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冷場,呂夷簡開口道:「陛下,給范仲淹與韓琦一道詔書,讓他們戴罪立功。」
鄭朗也暈,不是知道歷史,自己會真以為呂夷簡改過自新,變得寬宏大量。
趙禎也同意了。
實際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鄭朗的提議,不僅是掌管一路,是部署一路司事與馬步軍,還有兼帶經略安撫沿邊招討使,某種意義與唐朝的節度使權利相差不大了。
但都是文臣,忌憚要少一點。
也是便於指揮,特殊的情況,特殊的對待。
鄭朗又說道:「陛下,臣還向陛下討要一些人。」
「是誰?」
「那些蕃兵。」
「這……杜衍欲言欲止。
「杜相公,他們凶悍在不懂,一旦懂了,戰鬥力會立即下降,是一次性的強兵。」
趙禎這段時間心情一直不好,聽了此句,不由逗樂起來。
其他幾個大佬也一起失笑。
趙禎說道:「准。」
「還有臣想讓張方平知涇州。」
這傢伙獻了不少良策,但與自己一樣,多沒有被朝廷採納,是紙上談兵呢,還是真有些真才實習,鄭朗也不知道,是騾子是馬,放在戰場上溜一溜。再壞,比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官員要強。
「准。」
「還有狄青。」
「他就在涇州,擔任都監。」趙禎立刻答道,顯然狄青的英勇,趙禎在宮中也聽聞了。
去涇州是尹洙的推薦,尹洙與范仲淹聽聞五龍川戰役後,召見三將,這一回不是一將,三人都讓他們驚奇。尹洙此時與范韓二人皆交好,延州有了楊王二人,分一個給韓琦吧。將最強的狄青帶到涇州,多立戰功。
後人說韓琦對狄青十分厚隆,其實是錯誤的,此時羞侮狄青的事沒有發生。
那是七八年後在河北定州發生的。
韓琦也沒有將狄青放在心上,甚至包括調動許多將領的好水川之戰,狄青明明在涇州,離鎮戎軍也不遠,但沒有任用。
韓琦身上的優點很多,缺點更不少,包括對武將的岐視。
「臣知道,但臣請求陛下讓他擔任鎮戎知軍,涇原路副總管,經略招討副使。」
章得像瞪起眼睛。
「章相公,是副職,你不會像范諷那樣,認為我是王莽吧。」
趙禎再次笑了起來。
相處得久,至少鄭朗什麼樣的為人,他知道的。
「他是粗俗武將。」
「是副職,此時國家危難關頭,都要祈求上蒼不拘一格降人才了,為什麼有了人才,還不用。況且我也會監督,若不勝任,我絕不會偏袒於他。」
「但撥得太快,」宋庠也忍不住說了一句。
「好水川一戰,名將多戰死,我不得不重用狄青。」
「還有葛懷敏。」
提到這個名字,鄭朗頭就很痛。
他是名將葛霸的兒子,王德用的妹夫。儘管王德用對這個妹夫很不看好,然而朝廷上下皆被他的誇誇其談迷惑。陝西用兵,趙禎曾贈送他曹瑋所用的甲冑,看重到如此地步。
當時朝廷上下皆被葛懷敏迷惑時,連陳執中也認為當今著名將領乃是葛懷敏。只有郭逵說道,葛懷敏易對付,今後他一定會替把朝廷的大事辦砸。
分配到范仲淹的手下,范仲淹與其交談,能瞞過陳執中,但瞞不過三百年第一人,立即看穿葛懷敏猾懦不知兵,將他打發到涇原路兼招討、經略、安撫副使。
這個人鄭朗還想留下的,不知道則罷,知道了,說不定能利用利用。
若是將他排擠出涇原,如今他的真面目無幾人能看清楚,又要禍害他路,這個**害起來會十分厲害的。
於是說道:「那麼讓狄青知鎮戎軍吧。」
宋庠不能再說,大家都要相互退讓一步,才是好同志。
鄭朗又說道:「臣再向陛下討要郭遵的弟弟郭逵。」
郭逵因父蒴補北班殿侍,因兄之戰功,錄其為三班奉職,此時正在范仲淹麾下,范仲淹敬重其兄,對他也像對子侄一般。
然而因為年青,范仲淹沒有重用。
放在鄭朗手中也不會重用,畢竟才是十九歲,但資質已經流露出來,包括對葛懷敏的認識。
郭逵的任命是趙禎親自下達的,趙禎還有些印象,說道:「准。」
鄭朗很感慨,趙禎早先時候像今天這樣,一個個准字下來,何必有今天西北的慘烈?
不過鄭朗也疏忽重要的一點,郭逵十九歲,他還要看一看,那時候鄭朗才多點大,就算趙禎相信,讓朝中這些大臣如何相信?
「還有其他人選沒有?」
「沒有了,不過臣若到西北後,看到什麼良策,請陛下恩准。」是市易法,但今天鄭朗不想提出,向范小夫子學習,先做了再說。大不了等定川砦戰役過後,將功折罪,自己正好回鄭州休養一段時間。
也想主動替自己找麻煩,否則慶歷新政開始,自己夾在兩府中,將會裡外不是人。
趙禎準備宣佈大家散去,忽然一個太監跑了進來,在趙禎耳邊低語,一邊說一邊竅笑。趙禎聽完後,也笑了起來。然後笑咪咪地看著鄭朗道:「恭喜,恭喜。」
「何喜?」
「皇后早聽聞你家娘子女紅精湛,正好你的娘子今天到了京城,明天讓你娘子進宮,與皇后一敘,還有,讓你娘子帶著你的新妾一道進宮。」
「新妾?」
「是啊,朕……諸卿,你們去樊樓吧。」趙禎本來想說,朕與諸卿,一道去樊樓,想想不大恰當,於是改了口。
「什麼樊樓?」
「散,散。」
聽著背後趙禎在御書房裡的笑聲,鄭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走出皇宮,忽然想了起來,飛快地騎上馬,直撲客棧。
客棧門口正在放鞭炮,還有許多人抬著一箱一箱的東西進入客棧。以鄭朗如今的年薪在京城也可以購買一棟像樣的房屋,但考慮不久就要離開,所以一直住在嚴記客棧裡。
嚴掌櫃也歡喜。
鄭朗入住,對他來說,是一件有臉面的事。
看了一眼,鄭朗立即下馬,將馬丟給夥計,撲入客棧。
四個妻妾與兩個女兒一道返回京城。
不過是早晨返回京城的,鄭朗上完早朝,又與諸位宰相被趙禎喊到內宮議事,現在都到了下午時分。
但是如鄭朗所想的那樣,房間裡多了一個少女,看到鄭朗回來,羞羞答答地低下頭。
鄭朗身體都快氣軟了,沖崔嫻招了招手,喊她出來說話。
崔嫻走出來。
鄭朗氣憤地說:「是怎麼回事?」
崔嫻翻了一下秀媚的丹鳳眼,說道:「妾是為了鄭家,不是為了你。」
鄭朗此次進京,樊樓主人曾經對外面人隱晦地說了一句,鄭朗好啊,那怕我家女兒做他的小妾,我也開心。
他僅是一個商人,可因為巨大的財富,也有一些地位,這句話迅速傳開。又有人朕想到去年鄭朗在延州,樊家捐出二十萬緡錢給延州做軍需,便有了樊家用二十萬緡錢買一個小妾的說法。
這是趣聞,不管真假,流傳很快。崔嫻自船上返回京城,半路上居然聽說了。也不知道真假,但空穴來風,總有一個巢穴。
剛到京城,樊家派人過來,又用隱晦的語氣協商這件事。
崔嫻先是愕然,然後氣苦,最後想了大半天,忽然改了主意,說:「你讓你家小娘子過來,讓我看一看。」
樊家真的讓她過來,崔嫻看了看,不太符合她的目標,要生孩子,最好屁股大,胸大,這才是育子之象。家中幾個人,除了自己稍好一些,其他三個小妾身體都是極其苗條。
不過樊家小娘子一慣活潑好動,古怪精靈,調皮搗蛋,身體健康。這點倒頗讓崔嫻滿意,於是答應。
既然答應,樊家動作也很快,不是正妻,只是小妾,可終是自家的女兒,並且鄭朗對小妾的痛愛,也很有名氣,僅是一個名份問題,其他的與妻子並無二樣。
於是吹吹打打,放了無數鞭炮,又抬出許多嫁妝,一路將樊小娘子送到客棧。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整個京城,連皇宮的太監也聽說了。
鄭朗憤怒道:「這都是神馬!」
「官人,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為了鄭家。」
成婚多年,鄭家還沒有一個兒子,崔嫻背的包袱重。後來王安石的妻子與司馬光的妻子也這麼做過,看到家中人丁單薄,於是自作主張,替丈夫納妾。
「已經兩個女兒,以後還會有的。我才二十四歲,母親生我時,我父親都快年近四十。」
「可妾心中不放心。」
「趕快讓人家回去,不要耽擱人家的青春。」
「如今事情公開,名節也毀了,如何讓她回去。」
「毀什麼,我才回客棧,能發生什麼事情?不能再耽擱,否則真的會毀了名節。」
「官人,你想一想,妾答應下來,也是替官人著想。樊家是京城裡巨賈。」
「難道我家的產業與我的年薪還不夠用度?」
隨著鄭朗遷為樞密副使,年薪加上各種補貼一年達到兩萬多貫,還有家中產業,一年又能產生一萬多貫的收入。一家人天天在樊樓吃住,費用也足夠。
「不是因為這個,官人,樊家是商賈,納他家的女兒為妾,不會有非議,又是巨賈,在京城與許多官員有一些關係。官人不喜結交,眼下是樞密副使,會去西北。可早晚要回來,三四年後回京,肯定會是兩府宰相。無論立下再多的功勞。年齡還是太小,資歷不足,有樊家也是一個支援。而且官人做的一些事,又要與商賈打交道,自己出面終是不妥,還有呢,平安監那十五分契股也要早晚售出,由樊家在中間轉一個圓場,就會減少正面的衝突。至於樊家呢,樊小娘子喜歡官人,樊家財產巨大,以自己力量不足以拱衛,有官人這座靠山,樊家幾十年內必然無憂。所以順從女兒的意思,讓她進入鄭家做一個小妾。這是互惠互利。」
「這更是婚姻,不是交易!」鄭朗更暈。
與自己妻子解釋不清楚,一提到兒子,這個聰明過人的妻子時常會犯糊塗,連一貫的小心眼吃醋都忘記。說不清,索性不理她,直接進入房間,對樊家小娘子說道:「你好。」
「官人,你好。」
……
「妾見過官人,」施了一個大禮。
「你別官人。」
「是大娘子教妾的。」小姑娘一邊回答,一邊低頭,眉開眼笑,似乎歡喜得要命。雖然做著羞答答的模樣,小腳兒直動彈,顯然不是一個安生的主。
鄭朗在屋中走過來走過去,最後說道:「樊小娘子,今天我在內宮與陛下諸相商議國事,馬上我就要去涇原路擔任馬步軍都部署經略安撫沿邊招討使。」
「那是,朝廷官員無能,只有官人才能在西北力挽狂瀾。」
……
「官人,妾還會騎馬呢。」
「不行,我去西北,隨時有生命危險,不能耽擱你的青春。」
「夫妻本是同林鳥,要同甘共苦。」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到頭各自飛,哎喲,痛啊。你們做什麼?」鄭朗兩隻胳膊肘兒讓崔嫻與杏兒扭得痛疼萬分。
「誰與你各自飛了?」
「大娘子,妾不會與官人飛的。」
這還有理擰不清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鄭朗已經聽到許多熟悉的聲音,只好走出來,看到許多官員,如晏殊、呂夷簡、章得像、宋庠、杜衍等諸位宰相,一個不少,全部到來。
還有呢,富弼,葉清臣,歐陽修,張方平,賈昌朝,王舉正,王拱辰,陸續許多大臣先後趕到客棧。
如果說這些人全部是星星,星光璀璨,幾乎都快將嚴家客棧淹沒。
「恭喜恭喜,」一個個說道。
在京城這段時間鄭朗十分本份,不管官職大小,對待他人皆十分客氣。這也是鄭朗的脾氣,本來朝堂裡幾乎所有的官員,比他歲數皆大,除了因為國事外,何必對人藐視?
加上又要辛苦地去西北,大家皆不惡,再加上樊家的名頭,一起趕來恭賀。皇上不是說了,你們去樊樓吧。這是聖旨!
鄭朗看著這嘈雜的場面,臉青一塊紫一塊,都不知道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