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鄭朗的兩個學生,不但小皇帝好奇,滿朝大臣皆好奇∼鄭家子xing格平和,可才氣有了,眼光也高絕頂。並且此時他要分心替兩位太后作畫,還要準備來年的大考,時間是何等的緊張。
居然讓他分心破例收下的學生,會是什麼樣的人才?
大臣們也喜歡八卦,於是就在議論,甚至大部分人想親眼看一看。
八月桂花香,院子裡幾株金桂開得燦如繁星,陣陣還不算清涼的和風吹來,幽幽香氣沁人心脾。
時季的變化三個少年都沒有在意,他們幾乎將心思全部放在要麼鄭朗偶爾到范寬家拜訪一下,或者彈彈琴。這不是玩樂的,是緊張的苦讀之餘,進行自我調節放鬆的。有時候鄭朗也對兩個小三勸說,適當出來走一走,學習反而能事半功倍。
但兩個少年到來,家中的yīn盛陽衰之氣並沒有減少。
除了七咋,娘娘,江杏兒與四兒外,還有宋伯他們三人的婆娘,新來的三個小婢。
最信佛的是大娘與四娘、五娘。
至於其他的幾個……少女多是跟著二娘轉,學學女紅。
小皇帝賜了三十幾名織女,幾個女子如魚得水的生活到來了。讓鄭朗勸了勸,十來名織女返回老家,還有二十三名織女留了下來。麻煩就來了,要接她們的家人,要替她們家人蓋房子,要替她們家人買地。後面不急,反正秋收是趕不上的,冬天慢慢處理。前面的必須立即安排下去。
沿著那片荒坡將房屋一直蓋下去,本來鄭家莊形狀像一個豆莢,鄭家與鄭耆長家一頭一尾像兩個莢尖,現在變成了一個L形,鄭家正處在這個拐彎點上。
形狀如何變,還是鄭家莊。
二十三名織女到來,也不是一無是處她們使鄭家刻絲工藝更上了一層樓。
鋪子裡仍然一月僅售兩三幅刻絲,物以稀為貴,多就不值錢了。況且現在鄭朗那有功夫去繪畫,能搶在兩個太后下葬前將這幅長軸畫好就很不錯了。剩下來的時間還能浪費麼?再浪費,還想不想省試高中?
但刻的絲數量實際多了起來,包括范寬的畫,每刻好一幅圖,鄭朗都將第一幅刻絲贈予范寬,讓他保藏。
溫潤如此!
老范jī動了,談錢談不起來的,一幅刻絲好幾百緡老范身家不高啊!於是又送了近十幅圖給了鄭朗其中還有《關山雪渡圖》、《萬里江山圖》、《臨流獨坐圖》。
國寶啊鄭朗看到這三幅圖,jī動得差點失態。
這些圖全部準備刻絲,皇家的東西倒底不一樣,不僅是器皿,連人也不一樣,織工的手藝,還略在自家從定州請來的十二名織女之上。其實只要再過兩到三年,隨著鄭家莊二十幾名fu人手藝提高這個作坊已經有了大規模刻絲的能力。
可二娘三娘六娘七娘,以及幾個小蘿li驚喜的,是二十幾人當中不僅是刻絲,小皇帝估計對這玩意兒不懂,只知道奢侈,養在深宮裡浪費,不如送給鄭朗創造一點經濟價值,減少了內宮的開支,還給這幾十名織女一個與家人團聚的機會。
所以一股腦送了三十多人過來。
裡面還有一些不會刻絲的織女,但她們會刺繡。
工藝稍微簡草一點,是與刻絲相比較的。也不是很簡單,更不是後人所想的,用針線在絲綢上一針一線刺出圖案,那叫女紅!
於是這些個……女子經常跑到作坊裡請教。
幾個織女刺繡手藝是高手中的高手,就像范寬的畫技,知日的琴技,使她們受益匪淺。
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兩個少年在鄭州。鄭朗每一次看到他們出去,想到了州學的那幾個教書先生悲催的樣子,就想笑。
朱兒羞羞答答拿出一件皂青se長袍,問道:「二娘,奴繡得如何?」
朱兒正是鄭家從城裡大戶人家粱家買來的小丫環,服shi王安石的。二娘將長袍接了過來,並沒有多少複雜的圖案,衣角處繡了元寶紋,順著牙,寶紋往外纏了一些青蓮枝。
「朱兒,為什麼不繡花?」
「三郎他生活樸素馬虎,奴想繡花恐怕不大好,僅纏了枝。」
「這孩子,倒很努力。」二娘誇了一句,原來看到鄭朗幾個好哥們,以為兒子很用功,自從兩個小傢伙來到後,才知道不是。這天下間肯用功的少年很多很多……「包括兒子的這兩個學生。
鄭朗也不辨駁,但心裡說道,不是很多很多,同樣是很少很少,若一個個學子像他們這樣玩命,別的不說,估計自己兩個大舅哥連解試都拿不下來。
二娘又將長袍拿起來,比劃了一下尺寸,說道:「做得好,你倒手巧。天就要涼了,是要替他準備幾件厚實的長袍。改幾天,我去買幾件皮革過來,你試一試,替他縫製兩件裘衣工他從南方來的,在京城只呆了一年,大約不適應北方冬天的寒冷。」
「謝過二娘,二娘,幾個娘為什麼心這麼好?」朱兒大著膽子問。
幾個娘娘讓她說笑起來,大娘說道:「傻孩子,咱家也不缺什麼,你與王家小三郎在我家了,怎能對你們苛薄,還有啊,你別顧著王家小三郎,自己也替自己縫製幾個衣服。過幾天我給你送布料去。」
鄭朗心中歎息一聲,想到,這樣也好,馬上就要開始了,於其說是滿朝君子黨,不如說他們一個個身上帶著戾氣!並且這些大臣多是象王安石,甚至遠不如王安石這樣貧困家庭出身的子弟,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也嚴格要求……別人。又學范仲淹的道德,結果學得四不像,道德有了,但暴戾之氣同樣有了。
王安石與司馬光也有這種情況,看看在幾個娘娘的慈悲為懷感化下,能不能好一點,其實什麼也不要做,只要將這二子扭轉到正常的軌道,就是對老太太與小皇帝的最大報答。但無法說出來……
將第二幅長軸拿到范寬家中。
本來是想畫一幅長軸的,但李太后一直沒有畫好……有些氣妥,並且隨著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將劉娥放在前面,會不會讓人用來做文章。不是膽小……若膽小,不那樣對付趙牙,儼了,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索xing分成了兩幅長軸,誰先誰後,大家自己分去。
但就是兩幅長軸,每幅也很長,有可能長達九米多,只能估計,計量單位很不標準。寬接近一米有餘……沒有合在一起,合在一起,長度更加驚人。對老太太有感情,畫得容易,劉娥的長軸很早完工。
李宸妃的長軸卻花了很長時間。故事場景選了選,先是畫在杭州的李宸妃少女模樣,為了標準,刻意在京城找到了李用和,在素描上做了多次修改……包括李宸妃的父母樣子,都畫在紙上。場景是在杭州城外,李父李母為李宸妃送行的。背景是杭州城與西湖,這個要范寬來動筆。不過他也沒有去過,想像吧,畫一些城郭,湖上多花一些涼亭荷花的什麼。
第二幅是兩位太后呆在一起的畫面,刻意不去突出主次關係。想避免也避免不了的,劉娥是影響李宸妃一生命運最關健的一人。兩人呆在寢宮裡說話,態度很安祥。
第三幅很重要了,李宸妃生產,宋真宗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外,劉娥刻意沒有畫出來。
第四幅是宋真宗與李宸妃在月下漫步,不能一棍子將老太太打死,否則就沒有了第五幅畫。
第五幅畫是小公主夭折,這使李宸妃一生命運才真正籠上了悲情,否則失去了兒子,有一個女兒陪伴在身邊,是不是要好一些。然而沒有一個大臣說出來。
大家不說,俺用畫將它畫出來!
第六幅是李宸妃在內宮眺望遠處,遠處有一抹皇影,依稀能辨認出來是小皇帝。為了兒子的幸福,她不敢相認,可看到兒子穿上皇袍,臉上lu出開心的笑容,但眼中卻有一份淒苦。
也不能畫她笑,那麼遭到老太太打壓的清流們,肯定怦擊了,難道李太后關在內宮很幸福嗎?不能畫她淒苦,那麼只能增加小皇帝對老太太的憎恨。
這和表情是很客觀的,做母親的,怎能不想兒子成龍成鳳,兒子做皇帝,開不開心?可就在眼前,不能相認,痛不痛苦?為了唯妙唯肖的畫出這積表情來,鄭朗最少打了三十幅的底稿。
十二幅小圖為了追求逼真,全部用素描打下線條後,再進行繪畫的。因此,少了中國畫的一些意趣神韻,但多了一份逼真與真正的形似。
范寬同樣用了心,不敢不用心!
他採納了從鄭朗處學來的工筆畫,融合進去,又刻意減少了濃墨,濃墨會使畫面更姿肆,然而少了皇家的莊嚴與肅穆。然後再畫背景的。不算什麼傳世珍寶,但也算剁袤不錯的畫作。
將它交到范寬手中,長鬆了一口氣。這幾個月來為了它,最少分去了三分之一的時間。終於完成任務,可以安心學習。
兩人說了一些背景的設想,范寬歎了一口氣:「我畫完,就要離開鄭家莊了。」
「范翁,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但今年解試沒有中斷,沒幾個月我還會進京。」
「這一回莫要再進開封府大牟……」范寬打趣的說。
「不會,即便有事,晚生也裝作看不見,否則會分出太多的心,省試非是解試,不全神貫注,休想能考中。」
「是啊,我也想看看解牙,以後做什麼樣的大官。」
「做大官,那個暫時不去想,即便有這機會,也要過了很多年之後。」說完便離開,時間很寶貴,有的偏遠州縣,趕羊已經開始。
回到了家,卻來了一個客人,崔家派了家中的老僕請鄭朗重陽過去做客。
鄭朗答道:「我時間緊,今年不行。」
兩個大姨子下嫁,多半不在蔡州,可也不想看到丈母娘,對崔家小娘子,更談不上什麼好惡。
長得漂亮有才氣,不是錯,有才的未必無德,無才也未必有德,太多事倒了。貌美的未必是惹禍根苗,貌醜的未必會省事,賈南風便是一例。相反,誰個,不希望有一個貌美似花的妻子?
對崔家小娘子的貌美鄭朗很喜歡,對她的才氣更是欣賞。
可是對她的小xing子,鄭朗有些顧忌。越優秀越傲氣,這是必然的。自己也不希望身邊三妻四妾五婢,忙得過來嗎?若有一個耐不住寂寞的女子做了妾婢,好了,那頂讓人噁心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了。
但江杏兒四兒卻是他的底線。
因此,心中始終有一個疙瘩。省試數月開始,不想背上更多的包袱,於是果斷回拒。
大娘卻說道:「朗兒不可,去蔡州不遠,來回只花費幾天時間。」
然後將鄭朗拉到一邊,悄聲說:「朗兒,當初我家不好時,崔家一直沒有說什麼,做人不可這樣……」
鄭朗無奈,只好同意。
沒有立即走,晚上等兩個小三回來,鄭朗說道:「你們明天只能坐牛車進城,我要用馬車到蔡州。」
「解元,你要見小師……小娘子去,恭喜,恭喜」,司馬光高興的說。
「早成並蒂。」王安石同樣抱手,臉上帶著喜悅。
看著兩個少年真心的祝福,這一刻,鄭朗心中卻充滿了一和幸福。能讓他們如此,自己花了多大的心血!終於略略取得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