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斗:攜子重生 正文 099危難時分
    「雲池湖?」沈千染倏地從蘭亭的懷中抬起頭,眸中凝問,「什麼是雲池湖!」

    蘭亭眸色一暗,神情瞬時變得嚴峻,他扣著她的腰一邊往外走,一邊疾聲解釋,「你來時,應注意到過了斷龍崖後,是一路下坡往下行,這裡四面環山,深處腹谷之地,就在這座右高山上,有一處天然雨水積成的湖,如果發生了崩坍,那裡的湖水足以把這裡淹平。」

    沈千染略一思忖,道,「可我也注意到山谷外有通口,如果水從上面衝下來,通口也算是個河道,可以疏通積水往外流,水應該不能蓄久。」

    「不錯,但人在水中能堅持多久,而山谷外的通道狹窄,要完全排空這裡的水,至少要五六個時辰!」兩人說著,已到了帝陵外,蘭亭看到,雲池上的水果然狂瀉而下。

    蘭亭衝到前方,看著地勢略低的行宮,已有大半被水浸漫,他迅速轉身,神情肅穆,「這裡地勢雖相對比較高,但也只有一盞茶時,水便會漫了上來。現在就算是馬上出谷,還沒走一半,就要游著出去!」

    蘭亭迅速召集眾人,當機立斷決定關閉皇陵,他看著沈千染道,「父皇和你母親無法撤,他們的身體經不過這樣的水流的沖刷。唯今之法,只能關上這裡的帝陵所有氣孔通道,讓父皇了你母親暫時留在裡面……」

    「不行,如果水浸了進去……」沈千染連連搖首打斷蘭亭的話,心中大駭,只要有一道縫隙,讓水沖進來,那這皇陵就真的成了活死人墓了。

    諸支山忙上前一步道,「沈二小姐請放心,皇陵不同於別的陵墓,每一道門都是防水的。」他轉眼又看著蘭亭,慎重道,「三殿下,只是若關了氣孔通道,水是進不來的,同時空氣也被阻隔在外。依末將看,人若留在此處,最多只能堅持半日時光,空氣就會耗盡!」

    蘭亭見沈千染還是一臉憂慮,他扶住沈千染的雙肩,他看著她,眸光中帶著讓她信任的力量,不急不徐地向她解釋,「歷代皇陵,一是怕盜墓,所以有斷龍石,就算是火藥也很難炸開,二是有空氣門,一旦關上後,動物屍蟲都很難存活。水就更無法進來。」

    直到沈千染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後,蘭亭才抬首對諸支山道,「不是所有的人留在這裡,我們撤,這裡只能留下父皇和阿染的母親,最多能多留一人照顧他們兩人,人少空氣消耗越少,應能多堅持,到水退時,我們回來開啟。」

    諸支山一揖,說一聲,「殿下英明!」後,馬上示意帝陵中的一些醫侍和行宮的宮人先開始離開,東越玉蛟朝沈千染作個揮手告別後,匆匆離去。

    一個醫侍戰戰兢兢地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略帶尖細的嗓門道,「讓奴才留下侍候皇上和娘娘,諸大人,奴才以前是太醫院副院士,還為諸大人看過腿傷。奴才……奴才不識水性,怕……離不開這裡。」

    諸支山上下打量他一眼後,也覺得有些面熟,剛想點頭,沈千染上前一步,打量了那醫侍片刻道,聲音略顯得有些冷漠,「不必,你跟我們撤退,水月,你留下!」只要是她不熟悉的人,她誰也不信。事關她娘親的安危,她不得不提防。

    「是,二小姐!」水月大聲應了聲,又安慰道,「放心吧,二小姐,這裡留了不少米粥,等夫人醒了,我再餵她吃一些。二小姐,你要多加保重!」

    沈千染點頭道,「我會的,水一退我就回來接娘親。」沈千染看了看眾人,也不知為什麼,她總感到有危險悄悄近臨。她拚命思索著哪裡不對勁時,卻始終抓不到要領。

    抬眼時,看到那灰衣的醫侍一臉恐懼地抓著一個龍衛的手,像是在求他讓他帶著他一起跑。

    突然間,腦子裡似是靈光一閃,迅速抬首望著蘭亭,「三殿下,我們撤之前,讓龍衛察看一下,不要留下任何一個多餘的人,以保全我娘親的安全。」

    蘭亭瞬時會意,當即下令,除幾個龍衛和諸支山外,所有人退出,命令眾人清場。

    「覓姐,你跟玉蛟一起走,別磨磨蹭蹭,跟著眾人,途中有個照應!」沈千染瞧到水覓很擔心地走到自已的身邊,忙推了她一把,焦急道,「不用擔心我,我跟三殿下一起走,他會照顧我!」

    蘭亭唇角瞬時綻開,心裡像開了一朵花,竟不顧身份,傾身上前當眾握住沈千染的手,朝水覓一笑,「覓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你家二小姐!」

    「不必留任何人!」通道口傳來蘭御謖略帶嘶啞的聲音,眾人轉身,看到蘭御謖撐扶著石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眾人忙下跪請安,唯沈千染靜靜站著,眸光冷冽幽幽地射向蘭御謖。

    蘭御謖掃了一眼沈千染,冷然道,「不必留任何人,你們都撤,岐暗,你最後一個撤離,把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查清楚,不能留下任何一個人!」他在行宮後建帝陵時,欽天監早已勘察過,這個天然的湖水,不會發生崩湖,只能說是人為的。

    太子蘭陵的嫌疑最大,因為只要蘭御謖一死,蘭陵就能夠名正言順繼承大統,而蘭錦雖有聖旨在身,但因為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蘭陵謀逆,無法服說眾臣和天下幽幽之口。

    這個大兒子果然心狠!

    第二個嫌疑人,他懷疑是秦之遙,見他與寧常安相聚,終於潛不住,要現身了。秦之遙善於易容,他無法保證,這裡面留下的一個人到底是不是秦之遙。

    這龍衛中,岐暗身形不足三尺,秦之遙是無法易容成他。

    蘭御謖扔下口諭,便朝寢陵內走去,這一刻,無以渲洩的郁情終於找到了承載一般,他竟心生喜悅,上天終不願讓他們二人如此快地分離。

    既使這一次,他和她永埋骨於此,他亦感激上天再次給了他半天的時光。

    「你們先撤,我再陪陪娘親!」沈千染看著蘭御謖隱在帝陵通道口的身影時,她的心突然狂跳,那種與母親要生離死別的預感又浮上心頭,她壓制不住心頭的燥念,也不待眾人說什麼,猛地朝寢陵內奔去。

    「阿染——」蘭亭疾疾喚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跟隨而上。

    當所有的龍衛也撤離時,皇陵的最後一道空氣門也由諸支山關上,他急匆匆地衝進帝王寢陵,想跟皇上道聲別時,卻見沈千染還在玉床邊依依不捨地看著寧常安,而寧王蘭亭靜佇一旁看著,並不打擾。

    諸支山想起門外的傾天倒下的水,急得一張臉變得豬肝色,顧不得冒犯,大聲嚷道,「三殿下,沒時間了,和沈二小姐快些離開吧!皇陵的石門的最後一道機關皇上會關閉,你們要快,要不然,沒時間撤離了,這裡越來越危險了!」

    沈千染最後看了一眼昏睡的寧常安,心想,再不走,只會拖累了大家,她握著娘親的手,本能地再一次觸上寧常安的脈搏,瞬時,臉色一變,飛快的翻轉寧常安的手,定眼一瞧後。眸光一歷,幾乎要噴出修羅惡鬼,猛地一個傾身,又手狠狠地掐上了寧常安的脖子,嘶聲大喊道,「你不是我娘親!秦——之——遙,一定是你!」

    可玉床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依然昏迷著。

    蘭御謖心頭促跳,一個跨步上前,俯下身就要去撕開寧常安的衣襟,沈千染狠狠推開他,大喝一聲,「蘭御謖,你想幹什麼?」

    蘭亭扶住氣息不穩的蘭物謖,忙代為解釋道,「阿染別急,父皇只是在確認。」

    沈千染冷冷一笑,狠地從案上拿去一個空碗,語聲斬釘截鐵,「不必確認,臉可以易容,脈象卻無法,何況,我在我娘親的手上做了記號,因為這裡突然進出這麼多的醫侍,龍衛,我不知道秦之遙是不是會趁機混進來。應該就在我們剛才聽到龍衛傳嘯時,大家都跑了出去,留下我娘親一人在這裡時,她將我娘親調了包。」沈千染冷笑著,用玉碗輕輕磕了幾下秦之遙的額頭,歷聲道,「秦之遙,我只數三聲,你不啃聲,我就砸破你的頭。看你的頭硬還是你的嘴硬!」

    那是一張與寧常安一模一樣的臉,眼看著沈千染手中的玉碗要當頭砸下,蘭御謖心頭大亂,想攔時,蘭亭猛地抓住蘭御謖的手,疾聲勸道,「父皇,你相信阿染,她從不會弄錯。」

    「一、二、三……」沈千染眸光一歷,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伸出右手狠狠的砸向寧常安,就在那一瞬間,「寧常安」用力朝裡面一滾,衝著蘭御謖尖聲道,「想救你的心上人,你最好要保證我活著走出這裡。」

    蘭御謖只覺得天轟的一聲塌了下來,看著眼前與寧常安一模一樣的臉,他的心難以形容的痛……撕心裂肺……真的好痛,好像不屬於自己似的劇烈地跳動著,毫無節奏可言。就是眼前這賤人,二十多年前,不僅扮作寧常安的樣子與他歡好,還用藥控住了他,讓他心神俱散胡言亂語一番,讓他的寧兒對她誤會至深,從此後,他再也沒有走出地獄。

    如今,他的寧兒竟再一次被這賤人抓在手心上,他惡狠狠地,那樣的眸光幾乎像要活拔了秦之遙的皮一樣,但軟肋在她的手中,他不得不伏低,強忍著濤天的怒氣,聲音近似從咽喉中擠出,「好,朕可以做主,寧兒呢?」

    「在玉棺裡。」秦之遙飛快地跳下玉床,朝著沈千染狠狠一笑,眸光全是怨毒,「臭丫頭,算你狠!」話剛落音,袖子一抖,她的掌心處就多了一隻青綠的小蛇,美麗晶瑩的臉怪異地擠出獰笑,「臭丫頭,憑你也配跟我鬥!」那日她扮成醫侍混了進來後,因為蘭御謖和寧常安身邊一直有人陪伴,她一直苦於無從下手。

    剛好等天今晨蘭亭進蘭御謖的房間,她退出時,趁機找了一處偏僻的房間,易容成了寧常安。

    她一直尋機著,總算老天不負有心人,龍衛一聲呼嘯,所有的人都衝到了皇陵門口去看發生了什麼異常,寧常安終於落了單,看著這張自已妒忌了幾十年的臉,恨得想當常掐死她,可時間緊促,她擔心沈千染等人很快就回來。

    更可氣的是,綠蛇聞到寧常安熟悉的氣息,竟從袖中游了出來,親膩地朝著寧常安吐著蛇信。

    她很快就把寧常字放進玉棺中,可惜,她的力氣太小,抬不動玉棺邊的棺蓋,否則她一定會將她活活悶死在裡面。

    最後,她終於成功地躺在了那張玉床之上。

    當所有的人開始紛紛撤退時,她感到蘭御謖回到了這間寢陵,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輕牽起她的右手,聲音嘶啞而破裂,「寧兒,你聽到了麼,是老天在眷顧我們,不肯讓我們分開。」

    錦被下,她的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她心中近乎恨到絕望的對他無聲嘶吼,「蘭謖,寧常安早就在二十多年前拋棄你了,她早就背棄了你,和別的男人生兒育女,你為什麼這麼傻,還在死死抓住過往不放?這麼多年來,一直沒離開過你的,是我秦之遙,我一直默默

    守在你的身邊,如果不是我秦之遙救你,早在三年前,你就熬不過那場病!蘭御謖,你不欠寧常安,你欠的是我的情,我的一生,你讓我活得如此卑微……」

    她感受著他的氣息,帶著冰涼和水意,她的淚悄然無聲地流進心裡。

    當她感到所有的一切將塵埃落定時,完全沒料到,沈千染會回頭與她的娘親告別。

    也沒料到,當年明明是一個懦弱膽小的小丫頭,如今不僅有一身的醫術,僅憑她的脈息就能辯出真假,更沒料到,她這樣一少女,竟狠辣至此,對著母親一模一樣的臉,也敢下這樣的狠手!

    這一局,她竟輸在了一個丫頭身上!

    這讓她如何甘心,在她離去前,一定要殺掉這丫頭,永絕後患!

    蘭亭唯恐沈千染吃虧,剛想上前控住秦之遙,沈千染尖叫一聲,嘶聲阻止,「蘭亭你不要過來,離她遠一些!那綠蛇是見血封喉的。」

    傾城告訴她,下藥要有一個過程,比如服用什麼,或是常年接觸什麼,只要你在飲食上生活上小心戒備,一般不容易下手。但秦之遙自小有養一種毒蛇,會攻擊人,一旦被攻擊咬傷,創口處很難癒合,最終會造成流血而死。

    蘭御謖已經狂奔去玉棺,在皇陵中空腹地,那裡擺著一幅玉石打造的雙人棺,他原想跟寧常安在這終老後,將兩人合葬於玉棺中。他讓暗衛清場,而玉棺擺放在最明顯的地方,上面罩著明黃色的龍鳳錦帳,難怪,暗衛會錯過這個地方。

    蘭亭置若罔聞,他哪肯讓沈千染置於危險之地,他迅速脫下自已的衣袍,縛在手上,便欺身襲向秦之遙。

    秦之遙雖擅毒,倒底沒有武功,她原本想讓綠蛇去攻擊沈千染,只是料不到蘭亭的身手如此敏捷,而且在聽到沈千染的警告後依然不為所動。她急急地後退一步,剛想把蛇朝蘭亭扔去,阻止他的凌歷攻勢,這一轉念間,沈千染也奮不顧身地撲了上來,一把揪住了她的一頭雪發,用力反轉一扯,秦之遙身體瞬時失去平衡,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跪了下來。

    沈千染毫不手軟,拼盡全身力道地一拉,幾乎連皮帶肉地要將秦之遙的頭髮扯下來

    「啊……」秦之遙痛叫一聲,她的頭髮全是真的,只是用藥水泡白了,被沈千染用盡全身的力氣揪著,痛得她眼淚直飆,想不到寧常安生出這麼彪悍的女兒。

    蘭亭此時已用衣袍縛住青綠小蛇,同時,但他已經悄悄將靴中的匕首撥出,就在沈千染用力揪著秦之遙的頭髮之際,突然朝沈千染喊一聲,「閃開!」

    沈千染瞬時明白過來,狠狠推了一把秦之遙,一道白光後,那刀就直直地沒入秦之遙的左腹之下。

    這時蘭御謖已抱著寧常安進來,他一腳踹開擋在門口的秦之遙,歷聲喝道,「快走,不要和這瘋女人糾纏,水已經漫進來。你們趕快離開,朕馬上要關閉皇陵,順便把這瘋女人給朕扔出去!」

    身上的痛遠沒有蘭御謖無情更令她顛狂,秦之遙抽蓄著,她一臉的痛苦,全身沁著涼瑟,搖搖欲墜地指著蘭御謖,那種熟悉的被愛人當眾遺棄的回憶再次血肉翻飛。她沒有任何光彩的琉璃眸看著蘭御謖,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寧常安平放在玉床之上,她眼裡、心裡全然是痛色,這就是她愛了一生的男人。

    彼時,師父鬼醫應同門師兄的相約離開醫廬,她們三人便留在醫廬中,不再出去行醫。

    有一日,寧常安用一塊拉板把蘭謖從山澗中救回,當時他一身是血,狼狽不堪,她沒有多留意這個年輕人。

    想不到過了三天後,她在湖邊洗衣裳時,聽到身後有人聲,轉頭一看,呆了——

    那年輕人洗去一身污垢在寧常安的扶持下來到湖邊曬太陽,陽光下,帶著一身的風華貴氣幾乎溺斃了她的眼。當天她剛好沒有易容成寧常安,她躲在石頭後秉息看著這一對金童玉女,又看看水中倒影著自已的那普通無奇的一張臉,心中勾起無法抑制的悵然……

    後來,師父回來,在師父的促成下,蘭謖與寧常安在醫廬中成親。

    那時,小山間裡無處不是他們二人的甜蜜身影,她總是偷偷地跟在二人的身後。她看見蘭謖為寧常安梳頭,看他在笨手笨腳地幫著寧常安燒火做飯。看著他們兩人一起去湖邊洗衣裳。她無法控制自已,去模仿著寧常安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到夜裡,她會將自已易容成寧常安,到湖邊,到他們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去回味。

    她自言自語、燦爛地笑著,好像很開心地在聽身旁蘭謖對她說故事。

    那幾個月的自憐自哀,也唯有傾城一直在安慰她。

    寧常安生下蘭錦後,蘭錦身體並不好,尤其是夜裡總是啼哭。蘭謖擔心寧常安月子養得不好,夜裡便帶著蘭錦到另一間竹房睡覺。

    那時,她僅僅是想,扮成寧常安,只要一次,一次與他在一起便好!

    她苦苦跪著求著傾城,希望傾城那晚去纏住寧常安,讓她好好地與蘭謖過一個晚上,並發誓,一生僅有一次!希望傾城圓了她的夙願!

    傾城最終拗不過她,同意了。

    一夜的溫情後,她的慾望再也不是僅限於看著他。最後,她按耐不住腦中瘋狂的念想,設下了一計,她易容成寧常安與蘭謖歡好,暗中給蘭謖下了迷幻的藥,讓蘭御以為是與自已心愛的人在一起,在寧常安進來前,她迅速恢復自已的容貌,讓寧常安親眼看著兩人歡好。

    果然,如她所料,寧常安第二日就帶著蘭錦離開。

    當時,她為了拖住蘭謖的腳步,依然易容成寧常安,並說蘭錦昨夜睡不安枕,讓他不要去打擾孩子。

    直到蘭謖發現異常後,質問她和傾城,傾城當時就哭了,把一切都道了出來。

    如果不是傾城死命地攔著,那日,她差點活活被蘭謖掐死。

    蘭謖離開去找寧常安的下落,她的心被掏空似的,除了等待,就是等待,半年後,他突然抱著發燒昏迷了幾天幾夜的蘭錦回到醫廬,讓傾城救一救這孩子。

    傾城擅毒並沒有信心救蘭錦,於是,她自靠奮勇,以自已的性命為擔保來救治蘭錦,她知道這是她留在他身邊唯一的機會,可惜她並不精通醫術,只能用初入門時師父所授的那一套最基本的醫術來救這孩子。她易容成小蘭錦熟悉的寧常安,拚命地日夜守在蘭錦身邊,終於一點一點將這孩子從死亡線上拉回。

    那一個月,她把所有對蘭御謖的心思全用到蘭錦的身上,終於換來這孩子對她的親膩和信任。

    一個月後,醫廬中突然出現一群的黑衣甲冑的侍衛,她方知眼前的男人並非是叫蘭謖,而是當今皇子蘭御謖。

    他抱著蘭錦一眼也沒看她,就這樣要離開,還好是蘭錦,不停地哭泣著死死糾住她的袖襟不讓她離開。

    因為蘭錦,她得已和他回到京城,只是當時蘭御謖對她的怨恨已深,不敢信任她,便同時帶著了傾城,希望傾城好好守護年幼的蘭錦。

    在靜王府的那些年,蘭御謖為了蘭錦不要過份依賴她,故意將二人分開,可禁不住蘭錦想見娘親的要求,只得命令她一個月易容一次寧常安的模樣,陪伴蘭錦。其它時間,她只能以自已的模樣呆在後院中做一個燒火丫環。雖然一個月只有一次,她是幸福的。眼前的男人她得不到,但他為了蘭錦,並不為難她。

    誰知道,四年後,寧常安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不去責怪寧常安的背棄,反而將所有的怨恨發瀉在她的身上,不顧她的苦苦哀求,將她趕出了靜王府!

    她不甘心,便在京城裡的綠林小居安置了下來。

    蘭亭一把牽住沈千染,一手想將秦之遙抓住時,沈千染馬上道,「抓她頭髮!鬼知道這老妖婆身上還藏了什麼!」

    蘭亭會意,一把揪住秦之遙的頭髮,像拉一個破布娃娃一般倒拖著,另一隻手捉了沈千染的手飛快地朝皇陵外跑去,一路上,傳出石門轉動之聲,蘭亭知道,蘭御謖已經開啟皇陵的機關。

    看著一道道門的閉合,時間越來越緊急,蘭亭一手摟住沈千染的腰,一手揪著秦之遙的頭髮。丹田提氣,朝外飛奔而去,此時,已有水開始從快要閉合的帝陵石門中擠刷進來,蘭亭倒吸一口冷氣,瞬時眸光幽暗如黑洞,他雙足狠狠一蹬,就在皇陵入口關閉的那一剎那,飛身而出,同時,一手將秦之遙扔進滾滾的浪淘中,雙手迅速將沈千染攬進懷中緊緊護住,一手護著她的腰,一手護住她的頭,大喝一聲,「閉氣!」

    沈千染抬頭一看,眸中驚駭,只覺得地獄在半空中開了一個血盆大口,狠狠地向他們撲來——

    此時,傾天的湖水挾帶著斷枝、碎石從山頂上奔洩而下,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拍打在蘭亭的背上。他忍著巨痛死死地護著沈千染,可那股邪惡的力量就像惡魔的雙手,欲圖狠狠地將兩人往深淵中推進。

    沈千染臉緊緊被按在蘭亭的胸前,她感到兩人已被傾天狂濤擠壓著,攪拌著,只覺一陣了的天旋地轉,身若一葉浮萍,被淘天的急流很快地吞噬,衝向不知何方。

    蘭亭很快地就判斷出水流的方向,在激流中一個翻身,順流而下。

    「咳咳咳……」雖然秉息著,但瘋狂的水流還是沿著她的鼻腔直衝進她的咽喉,她忍不住嗆著了幾口,卻馬上被水流衝擊而窒息,蘭亭將她緊緊護在懷中,托著她的下頜,將口中的空氣輕輕地渡進她的口中。

    蘭亭一邊渡著氣,一邊極力想帶著她衝出水底,浮上水面,只要兩人游出激流的區域,就安全了。

    突然,一根碎裂開的竹叉被水流狂捲地朝沈千染直直衝過來,在這樣的急流中,很難借力避開,眼看那削尖的竹竿越來越近時,蘭亭抱著沈千染狠狠一轉,那竹竿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肩胛,他倏地咬住唇,唯恐被懷中的她發覺到異狀。

    蘭亭強忍著痛在水下觀察著地勢,突然,他留意到側前方有一個禿起的地方,像是房子的頂端,他咬咬牙,知道這是機會,只要有個地方讓他借力,他就可以帶著她衝出水流的沖刷區。

    此時,沈千染亦注意到側前方有一個地方,她輕輕扣了一下蘭亭的腰側肌肉,示意蘭亭鬆開一支手後,兩人竟默契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拚命地游去。

    終於到達那依山而建的一處亭子頂端,蘭亭猛地將沈千染抱在胸口,氣聚丹田,狠狠一蹬,剎時,兩人就如水中的魚兒逆水而上,很快地就浮出了水面。

    帶著水氣的新鮮空氣瞬時解放了沉悶地胸口,如若劫後餘生般,兩人相視哈哈而笑……

    猛地,蘭亭笑聲一止,他心情激盪,被刺穿的後背好像已傷及他的內腑,一口腥甜盈上了咽喉,他依然眉眼俱是笑,笑得極端的從容,欲噴薄而出的血,被他一口一口地嚥下……

    他輕撫著她略帶蒼白的小臉,浸染著水霧,她看著他的眸光從未曾如此地柔和過,他謂歎一聲,抿了抿唇,鳳眸幽幽,黑瞳加深,俊秀雙唇突然狠狠朝那她的唇瓣扎去,他近乎自語的喃喃一句,「阿染……讓我怎麼捨得你……」餘音那模糊又低沉,帶著輕輕地震盪灌進她的腹中,沈千染眉眼微微一彎,悉數吞了下去。

    在水天瀰漫中,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他心魂震顫,唇舌帶著虔誠含住她的唇舌輾轉反側著,把一腔潮熱炙烈的愛全數地釋放在這傾情的一吻中。

    水挾著二人急速前進著。途中不停地看到斷枝殘梁從二人身側衝刷而過。

    沈千染突然感到蘭亭圈在自已側腰的手好像力道漸馳,她一驚,本能地抬頭看他。

    蘭亭此時已感到身體的血液在漸漸地流失,四肢越變越沉重,甚至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晃動扭曲起來,他拚命地想睜著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此時,強撐著他的唯一意念就是要把他的阿染帶離這裡。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已的異狀已引起沈千染的懷疑。

    沈千染右手順著他的身側而下,悄然地扣住了他的脈搏,那一剎,她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頓了,她愣愣地看著他,全身像是被荊棘包裹起來,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尖刺一點一點地扎進肉中,她的心跳開始加快,挾著莫名的恐懼席捲了全身。

    她的心,疼!疼!疼!

    她萬萬想過自已有一天會這般難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突然讓她意識到,他已然在自已心頭紮根,儘管她一次次推開他,卻從不曾想過他有一天,會徹底地離開她。

    她拚命地咬住下唇,不讓哭聲溢出,既然他不願讓自已知道,那她權當做不知。她知道他一定受傷了,如果在前面,她肯定早就發現了,她的手不著痕跡地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撫著,當觸到他後背的一根斷竹枝時,心倏地被抽離,仿若心臟一瞬間被五爪掏出……

    她拚命地帶著他游著,當感到他的手臂愈來愈無力時,她猛然用力地拽他前行,哭聲再也抑制不住地破腔而出,「蘭亭……你振作些……」她反手抱住他的腰,眼光急切地搜索著四周,她得想辦法把他帶離水面,蘭亭體內失血,水流會帶走他身體最後一絲熱量,她得找一個地方,好好地為他療傷。

    蘭亭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眼睛是睜開的,好像是那種死不眠目的眼神,那樣毫無神彩的眸光,只將沈千染的心敲成粉碎。她一邊拚命地游著,她撐不住自已瀕臨崩潰的感情,狠狠地咒罵著,「蘭亭,你說過的,你會照顧我一輩子,你如果敢撒謊,我決不會原諒你,這一輩子不會原諒,就算是下一輩子,我看到你也會馬上轉身而去……」她一邊朝他吼著,一邊淚眼瀰漫地想在這裡尋到一線的生機,她拚命地告訴自已,蘭亭不會離開她,決不會!

    兩人被衝到狹窄的山道時,沈千染一眼瞧見前方有一條天門冬的蔓籐從山上掛下,沈千染眼疾手快,在接近時,一支手狠狠地扣住蘭亭的腰,同時雙腿盤上他的手體,另一隻手抓住了那帶刺的蔓籐。

    水流帶著力道狠狠地沖刷著兩人的身體,沈千染依然咬著牙,不顧手心的刺痛,一點一點地拉近,終於靠到山邊禿起的一角時,她先將蘭亭用力的推了上去,自已再爬了上去。

    沈千染看到他後背的傷時,難喻的震驚匯聚瞳孔,當即就流下了淚,才知道為什麼蘭亭失血如此迅速,原來那是一根空心的細竹枝,血正是沿著中通的管一直流出來,她用力掩住嘴,斂住心神,一遍遍地告訴自已要冷靜,只有她自已挺住,蘭亭方有一線生機。

    她先把裙裾撕成條狀擱在一旁備用,接著,按住他身上的幾處要血,雙眉緊蹙,一咬牙,狠狠地撥出那一根斷枝。

    蘭亭微微悶哼一聲,並沒有清醒過來。

    她迅速包紮後,她將他緊緊抱在懷中用體溫去溫暖著他,雙手不停地搓著他的臉,不厭其煩地一直叫著,「蘭亭,醒一醒,蘭亭,你醒醒……」

    又探了一下他的脈息,發現他的脈息雖弱,但並沒有惡化的跡象。

    她忍不住手又撫上他的臉,心裡一揪一糾揪地難受,可她不想露出半絲的脆弱,遂惡狠狠地、咬著牙、咧著嘴在他耳絆邊笑,「蘭亭,你醒醒,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我……我告訴你……我們有救了……你堅持,你再堅持幾個時辰,只要這裡的水勢一退,先前撤離的龍衛就會找到我們……你瞧,我們的命是不是很大?」她放眼著著面前的滾滾河水向谷我湧去,她想,以這個水勢,或許不需要五六個時辰就可以排空谷中的水。

    突然,沈千染感到有些不妙,她輕輕放下蘭亭,站起身,觀察著四周。

    當看到起初往上爬時落腳的一處凸起完全沒入水中時,她的心倏地一下全涼了,眼中露出了一片荒涼……水竟然還在漲,看水勢,還有可能會漲上來。

    「不,我不會讓你有事……絕不!」她轉過身跪在他的身前,看著安靜得像嬰兒般的蘭亭,她的聲音如絲絲的顫抖。

    她俯下身抱著他,哽咽著,「蘭亭,你醒一醒,只要看我一眼也好,給我一些力量……只要看我一眼就行!」可懷中的人毫無轉醒的跡象,她呆滯地抬起頭,竟朝著他展顏一笑,輕輕道,「好吧……你累了,想休息會,那你睡吧。這一次,讓我帶著你走!」她知道,蘭亭再禁不起冷水的浸泡了。

    她抬頭看看半空中離他們五米處,好像有一個巨石凸了出來。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她脫下了身上的褻衣,只留著一件肚兜和褻褲。

    她將褻衣撕成碎片,包裹住天門冬上的倒刺,然後將它緊緊綁住她和蘭亭二人。

    她咬緊牙根,眸光透出野獸般的凶狠,一步一步背著他往上爬,荊棘刺穿她的掌心,血沿著蔓籐緩緩流下。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已,「阿染,你行的,沒有坎你過不去。蘭亭需要你,賜兒在家裡等著你……你一定行的!」

    那一段短短的路程,竟廢了她半個多時辰。

    終於,她帶著他爬到了岩石上,裡面有一個天然的小洞像是某個動物地避居所,在湖崩時逃離了這裡。

    她無力地趴在岩石上看著前方一個天然的石洞,她笑了,淚水四溢……

    她仰天躺著,等著元氣一點一點恢復,可她再也沒有力氣背著他了,她將他放到自已的後背上,四肢著地爬進洞中,而後,將他放到一堆的乾草之上,又從洞裡找到了些乾柴,用著最古老的辦法鑽木取火。

    她脫下他身上的濕衣,在脫光的那一剎那,她驚呆了……

    這樣滿是傷痕的身體,哪裡像是一個皇子的身體?

    她明明記得,當初在珈蘭寺時,她看到的是毫無暇毗的身體,可現在,蘭亭身上大大小小的舊傷竟有十來處,雖然時日已久,疤痕已淡化。但她還是驚駭,這三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歲月,才會如此?

    ------題外話------

    猜猜,誰在放了雲池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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