧坦然坐下,先吊吊你們的胃口。

    趙禎又說道:「福康,你出來。」

    「喏」,趙念奴從趙禎身後走出來。

    「向鄭卿施禮」,趙禎一本正經地說,經過鄭朗詳細寫了奏折呈上,趙禎看了冷汗涔涔,只差兩三個時辰,甚至有可能僅差一個時辰,鄭朗有可能就回不來,那麼必然以死明見。為了什麼,就是為了不使自已女兒受辱的。

    「是」,趙念奴盈盈地來到鄭朗面前。

    鄭朗嚇了一大跳,說:「陛下,臣是臣子,要守臣禮的。」

    趙念奴已經欠下身,施了一個大大的萬福,然後用眼睛盯著鄭朗,眼中閃著一絲感謝,還有一絲異樣的神情。這時代女孩子成熟得早,雖小,開始懂得一些什麼。

    那一抹春情很是動人,清新,只可惜大傢伙一起盯著這個首座,一起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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