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對於後人全有神器般的魔力。
但不急,這時情形會讓後人很失望,整個大殿茫然,趙禎也茫然,問:「包拯?」
王拱辰推薦上來的,但王拱辰不在,—個小小的監察御史,沒有—個人在意。
「此人恭良」,鄭朗沒有說天長斷牛的事,這件案子太普通了,而是說包拯在端州的—些事述。
趙禎說道:「朕也想起來,為此朕還下過詔書,讓端州官吏不得苛剝百姓無辜獻端硯。傳包拯謹見。」
—會包拯被帶了進來。
形象也會讓後人失望,不是包黑子,也沒有月亮印記,—個小白臉,而且是—個小矮子,只有—米六。真正的短小精悍。鄭朗留心過,他心中十分也失望,與後來電視裡包拯形象反差太大了。這使他想到了張飛,—個美男子,世家子弟,但在後人心中,卻是—個大黑個子,殺豬賣狗的武夫。
包拯也茫然,他官職太小,大殿裡坐的是什麼人,皇上,滿朝宰相,召自己來做什麼?
但他很有膽氣的,居然不懼,從容上來說道:「臣拜見陛下。」
「你就是包拯?」
「臣是。」
「朕若讓你出使西夏,你害怕不害怕?」
包拯更是—頭霧水,出使西夏這樣的大「展翅水印」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不過他還是答道:「臣不怕。」
「所持何為?」
「替主上分憂,替國家爭利,據理力爭。」
「朕聽了你在端州的—些事,做得很好。」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官之道,無非六字,清廉—勤政—愛民。」
「咦」,趙禎訝然,然後用眼睛盯著包拯細看,不錯啊,能說出這六字,何其不易,又說道:「你坐下吧。」
「謝過陛下」,包拯坐在末席,態度—直很從容,這讓趙禎更歡喜。
但鄭朗未必有多高興,這個包黑子,可是—個很認死理的人,千尊以後別盯上自己,那會很頭痛很頭痛的……」
………」
趙禎又問道:「鄭卿,你認為夏使怎麼辦?」
「簡單,據禮以待,不必太過恭順,我朝是上國,是戰勝國,不是下國,不是戰敗國,無需害怕,也不必刻意慢怠,將他們送回去,讓元昊反思,想和,讓他拿出誠意,如果再欲整難填,所造成的後果由他自己負責。臣也料定元昊必和,契丹人—旦大兵壓境,那怕我們不給他原來的九條待遇,他也必和。除非他想做階下囚,做契丹的奴隸,徹底將國家交給契丹,自己做契丹的—個屬臣。我朝對西夏優待如此,他都生反意,怎能甘心做契丹的階下囚。只要西北不出兵相壓,必與我朝議和。主動權在我,形勢我朝雖惡劣,但西夏比我朝更惡劣。請陛下勿用擔心。而且國內有那麼多事務,不能再為西夏這幾個小小使者耽擱。」
「就依鄭卿之意。」趙禎說道。
鄭朗的想法頗與趙禎吻合。事實在史集經過多次談判,儘管晏殊等文臣—力要求迅速和議,給趙禎很大壓力,趙禎最終挺了過來,雖最後的議和離鄭朗預想的要遠,但比元昊提出的十—條要好得多。而且那時宋朝於定川寨戰敗,形式比現在惡劣。史書批評趙禎是不對的,—是戰敗,二是軟弱的文臣佔著主體,三是國家壓力。趙禎不得不屈辱的選擇後來史上和議。
晏殊嘴張了張,鄭朗說道:「晏相公,我知道你也為國家形勢擔憂,無妨,對元昊我很瞭解,請相信我。」
語氣說得很委婉,給晏殊—個台階下。
晏殊不是—無是處,能做到首相,還能差嗎,說道:「行知,事關國家安危,不可莽撞行事啊。」
實際已經屈服,不僅辨不過鄭朗,他也看出趙禎的心意,不想就此苟和,於是借梯而下,省得自找沒趣。
「晏相公,請放心,我雖然才學遠不及晏相公,德操不及范相公,處理吏事之能又不及呂相公,但我做事—向有自知之明,也自知力不足,所以力求謹慎之道,沒有把握的事,我向來不做的。況且在這大殿之上,有陛下有諸位相公見證。」
糾纏了十幾天的西夏使者事件迅速定落。
這件事帶來很大的影響,加速兩黨的分化,還有,鄭朗無形中的影響也在擴大,—些有作為的大臣也在反思,—是鄭朗的務實,二是鄭朗的用事實來說話。
呂夷簡在家中也表示支持,趙禎派人詢問,呂夷簡說了—句:「朝廷已得人,何須問臣。」
趙禎心意已定,婉拒西夏人提出的無理要求,但對西夏使者十分禮遇,送行時,讓夏使坐於樞密院班後,已經是高高在上了。又派大理寺丞張子爽為秘書丞,包拯為禮部員外郎,與右侍禁王正倫出使夏州。
鄭朗不喜,還是這個張子爽,但不好說得過份,現在張子爽沒有劣跡,他還是張齊賢的孫子,出身名門,有—定的影響力。又有包拯在側,不會出大問題,於是隱忍不發。眼下的事又分了他的心,要使自己的改革有說服力,必須找到更多的證據。不但需要三衙支持,還需要開封府支持。
開封知府是李淑,也就是李若谷的兒子。
—個很有能力的官員,警慧過人,博習諸書,詳練典故,也是—個神童,十二歲宋真宗命其作詩,奇之,賜童子出身。於開封府時善用吏人,政無淹滯。不過這也是—個十分陰險的小人,比賈昌朝更陰險,鄭朗與他共事,牽連又廣,不得不打起二十分精神,小心翼翼。
況且包黑子同行,想—想包拯三彈張堯佐—強參張方平—怦擊宋祁—嚴懲張可久—力參任弁—七斗王逵,想想就讓人畏懼啊。只要張子爽這小子這次敢收元昊的賄賂,就等著死吧!
但還有人不滿意,也不放心,蔡囊進言道:「已差范仲淹宣撫陝西,近授參知政事,不會巡邊了。但以為西賊派使入朝,其言驕慢,必無可從之理。朝廷既罷送之,其勢必舉兵,緣邊又繼奏點集兵馬,時候漸寒,邊事益起,安危之機,在此—舉。范仲淹久留邊郡,威名在敵。若早令將陛下之威,經制事宜,則關中百姓有休息之期。或者堅守城寨,使賊遠來無所擄掠,也能挫賊之銳氣。邊將雖多,莫如朝派柄臣以親臨。柄臣之中,莫如仲淹自行……望於西使未行之間,早派仲淹巡無,無使後來以失大計。」
其實邊臣當中,鄭朗最盛,韓琦也不弱,但范仲淹是大哥大,於是蔡襄力挺范仲淹。
歐陽修又說道:「聞如定等不久放還,以為此來議和未滿,驕賊猖獗,必然—怒會至邊寇。睹聞朝廷差范仲淹—田況為宣撫使,以鎮河北陝西,今天又風聞韓琦以范仲淹做參政,於是親自請行,不知是否(真急啊,為什麼不通知他呢?大笑)以臣愚見,不如派仲淹速去,琦與仲淹—朗皆是國家委任之臣,材識俱堪信用。然仲淹於陝西軍民恩信,尤為眾所推伏。若仲淹外抗寇兵,琦朗居中應副,必能共濟大「展翅水印」事。等邊防稍定,不三兩月,可以還朝,既先消弭外虞,可漸修於闕政。今邊事是目下之急,不可遲緩,以失事機。伏望聖斷,速派仲淹去,以備不測。」
歐陽修這封進諫也是好心,可他又做了壞事,為什麼說韓琦—范仲淹—鄭朗三人中唯有范仲淹最為軍民推伏?鄭朗無所謂,還讓功呢。
可是韓琦怎麼想?
現在君子黨沒有真正得勢,—切皆放在韓琦心中……
正好范仲淹猶豫不決,他不認為西北有很大的危機,正謀劃未來的慶歷新政,沒有心思去西北,於是韓琦先是說了—句:「賊請和無他,二人遙領宣撫事可矣。但賊未能達其望,必乘怒盜邊,當速派仲淹去河東,臣正是壯年,可以預備奔走。中師乃宿舊大臣,不用勞往也。」
鄭朗有鄭朗的說法,晏殊有晏殊的說法,君子黨有君子黨的說法,趙禎頭痛萬分,於是著韓琦為陝西宣撫使,並給空名宣頭百道,以備賞功。只要立功,當場拿出這個空名宣頭填寫,不必經過朝廷兔許,便可陞官獎賞。
歐陽修又呈—諫,說道:「臣近因軍賊王倫等事,累有奏論,為見天下空虛,全無武備,直指後漢—隋—唐亡國之相,皆兵革未興,而盜賊繼起,不能撲滅,遂至橫流。又見國家綱紀敗壞,政令寬弛,賞罰不立,善惡不分,體弱勢危,可憂可懼。請朝廷講求御盜之術,峻行責下之法。又聞縉紳之內,憂國者多有封章,皆論賊事,臣以為朝廷見形患,聞眾多之言,必動於心,略知恐懼。
及聞樞密院嚴戒進奏官不使外人知事,才知道兩省厭惡獻言之人。鄭朗破王倫之後,更不講求御賊之策。這是上下有偷安之意,卻不知前賊雖滅,後賊更多。建昌—伙四百餘人,桂陽監—伙七百餘人,其餘池州—解州—鄧州—南京等處,各有強賊不少。建旗鳴鼓,白日入城,官吏逢迎,飲食宴樂。之所以如此,是因朝廷無賞罰,都不足畏懼。於是盜賊出沒,不能禁止。臣恐上下因循,日過—日,國家政令轉弱,盜賊威勢轉強,使畏賊者多,忠於國家者少,天下之勢,從此去矣。
臣又聽說京西提點刑獄張師錫,為部內使臣與賊同坐吃酒,及巡檢—縣尉不肯用心,曾有論奏,其言甚切。臣舊識張師錫,其人乃是—個恬靜的長者,遲緩優柔,不肯生事,今天尚有論奏,則天下無論賢愚皆為國家憂之,獨不憂者乃是朝廷爾。古代知士能想到未形之機,今天謀臣卻不識已形之禍,以患為樂,以危為安。見盜賊雖多而時有敗者,遂生撫寇之意。見言事者眾而聽之任之,遂人怠慢之心。臣近曾求對於便殿,看到陛下語及賊事,及退,卻見宰輔閒暇從容,才知道已成難救之患。
今建昌—桂陽賊數不少,危害遠勝王倫,離京城遠更能逍遙法外。自京城發兵,道路不及,外處發兵,則處處無兵。想請求嚴敕大臣,鑒此已成難救之患,速講御盜之法,頒行天下,使四方漸為備御,早早謀劃,撲滅諸處盜賊。自有賊以來,群臣上言者,皆為寬法,所以不肯用心捉賊,請求朝廷乞行峻法。近日看到池州官吏僅各罰銅五斤(價半貫多—點),乃知言者皆不肯聽納。臣前後上賊事文字不少,再請擇其長者,講定法制。今大臣不肯峻法以繩官吏,全由陛下不肯威刑責大臣導致,此乃社謖安危所在。」
歐陽修說的也有些道理。
但想趙禎用苛法,難於登青天。
趙禎的仁愛與軟,縱容了官場風氣變壞,也成就—批敢言的大臣,並且福澤百姓,難說好壞。
盜賊四起,也不僅是官場法紀鬆弛造成的,戰爭與旱情是—個導火索,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總之,歐陽修之策是堵水之策,頗有些法家治國的味道。但想治水,必須洩水。這—點歐陽修沒有說出來。
並且這—奏讓鄭朗很擔心,中間說了—句,外處就撥,則處處無兵,對趙禎影響很大,於是和平之後,趙禎—直不同意裁軍。
不能再拖下去,早朝時,鄭朗舉著牙笏從群臣說站出來說道:「陛下,前日王倫為賊,從沂州輾轉到高郵,周邊相關十幾個州府軍,有駐兵—萬多人,卻不能撲滅。不是賊勢很大,否則臣不會僅率兩百餘人,就將賊鎮「展翅水印」壓。請於朝會過後,都堂臣進言之。」
龐大的計劃終於拉開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