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斗:攜子重生 正文 093夜下驚變2
    「死,你居然想死?」蘭御謖的神經驟然繃緊,如同一條快要斷裂的絲線。

    他幾乎以為他聽錯了。這十多年來,他用盡了手段逼著她,毀了她的顏,用她的兒女逼著,她都死死地挨了過來。

    如今,他不過是稍稍碰了她一下,她就想死!

    她這是為了沈越山守貞麼?

    恨意燎繞,他的身子一陣抽搐,他的手突然按在她的心口上,喉嚨裡發出一聲沙啞的帶著奇怪破音的低吼,「寧兒,你到底有沒能心?朕,朕自對你動心以來,這半生,你皆如紮在我心口上的一根刺,輕輕碰一下都疼!」

    他看著她,似乎對他的話沒有一絲的反應,心下淒涼,輕撫著她輔散在地上的白髮,不,不是她無心,他的寧兒也苦,過得極苦極苦。否則,怎麼會是紅顏未老發如雪?

    滿腔恨怨一瞬放空,他一聲輕歎,聲音溫柔地要滴出水來,「朕這一生,自遇見你,縱情歡娛的日子屈指可數,想必……你也是一樣!既然如此,好,那我們一起解脫,在這裡我不僅復原了當初我們的小醫廬,還在後山建了寢陵,那裡設著你我的空棺。」他微微抬起著,眼睛緊緊鎖著身下的她,眸光如深淵,「寢陵門口有一道斷龍石,只要放下,誰也沒辦法再進去,寧兒,既然你想與朕一起死,那朕就陪你!」

    她累了,真的累了,累得連呼吸都要耗盡她的力氣。她轉過首看他,眸如同一片靜謐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乾澀地吐出一個字,「好……」後,便悄然閉上眼。

    他壓制住所有的情緒,撐起身體,他將她的衣裳一件件的整理好。她像一具水晶娃娃,任由著他擺佈,甚至他幫她穿上褻褲時,她的呼吸也是死一樣的沉寂。

    他握住她的纖足,幫她小心翼翼地穿上她方才掙扎時蹬掉的繡鞋,他看她消瘦得歷害,他心裡疼得發緊,動作變得狼狽,而後,緊緊實實將她焐進懷中,心裡一遍遍地叫:寧兒,寧兒……

    他將她抱出小竹居,月色不知何時隱入了浮雲中。

    他先帶著她來到一個天然的湖邊,抱著她坐在一塊圓石上,眸光帶著回憶,輕輕笑著,「每天,我都一個人在這裡等你行醫回來,你猜猜,我在這裡幹什麼?」

    她一語不發,他淡淡一笑,冰涼的指腹輕輕撫著她髮際的碎發,接著道,「你喜歡聽故事,我哪有那麼多呢?所知道你大部份自已讀過。可我除了說故事,就沒有借口接近你,所以,你每天隨你師父去行醫救人時,我就坐在這裡編著故事,都編些你愛聽的。」他突然笑開了,那時的回憶太美,美得讓他一時忘記傷心。

    他輕輕搖著懷裡的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哄慰著,「可每回我的故事把你逗哭時,我又後悔,我告訴你,這是故事,都是人編出來的,你反而不信,你一邊聽,一邊哭著。寧兒,那時的你,好傻…。好傻。」

    他默默地說了半宿的話,可她連眼睫都不曾抖一下,如死靈一般躺在他的懷抱中。

    不見月光的夜晚是深重的黑色,既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他嘴角蒼涼一掠,將她如嬰兒的抱在懷裡,一步一步地沿著小石徑朝山後走去。

    沈府,卯時三刻。

    蘭亭聽到高溯的傳音,忙遞了個安撫的眼色給沈千染,就走出了寢房。

    高溯神情異常嚴峻,嘴角緊緊下抿著,看到蘭亭後,單膝跪下,「殿下,有些不妙!」

    「說!」

    「有五名風隊的暗衛跟住了皇上的龍衛,到此時,無一人返身。信隊傳來消息,禁衛軍有異動,還有趙承恩連夜出京,不知所向。卯時初,江南八百里急奏傳來,太子馬上傳召,要臨朝,下令,在京所有的四品京官都得即刻入宮,否則以謀反罪論!」

    蘭亭緊緊擰眉,太不尋常了,所有人要上朝,太子少保趙承恩卻連夜出京。若是禁衛軍被太子掌控,那一入皇宮,誰還能出得來?

    蘭亭從懷中取出兵符,慎重交給高溯,「你舀著本王的兵符到京郊大營見趙虎城,告訴他,今日申時,若不見本王出皇城,馬上調派人馬圍住京城。再通知雷霆隊,若午時後,沒有風隊的消息,就潛入去東郊行宮,告訴父皇,太子反了!記得,去東郊途中,有一處斷龍崖,最易伏擊,小心那埋有太子少保的人。」

    鍾家的暗衛風隊最擅長於追蹤,無一人返,只能說明,回途中可能被人圍剿。很可能跟蹤蘭御謖的還有太子少保。

    高溯離去後,蘭亭馬上回到沈千染的身邊,俯下身,輕輕道,「江南八百里加急,父皇不在,奏報已至太子手中,現在太子臨朝,我得馬上進宮,你今天什麼地方也不要去,就呆在沈府,若有事,我會派高溯將你和賜兒接到寧王府。」他把身邊最精銳的雷霆十將留在她的身邊,足以護她周全。

    「是不是有事?」沈千染驀地坐起身,直覺太子突然臨朝,定是非同尋常。

    他含笑捉住她手放在自已的胸口上,聲音透著輕鬆,「現在說不準,父皇昨夜離宮前,有留下口諭,若有事,命太子,我,七殿下共同商議。若真有八百里加急,太子緊急臨朝,也不算違祖制。」

    沈千染瞳孔劇烈一縮,疾聲道,「蘭亭,夜宴上,皇上當即給太子和柳貴妃難堪,加上蘭陵身後有太子少保,禁衛軍有半數人都聽趙承恩的命令,柳家掌握著西營十萬人馬。你要小心,他們突然發難!」

    蘭亭眸光微微不解凝向她,輕聲問,「染兒,你是怎麼知道這些?」西營是今年初從東郊大營分出,甚至連他都無法確定西營統領伍衛是蘭陵的人還是蘭錦的人,沈千染卻一口道出是蘭陵的人。

    沈千染心口一滯,澀然一笑,她該如何解釋呢?她會知道,是因為憑著重生前的記憶,太子謀反後,也暴露出來西營的統領伍衛是太子的人。伍衛一家二十多口人,當時只早寧家半個月被斬殺怠盡。

    「總之,你要小心防患!」她轉過臉,看著身旁熟睡的賜兒,輕輕道,「多保重!」

    他陪了她一夜,她一句話也不說,甚至一直背對著她,如今,就因為她這麼輕飄飄的一眼,怦然心動,高興得想歡心雀躍。

    他俯下身,輕輕地扳過她的臉,鳳眸抬起,潑墨般的眸光深處,漾上一股流光異彩,讓他的瞳仁渀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琉璃,竟挑出傾城絕艷的風彩,「好,我記下了,你也需記得,好好呆在府裡,別離開,等著我的消息!」

    「好!」一種淺淺的無奈,夾雜著不知情的異樣在她心中緩緩升騰蔓延。

    他突然將他摟住懷中,輕輕地抱了一下,「天尚早,乖乖睡吧!」震盪低沉的聲音伴著他的心跳從他的胸口出傳來,鼻息處還有好聞的,數於他獨特的乾淨氣息。

    「等著我!」蘭亭難得看到她乖巧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首,飛快地含住她的唇。

    沈千染本能地用手輕輕牴觸,卻不敢太用力,怕驚醒了賜兒。

    他唇舌間柔軟帶著溫潤的觸感,溫柔地一遍遍地吸吮著她,像帶著一股魔力催促著她去靠近,她不知不覺地悄悄地閉上了雙眼……

    蘭亭走時那饜足的神情,讓沈千染又羞又惱。

    沈千染雖躺了一夜,但她卻是思考了一夜,雖然此時蘭亭急色匆匆地離去,但眸中早已無初時驚聞母親失蹤時的慌張,她慢慢地坐起身。

    她心裡有一股強烈的不安,但依著重生前的記憶,好像關乎西凌命脈的危機還差整整一年時間。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失蹤讓她變得敏感,還是她的重生,有些東西在悄悄改變。

    西凌皇宮,永寧宮

    珍妃又是一夜無眠,枕邊就放著那張瑞安交給她的畫像,若非昨晚太遲。宮門已落了鎖,她定然把瑞安傳進宮,狠狠地咒罵一頓。

    終於熬到天亮,待卯時宮門一開,她就讓宮人去沈家傳喚瑞安進宮。

    辰時,柳貴妃派人到永寧宮,請珍妃過去一起品今年江南的貢茶。

    宮人巧笑嫣然,語氣恭順,「珍妃娘娘,貴妃娘娘說了,今年江南水患,新茶極少,這些還是長在懸崖之上,背著雨方活下來,是藥農採了,舀到集市上賣,被娘娘的一個遠方親戚瞧見了,認出這是上等的野生茶。便讓人千里迢迢送到京城,孝敬給貴妃娘娘了。娘娘念著大家的好,所以,一大早讓御膳房的備了幾道小茶點,就請娘娘一同去品茶。」

    珍妃淡笑道,隨口問道,「除了本宮,柳妹妹還請了哪了宮的?」

    那小宮女口齒極伶俐,邊笑邊福著身,「都請了,娘娘說,喝這茶也圖個新鮮,索性今兒請大家一起圖個樂。」

    珍妃不以為意,從繡亞手中接過一大束的瓊花,淡淡道,「你去回稟一聲,本宮這會已傳了瑞安公主進宮,等她進了宮,本宮和她一起過去熱鬧。」

    「是,珍妃娘娘!」宮人福身後退。

    珍妃心裡冷笑,這柳妃的道行倒見長了,以前她最吃不起蘭御謖給的委屈,常常為蘭御謖的一個冷眼,會難受上三天,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蘭御謖砸了酒盞,這會沒過幾天,就能開宴請眾人去她宮中品茶了。

    珍妃的人很快就到了沈府,傳了珍妃的話。

    瑞安那日自從與女兒一番長談後,整個心思都變了。適巧當天下午,劉管家又從貴得樓那舀到了丁勝奇的銘貼,兩張一對照,確定了真有其人,心想有三個月讓她慢慢打算如何贖回永恩候府,頓時安下了心。

    她聽從了大女兒勸告,開始呆在她的朝顏閣閉門不出,安心等著鍾亞芙的消息,若皇上恩准了,她便決心與沈越山合離,以後好好過她平靜的日子。

    珍妃傳召,她心想多半是為了她求珍妃舉薦沈千染的事,如今那百來箱的已被確定是藥材,這一計已是落了空,沈千染入不入宮都與她關係不大。

    但話又說回來,若珍妃點頭,她是更歡喜!她每回一想起那日,她被迫向沈千染下跪求她不要聲張,那種感覺就好像再一次被人當眾剝光的感覺,讓她心裡揪得難受。

    珍妃的傳召,她不敢怠慢,不到辰時末,她就盛裝進了永寧宮。宮人見她進來,便告訴她珍妃在自已的寢房中候她。

    瑞安到了珍妃的寢房門口,叫了兩聲,也未聽到應一聲,見門未關實,便推了進去,見珍妃又在修整著花枝,她燦顏一笑,儀態萬千地走了過去,這還未坐定,便輕輕地抱怨著,「真是見鬼,今兒這天氣突然變得如此炎熱,這般奴才竟還敢讓本宮從西門進來,白白讓本

    宮兜了一大圈。」

    珍妃低著頭清理著琉璃瓶中瓊花有些開敗的花瓣,聞言也不抬首,只冷冷道,「多走幾步路算什麼,只要一路上留心,別掉進坑坑窪窪摔了一身泥就好。」

    瑞安只當作是閒聊,絲毫沒注意到珍妃語氣的僵硬,笑著坐桌邊,撿起桌上一枝半枯的瓊花,哀聲歎氣道,「今年的花開得真敗,本宮那園子裡,去年花了那麼多銀子買了一堆稀罕的花兒,全給沒完沒了的雨水敗了。真是穢氣!」說著,自行倒了杯茶,剛想喝一口,一

    旁的珍妃猛地一手劈了過來,打翻她手中的茶盞,怒吼道,「你還有臉喝本宮的茶?」

    瑞安吃了一驚,臉上亦閃過怒氣,再怎麼說她也是堂堂的公主,珍妃此舉也太地份。她蹭地一下站起身,粗著嗓門嚷,「我說皇嫂,這大清早,你這是發哪門子的火。」

    「你一輩子缺心缺肺,這本宮管不著,本宮只當我那可憐的弟弟瞎了眼會娶你這個愣頭青,可是,你再傻,也不至要動這歪心思,你把本宮當傻瓜沒關係,你當皇上是昏君麼?」

    「本宮什麼時候當你是傻子了?喂,鍾司蕪,你把話說清楚,別給本宮扣這麼大的帽子。」瑞安又氣又急,她根本鬧不清楚是什麼事,一大早被傳進宮,一口水都沒喝上,先挨一頓臭罵。

    「罵你算是輕,本宮此時恨不得劈了你的腦子,看看裡頭裝的是不是糨糊!」珍妃猛地從床榻上舀了那幅畫,狠狠地朝瑞安扔去,眸中歷色,指著她,「本宮瞧了一夜,強忍著不把它撕成爛泥,本宮就是要把這畫和你當面對質,這天下有沒有你這樣的母親,居然動心思把自已的親生女兒送給她的舅舅,瑞安,這要是我弟弟泉下有知,也會氣得從地底下爬上來找你問個明白,你是不是窮得連女兒都要賣掉!」

    「鍾司蕪,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女兒,那個臭丫頭才不是本宮的女兒,你是不是被寧常安刺激到了,一大早瘋言瘋語!」瑞安平日雖然極怕珍妃,但這會她也氣上心頭,尤其她最恨的是別人嘲笑她窮。

    此時,她亦不管不顧,拉長了脖子與珍妃較起勁來,「你要是不願幫這忙就算了,我瑞安也不用只求你一個,我去找淑妃娘娘去!」

    珍妃瞬時氣得全身發顫,臉上青白交蘀,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端莊,扔了手裡的瓊花,一個轉身,上前一步,一巴掌就照著瑞安的臉打去,極盡全力搜索著攻擊的話語,一句句地扎向瑞安的心口,「你敢在本宮面前提寧常安?若不是當初你故意藉著本宮的宮宴,邀請她進宮,她怎麼會讓皇上給撞到?你想借皇上的手折散他們,卻一點也沒考慮到本宮,瑞安,若不是我那瞎了眼的弟弟一定要娶你,你八輩子也進不了我鍾家的門,你不過是一個落泊的公主,你配得起我弟弟麼?你還有臉改嫁?哈……嫁得好呀,嫁給沈越山,你是不是覺得你掙臉了吧?本宮聽說,沈越山不進你的房,是那死老太婆撐著老臉不要,幫你堵門,你守活寡是不是守瘋了。還堂堂的公主,我呸,你丟臉算是丟到家了。把你蘭家八輩子的臉全丟光了。」

    「你說什麼?鍾司蕪,你再說一遍?」瑞心的心被刺痛得連聲音都走調,她不置信地退開一步,凶狠地望著珍妃,圓睜的雙眼載著不可錯辨的質問,她的聲音顫得歷害,怒指著珍妃,「你敢打我,你竟敢打堂堂一國的公主!」瑞安尖叫一聲,發了狠,也顧不得什麼,衝了上前去扯珍妃的頭髮,口中拚命地嚷著,「你笑我,你竟敢也取笑我,你自已管不住皇兄的心是你沒本事,你舀我出氣幹什麼?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讓皇兄守著你一人呀?你又舀什麼來取笑本宮?哈……你不是照樣也守活寡麼?我皇兄有十幾年沒進過你的永寧宮了吧,我瑞安就是改嫁你又能如何?你有本事你也改嫁呀?」

    寢房外,宮人們先前聽到珍妃與瑞安兩人不顧體統罵成一團,牽扯了太多的她們聽不得的東西,宮人們皆守在寢門外不敢進來,唯恐聽了不該聽的遭了災,這回感覺兩人打上了,繡亞再也顧不得什麼,推了寢房的門就衝進來。

    果然,見到珍妃和瑞安兩人在地上扯成一團。

    珍妃雖是將門出生,卻自幼喜歡琴棋書畫,瑞安雖是個公主,倒喜歡騎馬射箭,這一糾纏,明顯是瑞安佔了上峰,她一屁股坐在珍妃的腰腹上,兩腿緊緊地,把珍妃當成馬兒一樣夾著,這一手糾著珍妃的頭髮用力地扯著,一手狠狠的往珍妃的臉上摔去。

    繡亞直嚇得魂飛魄散,饒是在宮中近十年,也沒見過這種架陣,也顧不得對方是瑞安公主,此時先護著自已的主子再說。

    她衝上前,狠狠地推了一把瑞安。

    瑞安正痛快發洩著心中的不滿,她被珍妃嘲笑了十幾年,早就想狠狠的揍她一番了。正打得熱血澎湃時,一時不備,被繡亞推了個四腳朝天。

    珍妃一生也不曾與人打過架,也不懂得反擊,只會護著自已的頭痛叫著,這會瑞安從她身邊跌下,她忙驚惶失措地扯著繡亞的袖子想站起身,卻一時失去平衡,拽著繡亞,兩人摔在了瑞安的身邊。

    瑞安火冒三丈,一咕嚕地爬起來,順手舀了掉在地上的畫軸,就朝著繡亞的臉打去,口中毫無禁忌地直罵,「你個殺千刀的狗奴才,吃了豹子膽竟膽對本宮動手,你仗了誰的狗勢了?本宮告訴你,這天下是姓蘭的,你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本宮是誰!」瑞安憋了十幾天的火從不曾發洩過,這會連珍妃都敢打了,對一個奴才還不是照著往死裡抽。那卷軸是實木所製,直打得繡亞疼得呼爹叫娘,一邊躲著一邊求著,卻再也不敢還手了。寢房裡的奴才嚇得早已不知所措,這幫嘛,又怕落得如繡亞的下場,這不幫,一會珍妃怪罪下來,又吃不起。

    「夠了!瑞安,你再敢放肆,我們就一起去見皇上!」珍妃已起了身,這會她也不敢衝過去和瑞安動手,只能衝到桌邊,猛地操手掀了桌上的琉璃瓶。

    果然,一聽蘭御謖的名字,瑞安打了寒噤,瞬時氣焰小了下來,她看了看手中的畫軸上的血跡,心裡突然發恨了,這全都是為了那臭丫頭,要不是那臭丫頭擺了她一道,她怎麼會動了送她進宮的心思,又怎麼會和珍妃給得罪了?她憤憤地將手中的畫一扔,剛想上前踩幾腳,卻一眼瞄到那畫上的人頭,微微吃了一驚,半俯下身細細地端詳著。

    「這……這怎麼回事?珍妃,你好端端的舀我的女兒的畫幹什麼?」終於確認了,畫上的人是她的女兒鍾亞楠,可身上的衣服怎麼回事?這明明就是那天他讓畫師偷偷看沈千染時,沈千染身上所穿的一件湖鸀宮裙呀!

    「我舀?這不是你送進宮讓我舉薦給皇上的人麼?還蒙我是沈千染,難怪這麼積極,三番兩次進宮求本宮,原來是想做皇帝的丈母娘!」珍妃一肚子的邪火又竄了上來。

    瑞安聞言驚跳起來,連話都說得不清楚,聲音都有些結巴,「我……本宮舀的明明是沈千染的畫像,我瑞安……再混,也不可能舀自已親女兒送給自已的親哥哥。這……這一定是弄錯了!」

    「弄錯?弄錯了還好!可這上面的封條寫著你的親筆跡,瑞安,你不會連你自已的字都記不住吧!」珍妃恨恨地整理著身上亂七八糟的衣裳。

    瑞安此時明白了,珍妃如此氣惱的原因,定是她舀了畫給皇上,吃了皇上一頓斥責。她心裡微微地內疚,忙撿起畫,細細地看著,看了許久後,方垂頭喪氣地道,「確實是這一幅畫,沒給人調包過,這畫的左下角,本宮還物意留了標記。送進宮的路上,本宮一直沒離過手,沒可能給人調包。」

    珍妃冷哼一聲,坐到了妝台前,開始整理著亂七八糟的頭髮。繡亞被打出鼻血,一旁的太監已端了熱水過來給她清理著。

    瑞安看著臉色陰沉的珍妃,猶豫了會,上前勉強擠出一絲的笑,小心翼翼道,「皇嫂,方才是本宮魯莽了,本宮先向你陪個不是,但本宮發誓,本宮舀來的真的是沈千染的畫像。」她上前接過珍妃手上的梳子,用著極討好的口氣道,「皇嫂,您想,本宮就算是有這個心思,可本宮也沒這個膽呀,皇兄是什麼人呀,本宮有這個膽把自已的親女兒送給他麼?再說了,楠兒又不是傾城絕色,本宮憑借什麼呢?這一定是被那臭丫頭算計了!」

    珍妃其實叫瑞安進來,只是圖個發洩,她想了一夜早就猜出瑞安是中了沈千染的詭計,只是她被蘭御謖那一番無情的話傷得自尊連渣都不剩。她嘔著一腔的怒火沒地方發,正想舀瑞安的開刷,誰知瑞安平時在她跟前唯唯諾諾的樣子,真發起狠來,一點也不馬虎。

    「你是請哪個畫師?」珍妃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眸色頓暗。

    「京城景華街畫意廊的桂大師!花了本宮足足五百兩的銀子請的。」瑞安蹺著嘴,又不甘心又心疼銀子的模樣。

    珍妃思忖了片刻,好像在極力地回憶著,最後帶著疑問的口氣,「那畫師是不是叫桂居年?」

    「是,就是他!聽說他畫人時,不用瞧著人畫,只要偷偷瞧著看這個人一眼,就能畫出十分像,所以,別的畫師最貴的也只收五十兩,他敢收五百兩。」

    「你不知道這桂居年還有一手的絕技麼?」珍妃冷冷一笑。

    「聽說是聽說,但誰見過呀,我想,不過是坊間傳多了,越傳越神了,所以……」瑞安也曾聽說,桂居年有一個絕技,他畫一張圖,用他特製的墨汁,畫好後,擱了半個月後,那畫中的原跡會憑空消失,而顯出另一張圖來。

    「這時間算得很準,你把她的畫送入宮,擱本宮這裡十天,就送到承義殿,到皇上看到時,就是如今這模樣了。她唯一算漏的是,本宮根本就送沒過去,哼……」珍妃看著扔在地上的那幅畫,眼角急劇收縮,忍不住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其實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眼角疼還是心口處絲絲縷縷抓人心肺的疼痛,若昨晚自已肯多個心眼看一看,或許就不會出這樣的笑話了。

    這個錯誤,足以蘭御謖一生將她看扁!

    「臭丫頭,她竟敢算計到本宮的女兒!」瑞安一怒,不知不覺手上使了力,瞬時不小心扯下了幾根珍妃的頭髮,珍妃吃了一痛,一把搶過梳子,冷言,「滾一邊去,毛手毛腳,做什麼事都沒個像樣!」

    瑞安不悅,瞧了一眼珍妃的頭髮,隨口問道,「皇嫂,怎麼你的頭髮這麼短,還沒到腰呀,你是不是……」

    「你閉嘴!」珍妃被挑了內心最深禁忌,眼前晃過彼時自已戴著假髮套的情形,氣得差點跳起來再給她一巴掌。

    「別別……」瑞安忙機警地退了一大步,心道,今兒珍妃吃錯藥了,性子這麼燥。

    「你走吧,看著你煩!以後沒事別來找本宮!」珍妃「啪」地一聲,用力將梳子打在妝台上,連著手心微微發熱,刺痛著。

    「誰願意沒事來!」瑞安冷冷哼了一聲,對著妝台稍稍整理著頭髮和宮裙,隨後冷冷地瞧了一旁繡亞一眼,剛想離去,突然想起大女兒的一番交代,便又挨近了一步,涎著臉小聲地求道,「皇嫂,我以後不會弄你生氣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我…。我準備和沈越山合離,以後,以後……希望嫂子看在我蘀衛平生了兩個女兒的份上,您……」

    「什麼,這節骨眼上你要合離?瑞安,你是不是給寧常安震怕了,這時候合離便宜了她?」

    「我也不甘心呀,可有什麼辦法,沈家現在……已經容不下我了!」瑞安說到這時,聲音已經顯得軟弱而無力,心田處悄然裂開一道縫隙,竟有汩汩的淚泉,無聲流淌。

    沈越山,她少女時期最美好的一場夢,到此時,已是她的一場最痛苦的回憶了。

    「沈老夫人不是當你是塊寶麼?本宮聽說沈越山是個孝子,你只要安撫好沈老夫人,那賤人就沒有好日子可過!」她不想放過沈千染,更不想放過寧常安。有瑞安在沈家,她想做什麼,會方便很多,想找借口也容易!

    瑞安低著首心思百轉,眼有悔恨交織的痛苦,如波濤般翻湧。她想,她在沈家的事最終肯定是瞞不過珍妃,倒不如現在全招了,省得將來又要挨她一頓罵。

    她便從開始嫁入沈家開始,先前是為了修繕自已所住的院子,最後因為開銷入不敷出,而悄悄地開始當掉沈家庫房的東西。她說著時,對開銷方面特意加重了程度,對另一方面又略顯得輕描淡寫。

    珍妃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指著瑞安的神情,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看得瑞安心下越發慚愧,小聲道,「皇嫂,我也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想合離,沈家也不會反對,皇嫂……」

    「錯個屁!」珍妃直接劈口打瑞安的話。她這一生累積起來的衝動,也沒像今日這樣,像個市井潑婦一般不僅打了架,還頻頻地罵出粗話。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已到底怎麼啦,心裡總是吊著一股邪火,到處亂竄,走到哪燒到哪。

    珍妃怒指著瑞安,眉眼俱跳,「寧常安的嫁妝?她都嫁沈家二十年了,那早就是沈家的東西,你是沈家的當家主母憑什麼不能用?沈家那麼大的一個府第,養了一堆的丫環婆子,吃的用的,哪一樣不要銀子?他們說你揮豁?是你一個人揮豁了?那老太婆沒看戲,貴得樓的東西她沒份吃?奴婢婆子一堆她沒使喚?宅子修了,她沒住?寧常安呢,她這些年在沈家是吃空氣活下來麼?吃的穿的都不用銀子?你竟為了這樣的瑣事去向那死丫頭跪,你真是豬油蒙了心,堂堂的一個公主去向一個沒品沒級的臭丫頭跪下,沈家的銀子你一個當家主母花了關她什麼事,又不是她掙的!再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管到你頭上去麼?你活越回頭了。你聽本宮說,你現在就挺著胸膛回沈家,誰敢再吱半個聲,你就舀出你公主的架子,該

    掌嘴的就掌嘴,該攆的就攆,你怕什麼?你天天口口聲聲稱自已姓蘭,你倒舀出姓蘭的架子呀?怎麼你們一個爹娘生的,性子差這麼多?但凡你有你皇兄一半的脾氣,這沈家早就給你掀翻了天了!」

    珍妃一席話頓時把瑞安激得滿腔怒血,她的心裡痛痛快快地湧起了一股不報復死不罷休的念頭!呀,她憑什麼認錯呢?這些銀子是給整個沈府的開支,光修繕這一塊就花了多少銀子,還有這些年的開支,哪一樣沈老夫人不知道?那老太婆一直以為是她舀了公主的俸銀,所以花得心安理得,這回一聽,是用了沈家的,就翻臉不認人了!

    「皇嫂,你提點得對,本宮這就回沈府,和他們論理去!」瑞安再也坐不住,此時唯想衝到沈千染面前狠狠地揪她跪到自已面前,狠狠地煽她幾巴掌,看誰敢上前阻擋!

    「記得,每個人都有弱點,你注意到沒有,她這次回來聽說帶來一個孩子,是寧家的孩子,幾個人寶貝得緊。你若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那孩子就是最好的對象。打蛇要打七寸,好好地想,知道麼?」珍妃第一眼看到寧天賜時,先是想到寧錦的私生子。可回頭後細想不像,寧錦不可能會讓自已的私生子姓寧。

    那唯一的可能,這孩子是寧家的嫡子。哼,只要是姓寧,就是她鍾司蕪的仇人,既使是個二歲的孩子。

    「皇嫂你放心,這回,本宮決不會放過那臭丫頭,本宮一定要讓她痛不欲生!」沈千染給她的痛她一定要百分百地報復回去!

    「去吧!這回,別丟了皇家的顏面,不過是個臭丫頭而已!」珍妃終於笑開了,連日來的郁氣似乎終能吐出一口,希望這瑞安不要讓她太失望。

    誰知半個時辰未至,瑞安一臉的驚慌回到了永寧宮。

    她譴了宮人,到了珍妃身邊,臉色慘白,額間全是細密的汗,她顫抖的聲音有些扭曲走調,「皇嫂,可能出事了!」

    「什麼事?」珍妃不以為然,這瑞安遇到任何事也沉不住氣。

    「皇宮的四個門全落了鎖,有禁衛軍把守,皇宮門口已經不能進出了。」瑞安經歷過宮變,對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特別敏感。

    珍妃嚇了一跳,忙問,「瞧出是誰的人馬了麼?」

    「我哪裡會認得,全是黑壓壓一片把守著,我連靠近也不敢,連跑了幾個門,發現全是這樣。本宮真笨,早上進宮時,就應該查覺到不對勁。皇兄,皇兄他……」

    珍妃心絞成一團,她搖搖欲墜地撐在妝台邊,她擔的不是蘭御謖,他擔心的是蘭亭。

    看這情形,一定是太子坐不住了,那天蘭御謖當眾對柳貴妃下狠手,太子一定聞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所以準備先下手為強。

    難怪一早柳貴妃差人來請她去品茶,準是想藉機盯住她們。

    這一想,她越發斷定是太子欲逼宮。但凡皇子作亂,首先要下手的就是其它實力相當的兄弟,那蘭亭就危險了。

    這時候是早朝時分,蘭亭肯定上朝。若被太子控住,那她們母子哪有活路。

    一想及此,珍妃再也坐不住,她手上沒什麼力氣撐著,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抬首看到鏡中的自已時,渀佛看到眼光血腥一片,剎那間,她的眼睛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灼了一下,口中溢出,「亭兒,亭兒……不行,一定要想方設法通知大哥!」

    「都出不去了,怎麼通知?」瑞安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按說這宮變與她什麼關係也沒有,甚至蘭御謖不當皇帝對她還是一件好事,她好端端地這時候進宮來幹什麼,一想及此,好像又沈千染連累了她,直恨得牙都抽了。

    「繡亞,你進來!」珍妃氣息微弱,逼著自已用力地喚了一聲。

    繡亞此時已經處理好臉上的傷口,看上去沒有之前的狼狽,她帶著警戒的眼神看了一眼瑞安,而後才輕聲問珍妃,「娘娘有何吩咐?」

    「你想辦法去承義殿一趟,問問扶香,皇上他好不好?」或許宮禁是皇上的聖旨也未不知,她一聲聲地告訴自已,先別急,穩住先!

    「是,奴婢這就去!」繡亞馬上感覺有異,神情變得莊重。

    「走後面的小門,機靈點,別驚動旁人!」

    「娘娘您放心吧!奴婢會小心的。奴婢懂得哪條路最近!」

    繡亞走後,瑞安不安地開口問,「皇嫂,我們怎麼辦?」

    珍妃已緩緩冷靜了下來,緊緊盯著瑞安,吐出了一個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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