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話讓金斗羅的心神產生了微妙的波動,這微妙的波動即刻就反映在他的劍招之上,普通人或許看不出這細微到了極致的變化,可是在張大官人眼中,金斗羅的劍招卻出現了極大的破綻,張揚身形突變,從千萬朵劍花的包圍圈中成功突圍。
金斗羅暗叫可惜,自己的心神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不然張揚根本不可能從自己的這一式大雨滂沱中逃出去。金斗羅過於高看這套淒風苦雨劍法,卻又低估了張大官人的能量。
張揚站在不遠處,搖了搖頭道:「你這一招使得還欠火候,招式是有了,可惜內功不對路,你修行的內力過於剛猛,這劍法卻偏於陰柔,好像是逼著一個大漢去拿繡花針,就算繡出來東西,可總是難以成為精品。」
金斗羅毫不動氣,微笑道:「那你就看看我這花繡得如何?」劍尖一抖,劍招宛如長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絕的向張揚延綿而去,招式變幻詭異莫測。
張揚並不急於反擊,仍然是利用練功房的地形,圍繞廊柱躲避金斗羅的進擊,金斗羅手中劍鋒篤篤篤刺入廊柱,將前方廊柱刺得如同蜂窩一般。
張揚看出金斗羅的淒風苦雨劍法並不完整,看來金絔戊的劍法傳承的過程中還是有不少遺漏。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張大官人深諳比武對決中氣勢的把握,他先後折斷金斗羅的兩柄劍,逼迫他不得不拿出了壓箱底的寶劍,也使出了最為隱秘的劍招,可金斗羅的這些壓箱底的存貨,對張大官人來說並沒有什麼稀奇,淒風苦雨劍法他早就瞭然於胸,要說能夠讓他產生一些興趣的是金斗羅手中的這把古劍。
金斗羅道:「逃什麼?堂堂正正打一場就是!」兩人的心態明顯發生了改變,現在變成了金斗羅對張揚用激將法了。
張揚道:「武功之道講究攻守平衡,沒有只攻不守,也沒有只守不攻的道理,我現在採取守勢,是為了耗費你的內力,等你內力衰退之時,就是我反守為攻的時候。」這廝也夠坦白,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訴金斗羅。
金斗羅聽在耳中,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小子實在是太狂妄了,不過他的確有狂妄的理由。
金斗羅道:「那好,我就等你到反守為攻的時候!」
張揚向後連退兩步,他的手向一旁伸出,懸掛在不遠處的一柄竹劍脫鞘向他飛來,張大官人握劍在手,微笑道:「那好,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追著我打了這麼久,我要是不還手,豈不是太窩囊了一些,看劍!」竹劍倏然向前遞出,一縷劍氣先行刺破了虛空。
金斗羅手中飲血劍在面前織成一面劍網,張揚透出的劍氣撞擊在劍網之上,發出波!地一聲悶響,金斗羅雙臂劇震,氣息為之一窒,比起硬碰硬交鋒帶給他的壓力,金斗羅心中的震駭更大,張揚看似用竹劍進擊,但實際上發動攻擊的卻是有質無形的劍氣,竹劍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件道具。
金斗羅心中不禁黯然,他自問劍法在當世之中已經少有人及,卻仍然擺脫不了用劍的境界,而張揚在劍道方面的修為事實上已經超過了他。
金斗羅怒喝一聲,淒風苦雨劍中最為玄妙的一招使出,張揚認得這一招,正是淒風苦雨,而到了金斗羅這一代,將這一招賦予了一個雅致的名字,寒雨連江夜入吳,劍勢宛如淒風苦雨,延綿不絕。
張揚手中竹劍也是一抖,發出嗡!地一聲低鳴,竟然以同樣的招式向金斗羅手中的飲血劍迎去,雙劍在虛空中不停交錯,辟啪之聲不絕余耳,飲血劍削鐵如泥,和竹劍在空中短時間內碰撞了不下百餘次,可是竹劍竟然沒有絲毫的損毀,這可不是因為金斗羅手下留情,他恨不能一劍就把張揚手中的竹劍給砍斷,可是張揚對竹劍的控制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每次兵器相交,都巧妙的避過飲血的鋒芒,飲血雖然鋒利無比,可是每次擊中竹劍的都是劍身,又怎能削斷竹劍?金斗羅最強的一招仍然無法將張揚擊退,讓他震駭的是,張揚竟然使出同樣的劍招來應對自己的進攻,此時的金斗羅已經是心灰意冷,他也明白,如果張揚真的要全力而為,自己早已落敗,這一式劍招使完,竟然興不起繼續進擊的心思,呆呆站在原地不動。
看到金斗羅不再攻擊,張揚也退出兩步站在他的對面。張大官人雖然話說的很大,可是他在真正交手的時候還是給金斗羅留足了面子,這裡畢竟是韓國,他不想因為比武和金斗羅接下樑子,今天的輸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金斗羅望著手中的那把飲血劍,劍名飲血,無血不歸,可今天看來卻要破例,金斗羅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右手一揚,手中飲血劍向上方橫樑擲去。
飲血劍橫樑之上,劍身顫抖不已,發出嗡嗡地聲響。
此時忽然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自己學藝不精,卻遷怒於飲血劍,真是可笑!」
張大官人聽到這聲音不由得頭疼不已,雖然他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可是從聲音已經判斷出是文玲來了。
文玲站立於橫樑之上,那柄飲血劍已經落入了她的手中,她剛才的那番話說的是韓語,金斗羅聽得清清楚楚,張大官人卻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韓國話,反正他是聽不出什麼毛病,感覺文玲說起韓國話來比韓國人還要標準。
金斗羅看到飲血劍落入這個陌生女人的手中,頓時緊張了起來,這柄飲血劍對他的意義非同小可,在某種層面上等於是掌門信物,他怒吼道:「還我!」
文玲冷哼一聲,身軀一擰從空中飛掠而下,手中飲血劍一抖,漫天劍雨向金斗羅傾瀉而下。
張揚暗叫不妙,上前想要幫助金斗羅時已經晚了,卻見金斗羅的肩頭手臂上已經多了十幾道劍痕,鮮血從劍痕之中滲透出來,不過幸好沒有傷及要害,看來文玲下手的時候已經有所留情。
張揚揮動竹劍同樣以淒風苦雨劍法向她攻擊而去,面對這位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乾姐姐,張揚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兩人使用的都是淒風苦雨劍法,一時間在練功房內,你來我往,激鬥在了一起。
金斗羅看到兩人所使用的都是本門劍法,可是招式的精妙程度不知要比自己強上多少,目睹如此場面,金斗羅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整個人灰心喪氣,張揚和文玲都是如此年輕,兩人的武功已臻化境,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金斗羅現在方才明白張揚剛才根本沒有拿出他的真正實力。
激鬥之中,忽然聽到噌!地一聲,張揚手中的竹劍被文玲砍成了兩段,與此同時,張揚一掌也擊中了文玲的肩頭。
文玲向後接連退了幾步,她搖了搖頭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張揚,難道你修煉了大乘決?」
張大官人習慣了裝傻充愣:「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文玲呵呵冷笑道:「今天這一掌,我先記下了。」說完這句話,她騰空向後方的窗口撞去,撞開窗口,身軀宛如大鳥一般飛向劍閣遠處的密林。
金斗羅怒吼道:「哪裡走?」他是心疼自己的那把飲血劍。等他追到窗前,向外望去,哪裡還能找到文玲的影子。拋開文玲的劍法不言,單單是她的這身輕功也已經讓他望塵莫及。
張揚來到金斗羅的身邊,向窗外看了看,低聲道:「算了!窮寇莫追!」
金斗羅怒道:「可她搶走了我的劍!」
張大官人望著滿身血痕的金斗羅,心中暗笑,這飲血劍果然名不虛傳,無血不歸,搞了半天是要吸金斗羅身上的血。其實文玲剛才明顯是手下留情,如果文玲想殺金斗羅,此時的金斗羅已經成為一具死屍。
張揚道:「你的傷要不要緊?」
金斗羅搖了搖頭,他所受的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今天接連遭遇了兩場挫敗,對金斗羅來說身體的創傷還在其次,內心的挫敗和沮喪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巨大的。
張揚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裡面裝著金創藥,這廝早有準備,當然不是準備給自己的,他對自己擁有著相當的自信,來此之前就知道,就算今天有人受傷,那個受傷的人也絕不會是自己。
金斗羅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張揚幫他將傷口處理了一下,金斗羅換上了一套新的練功服,他的練功服款式都是一模一樣,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金斗羅的一張老臉上寫滿了失意,本來他約張揚來四層練功房單獨比武是給外甥女崔賢珠面子,可現在想想得虧自己有先見之明,要不然在眾人面前比武,今天的臉可就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