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派梁適去契丹,契丹也派了林牙(林牙,契丹的外交官職)蕭偕前來宋朝。
聽到契丹如約撤兵,宋朝君臣十分開心,大設酒宴,盛情款待蕭偕,宴間蕭偕忽然對晏殊說道「晏相公,我朝陛下聽聞貴國鄭朗知州於西北大捷,特帶一些禮物,前去賀祝。」
淡淡一句,宴席間的群臣一起冷場。
晏殊硬著頭皮說道:「貴使前去西北,路途遙遠,多有不便,也不符合禮制。」
「我不是去西北,僅是去鄭州,將禮物送給鄭知州的幾位娘娘,立即返京。」
這也不行啊。
並且契丹使者一口一個知州,很噁心人。晏殊頭有些昏,自己與契丹人議和,為此,包括女婿在內,飽受諸多大臣指責。若這樣做,明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上書彈劾。
支吾道:「如此,我當請示陛下。」
不敢得罪契丹人,又不想得罪一些清臣,將責任往趙禎身上推。趙禎想了想,說道:「准。」
不就是一些禮物嗎,讓他們送。
若是貪圖禮物,以鄭朗的手段,還不知能斂出多少財富,這是一個很淡泊的大臣,契丹人就是帶來金山,也打動不了鄭朗的心。
蕭偕去了鄭州。
不過君臣多少有些不放心,派了許多侍衛,幾個太監,還有幾個官吏,打著保護旗號,一路隨行。浩浩蕩蕩的一百多人來到鄭家莊。幾個娘娘剛從少林寺回來,西北戰役打得很苦,連媳婦都受了傷,好在家人平安,於是到處燒香還願。
聽到契丹使者來看望,幾個娘娘糊塗了,不知道怎麼應對。
趙禎也猜到會發生這個情況,派了內侍,對她們指導了一下,簡單一句,就當你家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熱情招待,不失禮儀便可。如果契丹人送什麼禮物,你們儘管收下。這是聖旨。
蕭偕開始拿出禮物,兩匹駿馬,這個宋朝君臣早知道的。兩匹馬不算什麼,關健是下面,五株高麗進貢給契丹皇帝的人參,每顆都有四五兩,這不是後來種植的大蘿蔔,全是正宗的野山參,能長到這份上,還不知長了幾百年,即便在高麗國也是稀罕的物事。五件全白的野狐皮,白狐罕不罕見?以及其他的一些責重禮物。
幾個黃門與相關陪同的官吏看了只顧冒汗,這些禮物比契丹帶給皇上的禮物還要貴重。
可鄭朗七個娘娘不知道啊,聽了黃門的口旨,只好說謝謝,逐一收下。還不算什麼,最後還有一幅畫,是遼興宗親自畫的,山上一間茅草屋,裡面住著一個書生,書生正在身上捉虱子,一邊捉著虱子一邊顧盼自維。在山下還有幾個小人,穿著胡服,正在耐心等待。
「是貴國皇帝畫的啊?臣妾代兒子謝過貴國皇帝。」大娘不懂,不就是一幅畫嗎,收下就是。
但幾個官員臉上全部色變。
這個畫有很大的來歷,自古以來喜歡捉虱子的成名書生有幾人,只有一個,王猛。苻堅廣招賢才,網絡豪傑,以圖大舉,尚書呂婆樓力薦王猛。於是苻堅派呂婆樓前去王猛隱居的華山拜見。於是前秦一統北方。
招攬之意,一幅畫足以表達,可還沒有完,蕭偕說道:「大娘,以令郎才華與功績,至今還是一個知州朝廷待令郎太澆……」
大娘很滿足,說:「貴使,不是,朝廷讓我兒子做了觀察使,主掌一路軍政財大權,比知州權利大得多。」
「一路觀察使算什麼,只要令郎來到我們契丹,我主願意授他南院大王,大丞相,總知南北院樞密使府事。」
蕭偕說完,幾個小黃門與幾名官吏一起渾身直抽搐。雷了!
南院大王起初是爵位,又叫夷離堇,指軍事首領,後來才改為大王,慚慚有了實職權。契丹北面官主掌契丹及諸遊牧部落之政,南面官主掌漢人之政。但南院大王掛著一個南字,不是南面官,北院大王掌管的是契丹最強部族,迭剌五院部,此部也隸屬於北宰相府。南院大王主管著迭剌六院部,此部還屬於北宰相府。史上最有名的南院大王乃是蕭峰,不是金大俠筆下的蕭峰,也沒來過宋朝。此人武藝高強,英勇過人,曾屢破阻卜、敵烈叛亂,耶律重元造反時,也是此人鎮壓下去。現在還小,但他是鄭朗觀注的重要人物,不是現在觀注,而是關注十年後的蕭峰。
後面職位則是韓德讓巔峰時擔任的官職,總掌著契丹所有軍政大權。
幾個娘娘也嚇得直哆嗦,大娘差一點急哭了,說:「我兒哪裡敢授。」
「大娘,此乃吾主在臣臨行前,刻意奉告之語,君無戲言不是拿鄭知州開玩笑……」,蕭偕語氣誠懇地說。
不但遼興宗說過,你要對鄭朗家幾個母親好,要尊重,這是一個很孝順的人。劉六符也說過,他只說了兩件事,宋朝與西夏人作戰,互有傷亡,元昊之敗,主要是在南方,兩次大敗,主帥是誰?僅是去南方做了一個小小太守,六七年時間,為宋朝增加多少財富與糧食。那時候鄭朗才是少年人,心智未健全,再過幾年,心智成熟,又會是如何?
蕭偕十分狐疑的上路,來到宋境,於是問老百姓。包拯能傳成包青天,況且鄭朗,越聽越是心驚。在他心中,鄭朗不是放大版管仲,而是放大版韓德讓。韓德讓雖有文武奇才,可澶淵之役隨軍南下,多吃了敗仗,斂財之能,似乎也不及此子。就是不知道此人願不願意投靠契丹。
沒有久留,臨行前,在宋朝君臣面前耀武揚威的蕭偕對鄭朗幾個娘娘卻恭恭敬敬,行了若大的晚輩禮,這才離開鄭州。
傳到京城,趙禎與諸位大臣一起雷蒙了頭。
遼國這個小皇帝是真授還是假授?
況且契丹史上也沒有過漢人擔任南面大王的事倒。
可是很難說,南北大王雖寵,但實權不及南北宰相。只要做一個改制,將南院大王劃為南面官,那麼鄭朗就可以擔當此職。然而宋朝能給鄭朗什麼?一個參知政事還是呂夷簡力薦的,鄭朗暫時未接受,已有言臣上書彈劾,說鄭朗年齡太小,擔任參知政事資淺望輕,不合。就是參知政事,如何與契丹人的南院大王、大丞相與總知南北院樞密使府事相比?
趙禎焦急的將群臣喊來。
大臣們什麼表情都有,富弼站起來說道:「陛下,勿用擔心,鄭朗不會投靠契丹,他對我大宋忠心可表日月。」
此時,他急得差點兒要撞牆,早知如此,悔不當初。
「富卿,朕不是擔心鄭朗叛投契丹,而是擔心契丹對鄭解勢在必得,幾年後鄭卿契丹一行,契丹人必然不會讓他返回。」
但問題是契丹人敢違背盟約,宋朝敢不敢違背盟約?
也沒有商量出什麼好辦法,趙禎下了一份旨書到渭州,將情況對鄭朗說了,鄭卿,有些不妙,要麼我們從現在想主意,看用其他什麼代價,使你不必去契丹。
此時冬天漸深。
北方諸寨施工進入尾聲。
大多數寨牆砌得有一人來高,想要增加防禦力,牆的高度必須達到兩丈,還早。可先將它砌起來,雖有過冬的棉衣,士兵中蕃兵又佔了很大比倒,但總體宋兵耐寒程度不及西夏人。
這些寨堡會成為西夏眼中的大釘子。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先搶修出一人多高,便有了防禦力度,西夏人也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錢用得桑潑水一樣,儘管朝廷撥出大筆錢帛做為獎勵,僅靠市易的收入,也遠遠不夠。
鄭朗又準備向朝廷要錢。
就接到趙禎的旨書,鄭朗也雷了。不大相信,南院大王不會當真,關健是後面的官職,韓德讓那是立下多大的功勞,契丹人才授他此職的?況且他是什麼身份,契丹的亞父!
回了一封信,讓趙禎不必操心,沒事,我到時候自有良策脫身回來。還是正事要緊,快點撥一些錢帛給臣吧,臣這邊錢不夠用。又寫了一封信給家中,那些賞賜兒咱們不能收,一起將它們交給皇上,以免招人口舌。
什麼王猛啊,咱不想事胡人為主!
但這事兒讓鄭朗也氣得哭笑不得,於是坐在家中想出一條主意。
不是噁心咱們宋朝軟弱嗎,為了優撫契丹使者,趙禎還下一道詔書,自今契丹使至,不以官高下,並移坐近前,坐在朕身前吧。沒有關係,我也能利用這個使者。
派人通知折繼閔,派出斥候監視北方動靜,若是契丹派出使者前去西夏,立即派人通知他。
不管契丹是不是真心的,至少表面會做一做樣子。這次兩國相互派出使者,「其樂洩洩」,契丹不久便會派出使者前去西夏,調解雙方關係。
鄭朗打的便是這批使者的主意。
又將常明德與劉軒睿喊來,說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委託你們去辦。」
「請鄭相公吩咐。」
「有點兒難度,若是我沒有猜錯,不久契丹會派出使者前去興慶府,他們來了,你們代表我前去興慶府將他們請到渭州來敘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