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帶著沈千染回到客棧時,子時已過。
“今晚好好歇一晚,明日我們走官道回京城,如果不趕的話,以赤野的腳程,兩天也能到。”蘭亭撫了一下沈千染鬢角的發絲,突然就捧了她的臉,親在她的前額,“晚安!”
沈千染微微啞然,想不到蘭亭今日這麼主動,前兩晚總是象個孩子般地磨蹭著。
“蘭亭……”她狠狠咬了一下唇瓣,輕輕拽住他的袖襟,聲音輕得連自已都聽不見。
“嗯?”他的眸光很輕很柔地注視著她。
“蘭亭,今晚陪我好麼?”溺在他的溫柔神色中,她的心田處悄然裂開一道縫隙,竟有汩汩的淚泉,無聲流淌。
他和他的緣份始於珈蘭寺,雖然那時的感覺如天崩地裂!可現在,她感到絕望,她怕與他的緣份會終止在珈蘭寺。所以,在此之前,她想清清醒醒地與他擁有完整一夜的記憶。
沈千染沒有等他回話,扯住他袖襟的手輕輕一帶,將他拖了進來,門在閉和的那一剎,她的雙臂就環上了他的脖子,輕輕一收,她的吻就如蜻蜓點水般地落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蘭亭聞言全身一震,雙手捧了她的臉,就這樣深深吻了下去,在唇舌交觸的那一剎那,激情如狂風暴雨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抱著她,幾步就到了床榻上,俯下身,撬開她的牙齒,直接頂到她的咽喉處,舌在她口腔裡肆無忌憚地橫行,穿梭……
他一手托著她的後腰,一手肆虐在她胸前的柔軟上,唇舌交融中,聽到那混濁而濃重的喘息聲。
抬頭時,卻看到她那雙魅得欲滴出水來的眼眸卻閃著絕望。
瞬時,心裡一下就沉浸在冰水中,所有的情欲都凝成霜,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直盯視著她。
那是一張削尖,灰敗的小臉,那帶著祭祀前的絕望目光——他的心瞬間竟像被什麼利物一剜,然後挑起皮肉,深深鈍鈍的疼。
他緩緩地坐起,一件一件地幫著她穿好散去的衣衫。
他知道了,她這是與他道別。她怕他將來會虧欠了他,所以,把自已祭上。
可這些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她帶著天長地久的心、帶著銷魂噬骨的幸福躺在他的身下。
否則,他寧願她一生記得他,甚至因為內疚一生無法將他從她的心裡剔除干淨。
吻輕輕落在她的眉目間,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朝她素顏一笑,離開的那一剎那,他的臉倏然煞白得毫無血色。
他並沒有回到自已的房中,而是緩緩地步下客棧的樓梯,來到客棧後院的一個水井邊,坐了下來。
此時,他甚至連回到自已房中的勇氣也沒有,因為與她只是一牆之隔,太近,他怕自已控制不住情緒!
今夜,當沈千染目送著蘭錦離去時,暗衛已悄然向他報告所聽到的一切。
原本他答應不監聽她的一切,但如今不同了,因為她和蘭御謖已正面沖突,他得知道她所有的行動,這樣,他才能護她周全。有些險他冒不起,哪怕是萬一!
誰知道——
他當時就笑了,鳳眸斂盡悲傷,笑得風華無限。但那笑容卻讓暗衛驚出一身的冷汗。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走出自已的船艙,到船尾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如一切沒有發生一般!
但此時,夜深人靜,一個人靜處時,他的情緒終於全部翻露而出!
震驚,深痛,憤怒,凌亂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因為暗衛向他報告了,沈千染和蘭錦所有的對話,包括沈千染附在蘭錦耳邊的一些話語。
這天下,誰也不知道,他訓練出了一批暗衛,掌握了精准的唇語。雖然他們沒有靠近那艘花船,但幾個暗衛從不同的角度,把看到的記錄了下來,然後,一字不漏地匯總報告給了他聽。
他知道她恨他的母妃,可這樣恨到如此切骨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提出讓蘭錦向蘭御謖建議,去珈蘭寺安排一場法事,為這次大災中的死難都超渡英魂。並讓蘭御謖帶上後宮嬪妃。
雖然她沒有說具體,但僅憑一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就明白她要干什麼!
珈蘭寺,申茹和郭嬤嬤安排設計讓沈千染失貞,這背後的主謀就是他的母妃!
僅僅十一個字,字字似尖錐一樣狠砸著他的心——龜裂無數!
她終是不肯為了他,給他的母妃一條生路,哪怕是為了他學會寬恕!
因為她在面對蘭錦的質問時,她僅僅是一句:我沒有選擇!
他真想對她說:阿染,你有選擇的,你可以選擇我,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成為這世間最幸福的女人!
可事實,她已經選擇放棄他。她選擇報復珍妃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已在選擇放棄他!這已是第二次!
他覺得自從遇到她後,就如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失去她的那三年裡,靈魂隨她而去,活得如行屍走肉!
重逢後,一直以來,因為失而復得的狂喜,願壓制一切的欲望,去全心守護她,慢慢地走進她的心。
現在只覺得自已所做的只換得灰燼!
那是一種極致到冷靜了的憤怒,但面對她時,他仍然狠不下心。當她自動地投懷送抱時,他仍被她牽得情動,拉住理智的弦繃到了極限。他象是一個垂死掙扎的病患,又陷入的自我焚毀般的執念,強忍著告訴自已,會的,終有一天,她會因為他,選擇寬恕他的母妃!她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放棄他!
可是,看到她方才空洞絕望的眼神時,他方知,那不是情慟,而是一場離別的祭祀!
可他依然沒有勇氣去質問,最後只能不把這一切捅破!
趙十七再一次從那詭異的夢中驚醒,這一次,她的夢並不僅僅停留在他離去的那一剎那。
在夢中,他消失後,她呆怔怔地站起來,緩緩地走到銅鏡中時,她看到鏡中自已的影像不是現在的自已,而是象多年以後,最盛放的自已。
她一身熱汗侵身,身上變得燥熱不堪。她披衣下地,到桌上倒了一杯水慢慢地飲著。可因為那夢境太真實,真實地她能夠清楚地看到鏡中自已眼角的那顆淚痣。
可這顆淚痣,在三年前的一個夜裡已詭異的消失——難道,她夢到的是自已的前世?
一想及此,她的手就抖得歷害,只覺得連呼吸都開始燒著自已的內腹。
“小小姐,您怎麼啦,要喝水怎麼不叫一聲,讓奴婢給您倒!”執畫從旁邊的單人床榻上起來,走到桌邊,拿起打火石,剛想點燈,卻聽到趙十七抽泣的聲音,“別點燈!”她依然閉著眼,象個受傷的小獸般安靜地舔著自已的傷口!
“小姐,您到底怎麼啦?是不是又夢到了?”雖然趙十七時不時會夢到,但這一年來,已經極少象現在那麼傷心,痛哭流涕。
“十七……十七牽住他的手了……畫兒,是……是他用力掙開的……”趙十七掩住臉,淚水不停地從指縫中流下,“那不是夢,一定在以前發生過……是他掙開十七的手,十七握不住!”
“小姐,沒有人捨得掙開小姐的手,奴婢聽說,夢裡頭見到的,只會與遇見相反。小姐,您這麼美好,哪一個男的捨得放開您的手?您別為了這事傷心,多不值得!”
“畫兒,你不明白的,這一次,這一次我感到不同,以前,會感到傷心……很傷心很傷心!可這一次,是痛心……以前是感到失去一些東西,可這次,是感到被別人扔棄了,不同的!不同的……”
趙十七把臉埋在自已的雙臂之間,抽抽蓄蓄地,執畫上前怎麼安撫也沒用。
“小姐,奴婢懷疑您前世是海龍王的女兒,怎麼這麼會造水!”執畫盡量地逗著趙十七笑,心想到底還是十四歲的孩子,自小又被家人疼得緊,連做個夢也哭成這般。
“人家傷心成這樣,畫兒還取笑十七!”小臉不滿地抬起質問。
雖然房裡沒點燈,但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別明亮,月光透過紗窗,執畫看到趙十七的臉滿是淚光。她拿出絲帕,幫著她抹著淚,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小姐,您瞧您半夜哭成花貓,讓奴婢下去給您打點熱水,洗洗臉!”那張小臉哭得粘粘膩膩,一會整張絲帕就濕了。
“那你小心些!”趙十七也覺得不好意思,終於嘟起嘴止住了哭。
執畫推開門出去後,趙十七感到哭得一身汗,極難受,便走到了窗邊,輕輕地推開了窗子。
夜風帶著清涼的氣息瞬時盈滿她的心肺,讓她胸口中沉郁的氣微微散了些許。她抬頭看著今晚的月亮,尤其明亮,心想,現在才初十,離十五還有這麼多天,怎麼會這麼亮?
她垂下眼睫,剛欲離開,卻在一轉眼間,猛地掩住了嘴。
只見,庭院中,一個白衣的男子坐在水井邊,半仰著頭,看著某個方向……
好象帶著一種魂牽夢縈的力量,僅僅一眼,她就能認出,是他!
她剛想朝他揚手呼喊,猛地感到夜裡這樣大聲呼喚會吵醒整個客棧的人。轉念間,她什麼也顧不得,提了裙子就沖了出去。
她並不熟悉這客棧的分布,只是憑著本能地往樓下跑。下樓時,被自已的裙裙絆了一下,繡鞋掉了一只,她停下來,卻發現繡鞋從樓梯一邊緣掉了下去,底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落到哪了。
她也顧不得找,她擔心若遲了一步,就象夢中一樣,他消失不見了。
終於,上天不負有心人,她象一個孩子般狂奔到他的面前……
“你……你”趙十七話剛沖出,卻茫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怔怔地忘著他。她發現,既使他坐在井邊,她站著也只能和他平視。
蘭亭帶著莫名其妙的眸光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孩,她看著他,臉上閃著極度的興奮。
月光下,瞧出這小女孩不過十四五歲年紀,身量還未長足。齊眉的劉海,披散著頭發,小小的瓜子臉上黑白分明。一雙桃花眼尚不識風情。她穿著一襲白色單薄的衣裙,同色的腰帶在腰間系成同心結垂落在裙邊,雙手提著裙尾,似乎很緊張,拽住裙子的拳頭握得很緊,好象連襯裙都不記得穿,甚至只穿著一只墨綠的繡花絲履,另一只腳光裸地踩在石頭砌成的地上。
“這裡是後院,你走錯方向!”蘭亭見她一臉無助的模樣,只道是來住客棧,夜裡出來卻不記得走回去的路,“你往那走,可以看到櫃台,讓值夜的伙計帶你回房!”
趙十七眸光並不離開蘭亭的臉,她搖頭,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地道,“不……我是來找你的!”
蘭亭唇角輕揚不語,從沒有見過如此率直又冒失的小姑娘。
“我就住在這裡!”趙十七又小聲的說了一句。她年紀尚小,又是隨義淨長大,並不懂得避諱,見他不吭聲,心裡感到微微的失望,難道他不應該問她,找他什麼事麼?
“姑娘半夜三更出來,就是要跟我說這些?”蘭亭眸光點了一下她一邊的赤足,眼裡挑著一絲疑惑。
“我認識你的,我叫趙十七!”她開始有些局促不安了,也發覺到自已冒冒然沖出來與一個陌生男子說話很不妥,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她怕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以後就錯過了。只是蘭亭給她的反應太冷淡,讓她後背浮起一層細密的汗,拎著裙角的小手緊緊握成拳頭。
蘭亭半夜三更不想與一個衣裳不整的小姑娘糾纏,冷然瞧了她一眼,便站起身離開。
這樣轉身離去的背影與她的夢境何其相似,明亮的月光下,連那唇角掠出的一彎漠然都與夢中一模一樣。趙十七帶著壓抑的委屈,瞬時嗚咽出聲。
在寂夜中,哭聲雖不大,卻也驚動了四處尋找她的魏青蘭魏青霜,執畫和執硯。
四個人先後沖進了後院中。
魏青蘭和魏青霜一進到院中時,一眼就辯出蘭亭,知道不會有什麼事,倒擔心蘭亭將她們認了出來,擔心究查下去,反而把趙家在麗水府的暗中布置的眼線全給掀了出來,憑添事端。姐妹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眼,離開。
執硯大大咧咧慣了,一眼就瞧到自家小姐衣裳不整地站在井邊抹淚哭泣,以為她被蘭亭欺負了。
“哪裡來的淫賊,敢擄我家小姐!”說著,就疾沖到蘭亭的面前,就欲推一把質問。
蘭亭哪裡地讓一個丫頭碰到衣角,一閃,就避開。執硯卻一時收勢不住,跌倒在地。
執畫瞧到蘭亭白色簡單綢袍,衣飾雖不華美,卻一身貴氣,不象是市井流氓的樣子,何況她們出來找時,趙十七的房門是完好無損,分明是自家小姐跑出來。
而且,這深更半夜,要是動靜鬧大了,吃虧的肯定是自家的小姐。
“執硯,你給我閉嘴,還嫌不夠亂?”她也不扶執硯,幾步沖到趙十七面前,低聲問,“小姐,您怎麼跑出來了?”
蘭亭閃開後,他心裡覺得煩躁得歷害,也不想和她們多解釋什麼,闊步就離開。
“你先不要走,我只問你一句,問完了,我……我不會打擾你!”趙十七一心都在蘭亭身上,沒有理會執畫,一溜小跑又沖到蘭亭身前,帶著倔強仰起小臉,“十七想問,你是不是也見過我?”
蘭亭被她三番兩次給糾纏住,臉上閃過一絲嫌惡,卻突然感到異樣,側首看向三樓處,只見沈千染站在窗台邊,看著院中。
蘭亭回首,看著趙十七,神情如同初冬湖面上剛結的一層薄冰,簡單地扔下兩個字,“見過!”便闊步離開。
趙十七亦抬首看到沈千染,不知道是因為羞,還是因為失望,眼淚不爭氣地再次盈於腮。她趕緊用衣袖掩住眼睫,不讓流出來。
月光下,沈千染默默地注視著趙十七,那是一張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洩自已喜怒哀樂的女孩。
而彼時的她,看到陌生人會偷偷地避開,傷心時,告訴自已不能哭,會讓祖母更討厭自已,會把福氣哭沒。
只有夜半無人時,方躲在床帳內把一天的委屈全化為無聲無息的淚。
第二日清晨,蘭亭來到沈千染的房門口,正欲敲門時,卻見門只是虛掩著,他輕輕推開,見她正對鏡在梳理著長發。
經過一夜的過濾,他的情緒已全番整理清楚,看著她,他的眸中流轉著點點柔光,悄無聲息地靠近——
菱花鏡中,她的眼睛並沒有焦距,似乎是在出神,她的梳理的動作緩慢而一絲不苟,卻是完全是本能地,她更沒注意到,他的身影已然浮現在銅鏡中。
“小丫頭,想什麼呢?”蘭亭曖昧略帶輕挑的聲音突地在她頭頂幽幽傳來,將她從沉思中乍然喚醒。
輕笑一聲,伸手就勢將她抱進懷裡。男子的炙熱氣息帶著沐浴後的芬芳,纏纏綿綿地將她裹住,沈千染只感到一陣暖意襲來,沁進了心窩。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腰腹之中。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誰也不說話,時間仿佛靜止。
許久——
“你為何不問?”他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挑起她身後的一撮發絲,一下一下地捋梳。
“問什麼?”她從他懷中仰起頭,眸光清澈如水。
“昨夜,我為什麼離開,又為什麼會在院子裡與一個少女在一起,你不好奇?”他眼裡閃過一絲的受傷,昨夜他忍著不來找她,他以為,她一定會按耐不住去他房裡問個明白。
她搖搖首,輕描淡寫一句,“湊巧遇到罷了,沒什麼好問!”沈千染閉了閉眼,復將臉埋進他的懷中,仿佛看到那少女盈盈的淚光。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少女看到蘭亭時,會那樣失態。
她心裡倏得升起一股淺燥。
“或許——”話一頓,他的眼中浮起復雜難言的神色,“我身上少了一些讓你失控的某些東西!”蘭亭的笑開,嘴角上挑出的弧度略帶微微的苦澀。
“比如?”她沒明白他話中之意。
“比如,你應該會吃醋!”他拒絕了她提出的歡好,卻半夜三更與一個衣裳不整的女子在後院中。而她,居然一句也不問。換是他,就是南宮鄴多瞧她一眼,他都妒忌得發狂,為了把南宮鄴趕回東越,他廢了多少的心機!
“蘭亭,我只是覺得你不會。我雖然不知道昨晚是怎麼回事,但我知道,肯定是某些巧合。我不問,是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沒必要解釋這些!”她的心驟然抽痛,如果她與他之間的問題僅僅是這些,她可以象任何一個天真浪漫的少女一樣,去無理取鬧,換來他的呵護。
“你就不會感到疑心?”蘭亭感到自已倒象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此時,他很想翻開她的心,看看自已在她的心裡占有著多大位置。
“你究竟想說什麼?”素日蘭亭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今日的他顯得太反常。
“阿染……”他啟唇輕吐,像怕驚了空氣。看著她,眸中的濃縮著癡纏期盼,“我只是覺得你太不注視我!”他放下手中的梳子,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胸口,“你在我這裡,可我不知道,我在你哪裡?”
“我想信你,也不對麼?”她問得很認真,“或是,我讓你感到失望了?”她有一種強裂逼出心尖的感覺,蘭亭知道些什麼了。
“是我不對,我吃錯藥了!”蘭亭眸光一絲一絲地冷卻下來,他已沒有了再說下去的欲望,他突然覺得,她沒有那樣激烈崩潰的情緒,或許是,她從未把他放在心上!他怕再說下去,他僅剩下的一些自尊心也會被她吞噬得一干二淨。
“問題不是出在那個趙十七,問題是出在,我和蘭錦的話,你監聽到了!”她眉眼俱冷,那一瞬,她感到自已再一次在他的面前被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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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猜猜,兩人下一章會不會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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