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道:「死亡人數沒有進一步增加,目前主要是在搜索失蹤人員,最終的統計數據要等等才能出來。」
宮還山歎了口氣道:「希望不會有更多的人員死亡了……」其實連他也知道這種希望並不現實。
張揚道:「有項書記的下落了?」他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在沒有找到項誠之前,必須要保持克制。
宮還山搖了搖頭道:「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他說完,似乎感覺到自己的這番話不太吉利,改口道:「已經派了專人去找他,根據門衛所說,他今天清晨五點半左右的時候離開了市委,然後就失去了消息。」
張揚道:「有沒有查過機場車站碼頭!」
宮還山內心中一陣感歎,張揚的這番話分明是認為項誠畏罪潛逃了。宮還山道:「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
張揚道:「的確很多事,昨晚死了很多人!」
宮還山歎了口氣,目光向前方望去,定格在遠處文國權和周興民的身上。
周興民在文國權的身邊站定,低聲檢討道:「文副總理,我承認我的工作中存在疏漏和失誤,在北港這次海嘯事件上,我身為平海省長應當負有相當的責任。」
文國權瞇起雙目,望著遠方漸漸退去的chao水,低聲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聽到別人檢討,檢討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錯誤已經造成,無法挽回!越是深刻的檢討。往往意味著損失越嚴重,興民,其實我們都清楚,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周興民點了點頭道:「我剛剛去北港視察,也詢問了這次北港方面的應急處理,說句公道話,這次北港上下對於此次的極惡天氣還是做足了準備措施。也提前做出了撤離動員工作,在海嘯到來之後,廣大幹部也表現出了大無畏的jīng神。很少有人畏縮不前。」
文國權道:「天災或許不可避免,可是**卻能防患於未然,結果呢?」
周興民沒有說話。嘴唇緊緊抿在一起。
文國權道:「這樣的時候,北港市委書記居然人間蒸發,海嘯奪去了數以百計的xing命,可是在海嘯發生的同時,有些人卻並非死於海嘯,究竟是誰在利用這場天災為所yu為?」
周興民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文國權道:「大亂之後必有大治,這次對北港來說是一次陣痛,可是我堅信北港的未來會變得光明和美好。」
周興民重重點了點頭,文國權的話流露出他對北港的信心,周興民道:「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龔奇偉同志應該是死於他殺,他在臨終前,在車內用圓珠筆寫下了一行字——項誠誘我……,也就是說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在當時安排他去海員俱樂部指揮人員轉移,結果龔奇偉去了那裡之後就遭遇不測。」
文國權已經聽張揚說起過這件事。他有些憤怒地說道:「找到項誠,讓他交代清楚這件事。」
周興民道:「很多的矛頭都指向他,但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失蹤了。」
文國權道:「畏罪潛逃嗎?」
周興民道:「我總是感覺這件事非常的蹊蹺,昨晚前北港市公安局長袁孝工也在東江被殺,這兩件事的發生絕非偶然。」
文國權道:「興民,這件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但是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經歷這場天災,老百姓的內心已經脆弱不堪,我們不可以更多不利的事情影響到他們,你明白嗎?」
周興民其實也有一樣的顧慮,經歷這場天災之後,多數人都處於惶恐不安中,如果在這個時候爆出體制內的一些黑幕,只會影響到zheng fǔ的公信力,讓北港市民失去對zheng fǔ的信任,這顯然是他不想見到的。周興民道:「文副總理放心,這件事我會親自跟進。」
文國權道:「如果一切都是項誠做得,他究竟是出於怎樣的動機?」
周興民道:「我有些擔心,他是不是仍然還活著!」
事實證明周興民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當天晚上七點,項誠的屍體在新港碼頭被發現,項誠之死已經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北港市委小會議室內,周興min zhǔ持了北港災後的第一次會議,同樣的一間會議室,因為主持者的不同,會議的級別也明顯不同。
北港市長宮還山,現在已經是北港事實上的一把手,過去他一直夢想坐在這個位置上,今天總算得以實現,但是宮還山沒有任何如願以償的快樂和興奮,相反,他感到悲哀和沮喪,龔奇偉和項誠的先後離去,讓這片土地上所有的權力和責任都落在了他的頭上,在他看來,責任比起權力更大,宮還山並不看好自己的未來,或者可以這樣說,從他登上北港政治舞台的巔峰開始,他注定就要走下坡路,正如他的上位並非主動,他的下台也由不得自己。
前來參加會議的有北港的幾位常委,北港下轄各縣市的主要領導人。
會議召開之前,文國權和周興民已經針對當前北港的狀況交換了一段時間的意見,現在應該是達成了共識。
周興民道:「昨天夜間北港遭遇了自建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極惡天氣,颱風、冰雹、暴雨、地震、海嘯接踵而至,給北港人民造成了嚴重的傷害,災害發生以後,黨zhōng yāng國務院高度給予了高度的重視,文副總理親臨現場視察災情,並慰問災區人民,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看到了廣大黨員幹部的真心付出,在此,我代表上級部門對堅守在北港抗災第一線的全體黨員們說聲辛苦了,並對你們致以最真誠的謝意!」
現場響起一陣掌聲,並不熱烈,因為每個人的心頭大都被悲傷的情緒填滿,周省長的這番暖心話也無法讓大家興奮起來。
周興民邀請文國權講話。
文國權環視眾人,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力度很足:「相信大家都清楚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北港遭遇了建國以來,確切地說是二十世紀以來最大的一次災害,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確定死亡的人數是五百四十七人,截至目前還有二百六十五人失蹤,相關的搜救工作仍然在繼續進行中,這是北港悲傷的一天,也是全中國人民悲傷的一天,我們為在這次災害中不幸罹難的人民感到悲痛,我們會永遠銘記這一天。」
文國權停頓了一下又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銘記今天不僅僅要記住今天失去親人的創痛,更要記住我們在災難來臨之時,應對上有何不足,要通過這次慘痛的經歷明白,如何才能在這樣突如其來的天災面前避免最大的傷亡,盡可能地去減少損失。風雨再大不可以摧垮民族的意志,我相信這場災難擊不垮堅強的北港人民,我也相信北港的廣大黨員幹部可以帶領這裡的老百姓早ri走出災難的yīn霾,在此我向各位保證,黨和國家一定會給北港人民最有力的支持,全國人民都是北港堅強的後盾!」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文國權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他的臉上由始至終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大浪淘沙始見金,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浪,讓我們看到了許多將生死置之度外,將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好幹部,也讓一些罪惡暴露於天光之下,我今天並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細數任何人的不足,我只是聲明一下我的態度,北港絕不會成為滋生罪惡的溫床,黨不會答應,國家不會答應,人民不會答應,我不會答應!」他的這番話擲地有聲,震得整個會議室嗡嗡作響。
周興民第一個鼓起掌來,很多人都跟著一起鼓掌。
文國權講話之後,不等會議結束,就起身離去,所有人起身相送,文國權擺了擺手道:「張揚,你送我去機場。」
張揚本不想在眾人面前和文國權走得太近,可是被他當眾點名,唯有老老實實跟了過去。
前往機場的途中,文國權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雖然沒有挑明,但是張揚已經明白了,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做好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
張揚點了點頭:「身為濱海市委書記,我應當承擔主要責任。」
文國權看著張揚,輕聲道:「其實你並不適合為官。」
張揚道:「開始的時候我很有興趣,可是現在連我自己都有些厭倦了。」
「厭倦什麼?」
張揚道:「很殘酷,我目睹身邊太多人的死亡。」
文國權道:「任何事業都會有人犧牲,與其為朋友的犧牲傷心難過,不如去多做些事,證明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張揚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
文國權道:「你乾媽知道北港的事情後,正在京城積極組織募捐,有時間去趟京城,我想,我們一家人有必要好好談談。」他很自然地用上了一家人這個稱謂,沒有任何矯情的成分在內,他的這番話讓張揚心中一暖,也讓張揚開始反思這段時間對文國權夫婦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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