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顯著。
周圍的官吏聽後,就像聽到鄭朗說我明天去將幽雲十六州不費一兵一卒收下來。
張夏回想起一路上鄭朗與自己交談,還是很謙虛的,果然真謙虛!
鄭朗鄭重其事,再次拱手道:「諸位父老鄉親,你們也不用擔心,雖是我對陛下的一個承諾,但不會將這些稅賦強加在你們身上,或者諸位客商身上。那不是我的做人宗旨,即便是朝廷徵稅,也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過也很難,還需各位多多協助。」
沒有人將他這句話當作一回事,你將所有客商的皮扒下來,所有百姓的血脂喝乾,也斂不出五六倍的收入。
鄭朗說完,在人群看瞅了瞅,看到施從光,走過去,道:「可安頓好了。」
「鄭府尹,我在鳳凰山下買了一棟院子,就是錢有些多,花了一千五百多緡。」施從光慚愧地答道。
「不貴,這裡可是杭州。」鄭朗呵呵說道,又衝諸位官吏拱手道:「天se已晚,我們要回去,有事明天說。」
自動有衙役分開人群,讓他回去。
這也是一種對奇跡的尊重。
若不是有在太平州的奇跡,今天鄭朗冒然說出這一句話,肯定被所有人當作神經病。
而且太平州隱隱成了傳說之地。甚至有的衙役也像太平州那樣,實行免役法,有錢人家不想付這個衙前,無錢人家還指望著一些補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利用好,也可以辦成許多事。
還有許多百姓,大多數也相信,他們可沒有能力想得那麼遠。既然能在太平州變出一場奇跡,杭州比太平州好了幾十倍,為什麼變不出來。十分興奮的離開。
但諸位官員繼續石化。
雖然施從光花了一些錢但所買的宅子位置極佳,西北方向便是武林門,緊鄰著鳳凰山麓,三進三出的跨院還有一個花園,花園裡堆放著一些太湖石,載著各種樹木花卉,幾株高大的桂花幾與二樓的欄杆相齊。花還未開,在繁茂葉間迸出一粒粒金se的小米粒。
又有兩口古井,石苔叢生,古意昂然。
邊上就是鳳凰山抬頭看,從山上蓊蔥的綠樹間能依稀看到山上一些樓台亭寺,一片片黃se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綻放著金se光芒。
又有一道小山溪從山上而來,清澈的水花迸落在宅子外面,於是讓原來的主人引了一引,引了一部分進入宅子,就著溪水開了一個小池子,裡面養著一些金se鯉魚載著幾叢稀疏的荷花。
踱了幾步,前後看了看,鄭朗說道:「真的很不貴。」
王安石拽了拽鄭朗的衣服。
鄭朗會意與王安石、嚴榮走進屋中。
四兒、環兒、朱兒她們正在收拾屋子,看到鄭朗進來,連忙將桌椅拭乾淨。
三人坐下,王安石將這一行的經過說了一遍。
杭州很好,甚至沿大運河過來一路都很好,從地理位置來看,杭州有大運河,還有到越州與明州的吳越運河之便,外面又有錢塘江海運,裡面還有龐大的浙江與到湖州的宦塘河之利。加上地勢平坦所以迅速取代越州成為東南中心。
但僅是杭州,平坦的也僅是杭州附近仁和、錢塘與鹽官三縣。從餘杭富陽往西,臨安、新城、於潛、昌化,多是山區地形,如同福建一樣,是八山一水一分田。
「繼續說」鄭朗點了一下頭,其實整個兩浙也是七山一水兩分田,所謂的富在東南,不是指浙西浙南,這與後世不同的,沿海的地方優勢並沒有發揮出來。東南富是從江寧開始,一直到太湖流域,錢塘江兩岸。往裡去情況就惡劣了。
因此與福建一樣,存在著耕地難,取水難的問題。
但老百姓充分發揮南人的智慧,或者四兒所說的刁滑,sī人與官府多興陂塘郾斗壩庫,用來灌溉,人口多,耕地少,於是精耕細作,產量之高與精耕細作程度冠於全國之首。
是迫於無奈的。
也有更多不好的一面,特別是豪強的侵佔,比如圍田瀦水,將有水源的地方侵佔,或者將湖泊圈圍變田,這個開發時間很早,只是面積小,不像景民圩那麼引人注意。
結果六月到來,貧困百姓望著大太陽,望洋興歎,無水可灌。但又不像太平州,那是茅山與黃山水系,水流下來,十分平穩,只有黃梅天才是汛期。而浙東不同,這裡是天目山、仙霞嶺水系,離海近,汛期短,可水流量大水系發達,一到秋天,暴雨天多,山洪下來,而豪強多阻河道湖泊,水不得洩,千家萬戶耕地結果被淹於一旦之間。也就是宋朝官員所說的秋潦。
也綃官員阻止,強行拆圍,可遭到大戶人家的反抗,甚至有的大戶人家撥刀相向。
與造反沒有關係,這是太祖、太宗與真宗的詔書,讓我們開荒的,開荒田歸開荒者所得。
趙禎詔書下後,能做為一條證據,可又說了,是太祖、太宗與真宗大,還是當今皇帝大,當然是前三者大,那為什麼還拿皇帝詔書來威脅我們!
鄭朗苦笑,宋朝這種親民的政策不能說不好,但對百姓的威脅力太弱,特別是豪強。而且政令朝秦暮楚,也降低了它的威信,越往後詔令改得越頻繁,威信越弱。
這是西邊六縣的情況。
東邊三縣也未必很好,有錢塘江與浙江之害,時常氾濫成災,不僅是澇災,還有潮災,杭州城附近還有西湖之害。鹽官······鹽還有鹽害「說,我就是從鹽場過來的。」
「喏,」王安石擔心地應道。
與茶場一樣,朝廷是好心,先借給亭戶,給鹽戶牛犁以及煮鹽工具,只有一個條件,這些工具與牛不是讓你耕種的,專門給朝廷犁鹽泥。但亭戶們自己卻不自覺時常偷偷sī耕。
對此朝廷表現了人xing化的一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劃給你一塊鹽地,讓你專門煮鹽。
這是朝廷付出的,那麼必然有回報一是鹽稅,亭戶一般每年交三十石到三十五石正鹽,平鹽一石是五十斤,正鹽是一百五十斤。剩下的必須全部賣給國家,甚至為了民生,還制訂了任務,完成任務後多煮出來的鹽為浮鹽,又叫平鹽,收購價又更高。
更人xing化了。
可事實呢,不是!首先收購價太低官府給正鹽價每石只有五百省錢(因為錢不足,一緡錢不足千文,多是七八百文實錢,這叫省錢)·一斤鹽才二點五文。到天聖後加了一下,加成六百文,也不過三文錢。
但也不錯了·比後來用小刀子刮好,這時是用犁來犁的,鹽地厚度高,產鹽量大。
可不急,還有,兩稅,兩稅以鹽代替,兩稅來了,雜稅也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雜稅全部得徵收。接著牛犁又要收錢·並且物價上漲,柴草價居高不下,越來越貴,而鹽價不動。以及亭戶對亭戶自己人的剝削,有的大亭戶鹽場未煮,居近場監·貸錢射利,隱寄田產(隱他們自己所佔的鹽田畝數),害及編氓(編入戶冊的平民)。誰家沒有事,一有事借貸,賴上。
還不止這些,宋代對各方面的百姓陸續放鬆,比如給予百姓自由流動的權利,甚至將流民編入廂軍給他們活路。但因為鹽利之暴,對鹽民看管很嚴,一不准亭戶投軍,投充者押歸本業,杖八十,二禁亭戶逃離本場,移至他場那怕煮鹽也要押回來,繼續杖八十,三禁亭戶改業,只准煮鹽謀生。說到底就是農奴!比唐朝的閉戶政策更加倒退。
所以王安石很擔心。
老師很平民化的,對平民格外關注,一旦看到這種情況,會有什麼舉動?
但造成另一個問題,就是走sī,僅在杭州,從鹽戶頭上收購一斤鹽是三文,在本州出售價就有二十六文!連路費都省了,轉一個手,九成的利潤到手。有的走sī者連官府巡查的衙役都敢捕殺,是故販鹽之人,千百為群,州縣之力,無能禁止。
還有許多古古怪怪的地方,比如虔州(贛州)離廣南近,偏按舊制,運銷淮鹽。想一想從兩准路到虔州有多遠吧。於是成為宋朝sī鹽現象最嚴重的地區。
不但鹽,還有酒,酒情況稍好一點,也有許多不好的地方,許多豪強強行sī自釀酒,包括一些朝廷有後台的官員,多在湖秀杭越數州開設sī人酒坊。
至於茶礬之利,依王安石之意,不如索xing全部商業化,要它們做什麼?茶農礬農被逼得十分苦逼,朝廷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比如前幾年的二十幾萬緡錢與十幾萬緡錢。朝廷當真再乎這四十幾萬緡錢!
商業化後,損失是大戶人家利益,那於朝廷有何關係?中小商人與老百姓日子好過了,並且一旦商業化,朝廷僅靠商稅,就不會比原來所得少。
這是指眼下形成的積弊,一開始包括鹽,朝廷立意都是好的,實行茶專營後,許多新茶種開發出來,這就是國家機器的力量,或者礬,亦是如此。可跟後沒有及時應變,朝廷未得其利,反而成了權貴們魚肉百姓的工具。
但問題不僅於此,還有其他的,比如寺廟。
沒有福建嚴重,也十分嚴重。不但阻其水利,連西湖都進行了侵佔。有的寺觀還有著深厚背景,比如杭州洞霄宮,宋真宗親賜良田十五頃,李太后出生於杭州,趙禎又賜靈隱寺莊產十五頃祈福。那一個敢動這一寺一觀?
至於侵田河湖、奪民其田、放高利貸、隱其民戶等等情況彼彼皆一口氣說完後,王安石道:「鄭大夫,難啊,除非鄭大夫真有翻江倒海之能,將富陽等縣所有大山搬走。」
鄭朗一口茶水噴出來,道:「我還搬大山呢,說一個小山,底百丈,高不足三十丈,大不大?」
也就是山麓周長三百來米,高九十米,這樣的山峰,算很小的山峰了。王安石道:「不大。」
「可你知道它會有多少石方?近百萬石方·用載重量一萬多石最大的江船裝載需要三千多船,你說我有什麼本事搬山倒海?」
說孫悟空的金箍棒,就這麼一座小山峰,有可能會是五萬個金箍棒重。
王安石也樂起來。
鄭朗又說道:「你不用擔心·對此,我做了心理準備,大多數是微調,重點也不是在它上面。有的也比較容易治理,難的是我離任之後,能不能保持,難的是一州問題不大·全國三百多個州府軍監,如何解決?」
提及此事,王安石抱怨道:「鄭大夫,那個不能說啊。」
「什麼不能說。」
「就是五六倍。」
「說也是五六倍,不說我對陛下也做了承諾,還是五六倍,有何區別?眼下沒有他人知道,大約是陛下替我保了密·減輕我壓力。這是陛下的好意,可不能慢怠陛下,更不能與陛下打誑語。我主動將真相揭出來·會對自己一些舉措進行很好的保護。」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僅憑這個五六倍,誰敢阻止自己做一些變革之舉?
「不妥,不妥,」話聲從外面傳出來的。
剛,司馬光與呂公著帶著兩個漂亮的小媳fu走進來。
兩個小媳fu也甜甜地唱了一個肥喏:「見過鄭大夫。」
朗道。
四人落座,鄭朗問:「司馬三郎,有何不妥?」
幾位新進士多分配為各縣知縣。但通過分配就可以看到權貴的力量,司馬光名次靠前·卻被分到於潛,呂公著分到餘杭,呂公弼與韓絳因為有一段時間履歷,一在錢塘,一在仁和,如同兩鬼拍門一樣·扼守著杭州。范鎮到了臨安,蘇舜欽到了新城,崔黃和到了昌化,薛利和到了鹽官,只有一個富陽知縣還是原來的劉縣令。
這也是鄭朗頭痛的地方。
幾乎全部換掉,不管他們以後,眼下全部經驗不足,就算智慧彌補過來,有幾位來頭很大,未必聽他的管從,知縣也有一些自主權利的。
不知道朝廷為什麼這樣安排,這樣的安排無疑是亂上添亂。
但無論是呂公著或者司馬光,雖在自己境內,以後見面也不易。
見面容易的是韓絳與呂公弼,見他們做什麼?除了公事,還想與他們拉什麼交情?
司馬光道:「我不知道鄭大夫是如何做到使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的,若做不到是一個天大的笑柄,若做到了,不是叫奇跡,而是叫神跡。對鄭大夫以後也不會有利。」
即便吏治之功,也要適而可止的,功勞太大,不僅是武將,文臣別人也會看得眼紅。隨便做一些小文章,再往上陞遷會變得很難。史書也能看到,往往先拍死的就是你這樣有大功的大臣,除非晉朝南下,靠王謝兩家扶持。
然而無論王導或者謝安,那樣的背景,那樣的功勞與地位,還有許多人在暗中抵毀。
鄭朗用什麼與人家王導謝安相比。
鄭朗歎了一口氣道:「司馬三郎,你是好意,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何必太在乎自己的地位?況且我xing子本來就淡,若不是陛下器重,恨不能帶薪閒賦在家,養養花,品品茶,彈彈琴,練練字,那才是我最想過的生活。」
說完了茫然若失。
這些年做了什麼?先是拚命的讀書考取功名,然後任上忙來忙去,連帶著家人也不得安息。當真自己能憑借一己之力,將宋代扭轉?
司馬光不知道他的內心想法,急切道:「鄭大夫不可啊,國家與社稷還等著你,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國家。」
老師必須要上位,只有老師有這個學問,與調和之道,以及雅量,將這個國家治理好,其他人不行。現在老師是小了,但十幾年後,老師足以有資歷擔任宰相。不但要擔任宰相,還要象呂夷簡與王曾,王旦,呂meng正那樣一擔任就是十幾年,才能帶給國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無所謂了,不上不下的,東邊搗一下,治理好了,一州一府,西邊一下·還是如此。但對國家幫助作用很小,甚至遇到一個不好的官吏,花幾年辛苦治理出來的政通人和,在這個官吏手中一兩年功夫就讓你毀於一旦。
想要國家大治·必須從上面疏理,那才是源頭所在。
「你不懂的,」鄭朗說道。此次杭州一行,或者秀州、明州與密州,xing質都一樣,但沒有杭州效果好。又道:「我在太平州治理不僅是一種思路,還是一個樣板·各州各縣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優勢,這些優勢很難看到的,要看有沒有能吏將它發掘出來。只要發掘出來,調節好境內各戶等的矛盾,大治便有了。這是內部之力,不需要外因。畢竟不是昏君當道,陛下仁愛,朝堂雖爭吵·可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小人。」
公著大聲答道。
鄭朗知道他心思,笑了一下又說:「那是太平州,這是杭州·以我之能,有可能經過三年治理,使它收入增加一倍以上。」
几子全部點頭。
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杭州收入翻一翻,那將是多少?
「然想五六倍,似乎是癡人說夢。其實也不是,你們以前看到的是我挖掘內部潛力,並沒有借助外部力量。」
「不是啊,鄭大夫,你也用過······」
「那也不是·我是從江寧那邊引來一些錢帛,還是內部,內部的蔗糖。這一次是真正從外部借助力量。
因為前一種治理方法是從內部尋找潛力,只要有能力的官吏,都可以學習,並且當作樣板。可我來杭州·許多是不能學習的,只能學習一種思路,其他的很難摹仿。」不是驕傲,此次來杭州,鄭朗走得很遙遠,遠得超過了幾百代人。
「那是什麼方法?」呂公著好奇地問。
「是什麼方法,有的細節我還沒有考慮好,想好了,我會藉著召集各縣知縣名義,將你們喊來,一道商議。相信一個知縣,不會將你們為難住吧。」
司馬光與呂公著得意地大笑,這幾年跟著老師後面,可是學了一些好東西,正準備拿出來用呢。
「所以司馬三郎,你雖孝順,我還是讓你來南方,這幾年學一學,對你以後會有莫大的幫助。」鄭朗是指另一件事,司馬池在河中府,司馬光心中有些猶豫不決,想留下孝順父親,畢竟司馬池也老了,因此司馬光一度想就近尋找一個官職就任。
兩難之下,問了聶氏,讓聶氏大罵了一頓,呂夷簡將兒子往杭州送,范仲淹將兒子往杭州送,韓億將兒子往杭州送,若不是陛下阻止,恐怕其他幾位相公同樣要送兒子過來。為了什麼,政績。
傻啊,你留下來才是真正的不孝。
從另一方面也看到京城以及北方諸官吏對鄭朗的看法。五味俱全,然而不得不承認至少在太平州鄭朗創造了一場宋朝罕見的奇跡般地的政績。
來到杭州後,司馬光主動對王安石說了此事,王安石剛才也對鄭朗談了起來,對孝順鄭朗很贊成的。
但對司馬光的思想鄭朗還是很擔心,從骨子裡,司馬光依然有些保守,不能怪他,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的思想。王安石還是很jī進。幾年教導下來,稍稍好一些,司馬光考慮問題時,能真正的考慮一下平民,以及貧富不均所帶來的禍患。王安石考慮問題時不但考慮平民,還考慮到了大戶的兼顧,不服不行,你不管我們,保準你什麼事都做不好,並且對官府力量的信任在下降。這是好事,無窮的相信官府的力量,才是王安石強行變法的信心來源,也是變法極度被扭曲的原因。
變法可以,但得考慮好了,你手中的法到下面會讓下面的官吏變成什麼。
鄭朗還是不大放心,所以將司馬光繼續守在身邊,守上兩三年,那時候思想穩定下來,再各奔東西,問題也不大。
又說道:「我們在一起恐怕也只能在杭州這幾年時光。」
「禺什麼?」
「你想,再過幾年,王三郎與范大郎也會參加科舉,以他們之能,不會落第的。若再加上嚴小郎與范二郎,我口口聲聲反對結黨,可我們七人似乎也成了一個小黨。」
幾人哈哈樂了起來。
司馬光與王安石還有些期待,結什麼黨,不用結黨·大家心中清楚就知道了,一旦七人全部有了政績,互相扶持之下,就能為國家做出一番大業。
那有那麼簡單。
鄭朗也沒打消他們的熱情·道:「正好,留下吃個晚飯。」
「喏。」
呂公著又問:「鄭大夫,我們應當做什麼?」
他們還記得趙通判離開太平州時,鄭朗曾經做過指導。
「記住一句話,yu速則不達。我在太平州時,因為災民所逼,迫不得己·所跨的步伐很大,現在時常想起來頗為後悔。非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做下去會很危險。」
「喏。」
其實就是一句話,循序漸進,謀定而後動。
鄭朗下面一句話又讓他們喜笑顏開,鄭朗道:「但無論那一縣,背倚著這個大港大都市,不要說山有山利·水有水福,就是沙漠戈壁灘,也會讓它長著一朵花來。交接後我會到處轉一轉·會對你們說。」
說話間,崔嫻抱著鄭蘋走了進來。
飯菜已做好,是崔嫻下的廚,几子笑嘻嘻地說:「有口福了。」
不過因為忌諱,那聲小師母終說不出口。
呂公著從崔嫻手中接過鄭蘋說道:「喊哥哥。」
鄭蘋也不怕,用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大哥哥」。但鄭朗額頭上起了一絲黑線,這個輩份,怎麼敘起來的?非是范仲淹,他是所有君子黨的帶頭大哥,呂夷簡今年多大歲數了。
但諸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各自心中湧起無窮的歡喜。
正在此時,又來了一個客人。
富弼。
他做了好幾個州的通判,再次擔任通判,也算是熟門熟路。
然而此時他很擔心。
非是幾位新進士,他們僅是諸縣知縣,他是通判·負責監察與協助整個杭州事務。但鄭朗忽然冒出這個很荒謬的一個承諾,如何做得到。越想越心裡不安,也打聽到鄭家,到了鄭家拜訪。
富弼在詩社上見過一次鄭朗,鄭朗與富弼卻很少有交接。
但鄭朗對他很不惡,若說君子,此人才能勉強算一個君子,至於其他人嘛,從來不會當真。你們是君子,俺還是聖人呢。
微微一笑問道:「富兄這麼晚前來有何貴幹?」
「你那個……」
「富兄,勿用擔心,這件事,恐怕非你暫時所能插手的。」鄭朗忽然遲疑了一下,問道:「富兄,我打一個比喻,若是我用兩百士兵的代價戰勝了一萬契丹人,犧牲了兩百士兵的生命值與不值?」
「何來此言?這時不能……」
「我知道暫時與契丹人開戰是不明智的行為,僅是比喻。或者明說,若是我以後做一件事,會使朝廷一年增加六七百萬,甚至七八百萬緡錢的收入,使幾萬家百姓不會因為貧窮妻離子散,不會因為貧窮而親手將自己剛生下來的孩子扼死,所付出的代價,有可能會是一年幾十名,幾百名的百姓死亡,你說值與不值?」
「你說是開海……」富弼遲疑道。
這是太平盛世,想杭州一年會死幾百百姓,只有出海。
又搖頭道:「不妥。」
非是不妥,是根本變不出這個利潤。
王安石也道:「正好,我有一件事要稟報大夫。」
「說。」
「我做過一些調查,非是它故,是無錢而。」
這件事困huo了鄭朗許久,按照某些學者的言論,是經濟水平現象,也就是經濟必定會從富有的國家向貧窮的國家流動,就像水一樣,必然從高處流向低處。
未必!
全球化都做不到這一點。還有一個例證,清朝,洋人打開了中國的大門,來做生意,做的結果發現越做貿易逆差越大,用了鴉片都沒將這個逆差彌補過來。於是最後撕開了真面目,直接要求清朝賠錢割地。
況且宋朝。
這件事提及多次,王嚴二子來到杭州來,問了幾次,有海外番子,數量少,不及廣州與泉州二港,倒是倭人與高麗有一些。但不管那一個國家的人,道理都是一樣的。調查的結果讓二子大感意料之外,這些海外小國缺少金銀銅,有一些,可早幾百年前大食人就開始重視商貿,歷年的擄獲,所剩餘的金銀也不多,更不用說是銅。即便有銅,也不會『鑄造。
不管宋朝的貨物多精美,沒有錢,怎麼買?
而且看到宋錢精美,許多國家當成了國寶,穩定經濟的利器,鼓勵宋人帶銅錢過來,有銅錢,可以以一當十從當地購買貨物。於是宋朝屢禁不鮮,有的商人利用小船將銅錢裝上,駛到大海裡停泊的大船上,下南海交易。
契丹也是,後人所想,一開榷場,以宋朝的器物精美,僅是貿易,就能隨便地將歲貢賺了回來。可錢呢,沒有錢,怎麼賺,契丹修大佛像還缺銅呢,何來用銅交易。最慘的是史上王安石變法,為了賺取交易產生的商稅,放開交易,結果銅錢就像去年錢塘江潰堤,江水滾滾一樣滾向契丹。
這才是問事的關健所在。
「我早知道了,」鄭朗淡淡地說道,然後lu了一個哭不得笑不得的表情,答案如此簡單,自己想了很久,還抱怨朝廷不與契丹交易,很有可能後人也會產生數不勝數的誤會曲解,認為一開海就發財了,但錢呢。又道:「這才是我這次最難的地方,也能解決。富兄,你可願助我?」
富弼不敢回答。心中卻想到,休說沒錢,就有錢,你也沒出本事一年賺回那麼多,是替朝廷增加的稅務,那麼實利還要增加十倍以上,那一個國家有這麼多財富讓你賺?其實還是不懂的,問題是缺錢,否則大肆交易所產生的連鎖反應,豈止是海上交易產生的賦稅,帶動的賦稅不要太多。
只要辦到了,死幾十個百姓算什麼?
但他心地不惡,這句話怎麼說得出?
鄭朗繼續沉思,忽然道:「有些不好。」
好與不好,都不知道他怎麼變出這個很大的魔術出來,富弼還是不由自主問道:「什麼不好?」
「缺少一個主事的人。」
「主事的人?」富弼一頭霧水,什麼都缺,人才還會缺嗎?
「這人要有才能,要會變通,要對陛下與國家忠心,要不怕死,要手段狠辣,要有一定的閱歷與應酬能力,要會哄人騙人詐人,要能軟能硬,要能無恥不要臉,眼下地位還不能過高,要能吃苦······」
上哪裡去找?
夏竦也不行哪,他對國家忠心度不夠,也怕死。
富弼更茫然了,喃喃道:「果然是人才…···」
荒誕不稽的五六倍,獨一無二的人才。
鄭朗卻焦急起來,不管多難找,必須找到這個人,才能總領全綱,這是最關健的東風!
以前一直沒注意此事,只想著過程,卻疏忽了這個關健因素,如今想一想,趙禎朝什麼樣的人才都有,可這個人才就沒有一個符合的,甚至連湊和的人都想不起來一個,開金手指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