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組最後的會議,楊守義記指出,如果將張五樓的礦難完全推卸到新任縣長秦清的身是不正確的,她只是第一天任,春陽縣的工作還沒有來得及接手,如果說責任,應當由自己和任縣長羅景元承擔,楊守義的突然轉舵讓工作組每一個人感到吃驚,而江城市的領導層也因為楊守義的突然轉變而興起了波瀾。
從黎國正的角度來看,楊守義的突然轉變十有八九是和許常德的態度有關,整個事件中,黎國正更想置身事外,只要這場礦難風波極快的平息下去,至於事情的處理結果怎樣,是否追究秦清的責任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想撇清自己,就不能表現出對這件事太多的關注。
許常德從工作組的反饋已經知道事件的影響被壓制在最小的範圍,這個結果顯然是令他滿意的,至於秦清,從心底深處他還是維護著她的,年輕人犯些急進冒動的錯誤是難免的,別說秦清,任何人被剛剛派到這個位置,就要被人推出來承擔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都會心有不甘,想到這一層,他也就理解了秦清前些天的失常表現,沒有人忍心看到自己親手栽種的小樹突然夭折,許常德考慮的比其他人都要周全一些,楊守義的突然改變,其中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不過他既然能夠做出這樣的表態,許常德就有了順水推舟的借口,死亡三人責任本來就不大,責任分擔,大家都不回有什麼太重的責任,再說了,他即將前往省城,不想再臨走的時候留下什麼麻煩。可是他再三考慮之後,秦清在這件事的不理智還是要給她一個教訓,不然別人會說他袒護自己的部下,許常德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秦清缺乏磨練,乾脆把她放在春陽繼續磨練,團市委記的職務還是騰出來讓他人去做。
市委領導層中把這件事看得最清楚的是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整個事件中他始終保持著觀望的態度,雖然他知道張揚已經參予其中,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裡面的細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事情想要得到最穩妥的處理就必須要相關人員全都做出讓步,楊守義從一開始就將目標指向秦清,是這場風暴沒有及時平息下去的根本原因,假如換成是他,絕不會這樣做,越是遇到大事越是不能推脫,只有先把責任頂下來,然後再考慮把責任降低到最小的問題,而楊守義顯然缺乏一個一把手的基本素質,他太急於推脫責任,才讓事情變得這麼錯綜複雜。
在得知了最終的處理意向之後,李長宇第一時間給張揚打了一個電話,這也是礦難發生之後,李長宇主動打的第一個電話。
張揚接到李長宇電話的時.候顯然有些情緒:「李副市長,真是沒有想到啊!」
從張揚的語氣之中李長宇就聽.出他對自己這些天來坐視不理靜觀其變的態度不滿,呵呵笑了一聲道:「張揚,招商辦的業務什麼時候擴展到了礦區?」
他的這句話讓張大官人頓時.有些汗顏,的確,是自己多管閒事來著,自己看著秦清被別人欺負,所以才拔刀相助,人家李長宇沒義務幫自己摻和進來,想到這裡張揚乾咳了一聲道:「那啥……我不是幫秦縣長瞭解情況嗎?」
李長宇心裡暗笑,狗日的,你瞭解情況,都跟秦清了.解到賓館房間裡去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麻痺的,兔崽子連寡婦清都趕,真是讓人艷慕啊。李長宇低聲提醒道:「礦難的事情市裡面已經有了定論,你不要繼續跟著搞風搞雨,這件事最好就此結束,對秦清,對你都好!」
張揚十分關心事情的最後處理結果,他低聲道:「市.裡面最後怎麼說的?」
「秦清是第一天任,所以礦難的事情不應該由.她來承擔主要責任,揚守成做了深刻檢討,前縣長羅景元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張揚大喜過望,.看來殺雞儆猴的計策果然奏效,他強忍喜悅道:「也就是說秦清沒事了?」
李長宇沉吟了一下方才道:「春陽縣的職務不動,不過市裡考慮她的工作壓力,決定讓她從團市委記的位置退下來,不過你放心,對她的仕途不會有什麼影響。」在李長宇看來,這件事許常德起到了作用,許常德不會把一個親手扶植起來的年輕幹部就這樣拋棄掉。秦清的檔案中不會留下任何的污點,也就是說短暫的挫折後,她的前途仍然是一片光明。
秦清跟隨檢查組離開春陽的時候還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張揚追到車前:「秦縣長!」在外人的面前,這廝還是表現出起碼的禮貌,沒有清姐清姐的亂叫。
秦清輕聲道:「什麼事?」
張揚看了看遠處的工作組,低聲道:「秦縣長,我寫了點東西你看看!」
秦清接過他手中的紙條兒,展開一看,卻見面寫著——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芳心中不覺一震,明澈而睿智的美眸充滿詢問的望向張揚,張揚露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安慰她道:「任何事情都會過去,我等著你回來!」
秦清的內心中感到一陣溫暖,黑長的睫毛宛如蝴蝶雙翅一般顫動了一下,她匆匆轉過身向汽車走去。
張揚呆呆看著秦清的倩影,冷不防耳朵被楚嫣然從後面給揪住:「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
張揚苦笑道:「我說丫頭,這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咱要注意點影響。」
「哼!我高興!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楚嫣然一臉嚴肅的問。
張揚嬉皮笑臉道:「工作關係!」
「呸,少騙我了你,瞧你這一臉的yin賤樣就透著不正常,說,你半夜三更的跑她房間裡做什麼?」
張揚微微一愣,馬明白,一定是秦清為自己作證的事情傳了出去,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老百姓對男女間的這些事兒最感興趣,關於女縣長和這位招商辦副主任的緋聞早已傳得滿城風雨,楚嫣然剛剛來到春陽就聽說了這件事。
張揚呵呵笑道:「孤男寡女的守在一個房間內你說能幹什麼?咱倆又不是沒試過?」
楚嫣然俏臉一熱,啐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跟你可什麼都沒有。」
「我跟她也一樣。」
「那是我意志堅定,你倒是想圖謀不軌來著!」
「人家秦清的意志不知比你堅定多少倍,拉倒丫頭,就你那點意志力,如果不是黨在約束我,你早就迫不及待做好為我獻身的準備了。」
「流氓!」
「見過我這麼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流氓嗎?」
楚嫣然說不過他,氣得揚起粉嫩的拳頭在他胸口狠狠捶了兩記:「我才不管呢,現在你讓我心裡不舒服了,你就要給我道歉!」
「憑什麼啊?我又沒做錯,合著我一大老爺兒們臉面就這麼不值錢?」
兩人這邊正耗著呢,安語晨開著一輛北京吉普駛了過來,對賓館停車場內的紅色牧馬人自然多留意了一眼,畢竟在縣城中很少見到這種級別的吉普車,看到正在和張揚理論的楚嫣然,安語晨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廝還真是不省心,春陽這兩天風雲變換的,他倒還有心在這裡勾引女孩子。
安語晨從車裡跳下來,故意咳嗽了兩聲。
張揚趁機撇下楚嫣然向安語晨迎去,呵呵笑道:「真是貴客啊!安小姐找我有事?」
安語晨點了點頭道:「聽說你出了點事兒,所以過來看看!」
張揚笑道:「沒啥事兒,一些小麻煩,事情已經過去了,多謝安小姐關心!」
安語晨也有些納悶,過去沒見過這廝這麼有禮貌啊,敢情今天是轉性兒了,還是故意在楚嫣然面前的偽裝啊,望著楚嫣然充滿青春活力的俏臉,安語晨也不禁對這個美麗的女孩兒生出一種欣賞,她看了看張揚,忽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張揚,作為朋,我有必要提醒你,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影響的,就算你自己不注意,秦縣長也是要注意的,想不到你們內地也這麼開放啊!」
張大官人愣了,我靠,這丫頭怎麼莫名其妙來了一句,這不是分明要害人嗎?他瞪大了兩眼,死死盯住安語晨,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得罪女人的後果是嚴重的,張揚嚥了口唾沫:「那……啥……我從來沒有你這種朋,說到開放還是你們香港人,你都敢半夜衝到我房裡。」
楚嫣然俏臉變得有些白了,頓了頓腳轉身向牧馬人吉普車走去,安語晨則是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
面對這種落井下石的主兒張揚也沒有什麼辦法,想要去追楚嫣然,卻被安語晨一把抓住肩膀:「我爺爺下周過來!」
「干我屁事!」張大官人忍不住爆粗。
楚嫣然已經發動了吉普車。
安語晨樂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女孩不錯,你配不人家!」
「我說你有病啊,看不得我跟女人來往?變態!」
「你罵我!」
「懶得理你!」張大官人大步流星的向牧馬人吉普車追去,在吉普車沒開動之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楚嫣然也沒說話,板著一張小臉,宛如籠了一層嚴厲的冰霜。
「真生氣了?」
楚嫣然卻哧!地一聲笑了起來:「生氣,我才不會呢,她這樣說分明是想讓我生氣,安志遠的孫女?很有性格啊,跟個男孩子似的,她該不會喜歡你?」
張揚苦笑道:「大小姐,別玩我啊,那種男人婆喜歡誰誰折壽啊,我看她倒是有可能看你,聽說香港人流行這個。」
楚嫣然紅著臉兒啐道:「缺德,你這張嘴就是那麼缺德!」
張揚道:「我這人就不能說實話,你說我明明是一厚道善良正直無私的熱血青年,為什麼你們都用帶色的眼鏡看我?人活到我這份,也真是莫大的悲哀啊!」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道:「近期我會讓林阿姨過來一趟清台山,看看有沒有投資的可能。」
聽到投資張揚馬來勁了,畢竟對這廝而言政績才是最吸引他的東西,拉到投資就等於拉到了政績,他迫不及待道:「只要你能說動她投資,我就給你們爭取最優惠的政策。」
楚嫣然笑道:「看你那猴急的樣,想要優惠政策我們還不如選在荊山,何必跑到各方面條件都很落後的春陽?」
「那楚董事長投資就是看在咱倆的情分,真是讓我感動啊!」
「少在這跟我虛情假意!到經貿委了,下車,我回荊山還有事情呢!」
張揚跟楚嫣然道別後走入經貿委大院,這還是礦難事件之後,張揚頭一次來到這裡,途中遇到的經貿委幹部職工無不對這位招商辦的副主任行注目禮,人家小張主任那可不是一般的強悍,姑且不論重傷了四名礦工家屬,單單是壞了新任女縣長,貞潔烈女寡婦清的清譽就已經名震春陽,應該說那不是春陽,是名震江城。
張揚剛剛回到辦公室,於小冬就過來匯報工作,她還是有相當的工作能力的,自從那天秦清說過著眼於長遠,規劃開發清台山景區之後,張揚就佈置她徵集相關專家的意見,拿出一個初步的開發方案,於小冬現在已經準備了不少的資料,聽說張揚回來,把資料全都送了過來。
張揚看著那厚厚的一沓資料,不由得有些頭大,乾咳了一聲道:「那啥……還是等具體規劃方案出來以後再說,這麼多資料,我也理不出什麼頭緒。」
於小冬笑了起來,她知道這位小張主任對於細節從來都不是那麼重視,她收起資料:「對了,次給港方修建外景基地的林成武來過好多次了,他申請工程尾款,宋主任也過來說了一聲,張主任你看……」
張揚皺了皺眉頭,想不到林成武拐彎抹角找到了宋樹誠,這兩個人在他心中都是極不受他待見的,張揚淡淡道:「既然宋主任發話了,那就再給他百分之十,剩下的錢以後再說,安老下周要來春陽,提前做好接待準備工作。」
「張主任放心。」
張揚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張主任,我跟你一樣,都是副主任!」說話的時候經貿委主任趙成德走了進來,於小冬知道他們兩人有話要談,識趣的退了出去。
張揚請趙成德在沙發做了,給他了一支煙,趙成德道:「張主任,我想打聽一個事兒,咱們縣裡最近會有什麼變動嗎?」趙成德和張揚的關係不錯,所以也就沒拐彎抹角,身為經貿委主任他也關心縣裡的幹部調整問題,張揚和李長宇的特殊關係,讓周圍人都相信,他會早一步知道市裡的最終決定。
張揚道:「我聽說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動!」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在趙成德的內心中激起千層浪,張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縣裡的領導班子十有八九不會受到這次礦難事件的影響。也就是說秦清還會是春陽縣的縣長,現如今春陽已經無人不知張揚和女縣長秦清之間的關係,秦清為了證明他的無辜,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清譽為他做了不在場的證詞,兩人的關係毋庸置疑,而張揚在礦難事發現場為了維護秦清而做出的種種瘋狂舉動已經證明,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同事和下級,秦清只要在春陽縣縣長的位置幹下去,小張主任的仕途那肯定是一帆風順。在趙成德而言,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站隊問題,雖說他想站到縣委記楊守義的隊列中,可是人家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他只能選擇站在縣長秦清的隊列中,選擇秦清就等於選擇張揚,選擇張揚就等於選擇了遠在江城的李長宇。
趙成德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張揚啊,聽說你的車被人撞壞了,咱們經貿委車子不少,剛好還有輛閒置的桑塔納,最近你們招商辦的接待工作不少,你先拿去用。」說著趙成德就把汽車的鑰匙放在了桌,人家這才叫會做事。
張揚對趙成德還是一直抱有好感的,事實對能夠站在他立場的人,他都抱有好感,張揚也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個招商辦主任,還屬於經貿委統管,作為經貿委主任的趙成德沒理由倒過來討好一個下屬,其原因就是人家看到了自己的潛力,在這一點,他和王博雄擁有同樣的眼光,卻不知他有沒有像王博雄一樣的運氣。
說是閒置車輛,其實剛買不久,張揚讓梁在和幫著自己檢查了一下車子的性能,去試了試,跟他那輛老掉牙的北京吉普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梁在和這段時間也琢磨出了點東西,在招商辦,在經貿委,甚至在整個春陽,小張主任都是擁有著相當實力的,自己過去的靠山宋樹誠現在顯然處於相當尷尬的境地,招商辦的權力已經基本被架空,經貿委又輪不到他指手畫腳,梁在和甚至後悔當時為什麼要跟著宋樹誠從稅務局出來,和他同樣後悔的還有康國強,康國強比他還要鬱悶,梁在和原本就是個司機,大不了還是開車,可康國強現在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無論是趙成德還是張揚都不待見他,所以這廝很心急,想出兩個辦法,一是從經貿委跳出去,一是盡快改善和張揚的關係,從經貿委跳出去放眼整個春陽,也沒有合適他呆的地方,返回稅務局他也想過,可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想想自己過去得罪過這麼多的人,也就斷了那個念想,於是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
康國強也明白,自己想約張揚出來,人家肯定不會給他這個臉面,於是他想辦法找到了一個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就是趙新偉,趙新偉的博偉汽修廠曾經在稅務求他幫過忙,所以說這春陽縣很小,低頭抬頭都是熟人。
如果是別人說不定張揚會拒絕,可趙新偉喊他,他實在抹不開這面子。
當晚除了張揚以外,趙新偉也把杜宇峰、姜亮、王博雄幾個請了過來,一是為了幫康國強說情,二是為了慶賀下張揚的麻煩過去,誰都知道最近礦難事件把張揚弄得有些灰頭土臉,如果不是秦清作證,火葬場那件縱火案這廝肯定不容易擺脫嫌疑。
牛文強不用請,人家本來就是金凱越的老闆,本來哥幾個過來,他從來都是主動安排的,可是有了康國強掏錢,他也樂得旁觀。
一群人在包間裡坐下便熱熱鬧鬧的聊了起來,反倒把康國強晾在了一邊,大家入席之後,這才好了一些,趙新偉故意把張揚和康國強安排在一起做,共同飲了三杯之後,康國強主動找張揚:「張主任,我敬你一杯。」論級別論年齡他都比張揚大出一截,換在過去,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的,不過這樣在眾人面前表現,已經等於向張揚認輸。
張揚場面的事情一直都還是過得去的,趙新偉喊他過來,他就已經做好了原諒康國強的準備,再說了,張大官人的胸襟從來都是博大的,他還不至於到和康國強這種小人一般計較的地步,微笑道:「康副主任客氣了,坐在一起就是自己人,來,乾杯!」張揚乾脆利索的跟他乾了一杯,不過他打定了主意,康國強這種人他至多不再追究,想要成為自己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原因很簡單,這人的檔次太低,入不得張大官人的法眼。
看到張揚如此痛快,趙新偉不禁笑了起來,他端起酒杯道:「來來,咱們一起再喝一杯。」
王博雄笑道:「新偉今天很活躍啊,跟平時喝酒時候的滑頭,判若兩人。」
牛文強嘿嘿笑道:「一定有喜事兒,說說看,是要高昇了,還是找著小情人了?」
趙新偉瞪了他一眼道:「你覺著大家都跟你一個毛病!」
姜亮抿了一口酒道:「我周倒是看有人帶著一小姑娘逛街來著?學駕駛的?你老婆不知道?」
趙新偉一張臉紅了起來:「麻痺都有毛病,合著我跟一女人走在一起就是有曖昧?」
姜亮咧著嘴笑道:「走在一起不一定有曖昧,走在一起手牽手,這就不好說了,我看那孩子不大,還沒成年?」
一群人哄笑起來,杜宇峰笑著在趙新偉肩膀一拍道:「我靠,你還真捨得下手,小心我把你弄起來。」
趙新偉拱手討饒道:「大爺,你們都是我大爺,咱話可不能亂說,我還是一要求進的年輕幹部,你們給我扣這麼一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帽子,我以後還有什麼仕途可言。」
牛文強口沒遮攔道:「你怕個鳥,看看人家張揚……」說到這裡他也覺著失言了,拿起酒杯咕嘟一口灌了下去:「呃……哥幾個吃好喝好!」
張揚看著他冷笑。
牛文強苦笑道:「我說小張主任,咱能不這麼笑嗎?哥看著瘆得慌!」
張揚倒了滿滿兩茶杯白酒:「哥,我就喜歡你口無遮攔,那啥,反正我也沒結婚,你說我,我高興著呢,再說了,我有點生活作風問題也不影響進步,咱倆乾了這一杯。」
一群人齊聲叫好。
牛文強雙眼一瞪:「我還怕你不成!干!」
兩人在眾人的喝彩聲中乾了一杯,酒桌的氣氛也達到了最高點,這時候一名服務小姐走了過來,附在牛文強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牛文強點點頭,苦笑道:「得,張揚你坑我,隔壁教育系統的幾個人吃飯,我還得去敬酒,這酒店的生意真他不好幹。」他望向趙新偉道:「你姐夫也來了,一起去?」
趙新偉搖了搖頭道:「我不去了,省的彼此看著不自在。」
牛文強起身走了,張揚聽出了弦外之音,低聲道:「怎麼回事兒?」
趙新偉歎了口氣:「麻痺的,不說也罷,最近正跟我姐暗戰呢,也不知為啥,兩口子鬧著要離婚。」
杜宇峰道:「肯定是外遇!」
趙新偉蹬著眼睛罵道:「你他才外遇呢,就是一張破嘴!」
「靠,你罵誰啊!」倆老同學掐起來還真不含糊。
張揚笑道:「哥幾個,黨教育我們要團結愛,對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溫暖,你們瞧瞧,你們瞧瞧,都弄得跟燒雞公似的至於嗎?」
杜宇峰和趙新偉是老鐵,罵歸罵,也不能真掐起來,這當兒牛文強慌慌張張跑進來了:「新偉,你姐找來了,這事兒麻煩了。」
趙新偉愣了:「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個意思?」
門外已經響起吵鬧聲,趙新偉一個箭步竄了出去,他聽出是姐姐的聲音,張揚幾個害怕出事,也跟了出去。
隔壁包間內,宋思德狼狽不堪的站在那裡,被淋了一臉一身的酒水,趙新紅冷冷站在他的對面。包間內都是春陽縣教育系統的幾個,氣氛相當的尷尬,張揚留意到,其中還有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臉色也是極其蒼白,目光顯得十分的惶恐。
宋思德怒吼道:「你來到這裡發什麼瘋?」
趙新紅冷冷道:「你心裡明白,明天我跟你法院見!」
趙新偉來到趙新紅身邊,挽住她的手臂道:「姐,怎麼了?」
趙新紅一言不發轉身向外面走去,張揚和牛文強慌忙分開給她讓出道路,趙新紅越走越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忽然坐了下去,低聲啜泣起來。
趙新偉最疼的就是姐姐,一雙眼睛登時就紅了,他一轉身就像面衝去,被牛文強一把給抱住,趙新偉怒吼道:「滾蛋,麻痺的,他敢欺負我姐!」
杜宇峰和姜亮也衝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知道鬧大不好,好說歹說勸趙新偉先把姐姐送回家再說。
宋思德那桌人也被這一攪合失去了吃飯的興致,緊接著就離開了。張揚幾個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康國強把賬結了,牛文強原本也沒打算跟他客氣,象徵性的打了個九折,就把這廝打發走了。
王博雄倒是和張揚有幾句話說,搭著張揚的順風車,畢竟是剛到稅務局,他做人保持低調,並沒有讓司機接送,還不如張揚這個招商辦的副主任夠派。
「康國強那個人在稅務局的口碑很差,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張揚笑道:「我沒答應他什麼,以後不難為他就算很給他面子了。」
王博雄想想,春陽縣的範圍內,能惹了這廝的人的確不多,也不禁會心的笑了起來,他搖下窗口,點燃香煙,用力抽了一口道:「秦縣長沒事了?」
對王博雄,張揚從來都不打算隱瞞什麼:「礦難的事情本來跟她就沒多大關係,第一天任就讓她當替罪羊,這些人也太狠了點。」
王博雄笑道:「這件事倒沒什麼可說,按照幹部問責條例,原本就該承擔一些責任,只能怪運氣不好。不過,這件事會讓她的仕途受到不小的挫折。」
張揚低聲道:「其實這件礦難,從一開始我並不建議她認真的查下去,我發現這起礦難從到下存在著一張相當大的網,觸動一個就等於觸動全體,如果將這件事全都揭開,對每個人都沒有好處。」這廝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逐漸這段時間的官場修煉已經讓他提升了不少。
王博雄並不想在這個問題探討下去,多年的為官經驗已經讓他察覺到這件事的微妙之處,連秦清都抗拒不了,他現在的位置是不適合去評論的,然而作為張揚進入官場的良師益,他還是有責任要提醒一句:「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平衡各方面的利益。」
張揚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就算找遇難礦工的家屬出來,恐怕他們也不會說出實情的,因為他們已經在利益的面前迷失了自我,於是張大官人就感覺到了錢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原來金錢和權力是缺一不可的。
王博雄低聲道:「安老的投資項目很重要,做好這件事,你的前途很遠大。」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他的前程其實和安老的投資聯繫的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緊密,這時候電話忽然響了,張揚拿起電話,卻是母親徐立華打來的,她顯得相當的驚慌:「張揚,你在哪裡?你蘇大娘忽然心口痛,你……」
張揚吃了一驚,大聲道:「媽,你別慌,我馬就到,先別動她!」
王博雄聽到張揚有事,指了指一旁道:「這裡放下我就行,走兩步就到家了!」
張揚顧不跟他客氣,放下他之後馬開車向薇園駛去。
蘇老太現在對張揚的醫術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徐立華原本打算送她去醫院的,可老太太說什麼也不願意,她只相信張揚,徐立華只能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幸好張揚距離薇園本來就不遠,來到蘇老太家中,為老太太診脈之後,發現她也沒有什麼大病,這才放下心來,紮了幾針,哄著老太太床去睡了,這才回到母親身邊。
母子兩人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徐立華深有感觸道:「老太太生性要強,可總這樣一個人住也不是辦法,我又不能日日夜夜守著她,年紀又大了,萬一有什麼閃失,你說該怎麼辦?」
張揚想起李長宇老婆朱紅梅那個勢利模樣,不禁歎了口氣道:「她弟媳婦的確不好對付,與其讓老太太過去受氣,還不如留在這裡過得舒心,媽,要不我再找個人晚陪她?」
徐立華搖了搖頭道:「她不答應的,這兩天我會讓小靜過來,反正她也放暑假了,只等著去東江師範大學開學報到。」
張揚笑了起來:「小丫頭現在一定很逍遙自在了。」
「三兒,你妹妹的事情多虧你了。」
張揚笑道:「媽,咱們一家人,您跟我客氣什麼?」
徐立華望著兒子堅毅英武的面龐,心中感到一陣欣慰,這段時間以來,他變得越來越成熟,已經從過去的那個青澀少年變成了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子漢。
「家裡怎麼樣?」面對徐立華,張揚還是始終無法進入兒子的角色。
徐立華點了點頭道:「很好!」然後就是沉默,因為她知道張揚不喜歡聽到趙鐵生父子的事情。
張揚打開手包拿出一千塊錢遞給她,徐立華慌忙擺手:「不用,家裡不缺錢,你自己留著,多存點錢,以後還要找女朋,還要娶媳婦。」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強行把錢塞到徐立華的手中:「我不差這點兒,再說了,找女朋,娶老婆未必需要用錢,我要的是對方的真心,而不是看了我的金錢。」
徐立華輕聲道:「你和那個左曉晴怎樣了?」徐立華之前見過左曉晴一次,對那女孩兒的印象相當的好,再加蘇老太沒事陪她嘮嗑的時候總是提起張揚和左曉晴的事情,所以徐立華以為他們兩個一直在處著對象。
張揚笑道:「媽,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八卦啊?就憑你兒子這高大威猛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樣子還愁找不到老婆嗎?」
徐立華笑著握住兒子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媽信,不過,有一點你要記著,一定要善待對你好的女孩子,千萬不要傷害人家,要知道一個人把心掏給別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氣。」
張揚微微愣了愣,母親的話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前世的經歷讓他和多數人有著不同的人生觀,在感情的問題,他只會考慮兩情相悅,而不會考慮更多的其他,徐立華的這句話第一次讓他認識到,也許應該去注意別人的感受,正如海蘭,又如左曉晴,她們所做出抉擇的背後,究竟流下過多少的淚水。
張揚低聲道:「媽,你放心,我會善待每一個對我好的女孩子!」這句話既是向徐立華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徐立華的表情卻顯得有些錯愕,每一個?這兒子也太博愛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