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急了也就不怕死了。急瘋了的百姓如潮水一般向城南的糧倉湧去,金壁輝一聲令下,箭雨如流星一般射向憤怒的百姓。
當李嗣昭趕到的時候,城南糧倉之外躺滿了難民的屍體,那是一層疊著一層,血流滿地。
「有傷天和,有傷天和呀。」李嗣昭下馬仰天歎息不止。金壁輝站在關卡之上,看著李嗣昭的樣子,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冷笑。
據史記記載,自公元870年至911年這四十餘年間,由於戰事傷亡的百姓足有近一千餘萬,士卒戰死近四百餘萬。也許是死的人太多了,所以人們對死亡已經冷漠。
「大將軍前來所為何事?」金壁輝冷笑道。
「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你怎麼能狠下心將他們全部斬殺呢?你還有沒有人性?」李嗣昭大聲斥責道。
「本將軍奉命駐守城南糧倉,沒有大王諭旨,任何人膽敢越雷池一步,殺無赦。」金壁輝冷聲喊道。
「他們只是餓的發慌的百姓,難道你就不能放過他們嗎?」李嗣昭氣的嘴唇發抖,苦口婆心的問道。
「他們這些人在本將軍眼中就如同螻蟻一般,天下百姓何止千千萬萬,死這點不算多。若大將軍沒事,恕末將不奉陪了。」金壁輝說完便轉身下了關卡,離開了。這時從關卡中衝出一隊士卒,開始打掃這所謂的戰場。
李嗣昭率領自己的親衛離開了,但他的心卻真的累了。城中百姓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控制,現在他們又殺了如此多的百姓,只怕這鳴沙城他們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果然在中午的時候,幾名身穿淡綠色衣衫的中年人,帶著成群結隊的百姓朝李嗣源的大帥府而來。大帥府前後四條大街全部被百姓的洪流所塞堵的嚴嚴實實,數千名士卒將大帥府的大門給關了起來,嚴陣以待。
「你們想造反嗎?」都督李陽站在大帥府高牆之上大聲問道,他知道自己不能激怒這些飢餓的百姓,否則他們一定會衝擊大帥府。萬一大王李嗣源有什麼閃失,他可無法交代。
「請大人轉告李嗣源,如果他不肯交出殺人兇手,並且發放足夠的糧食救濟百姓,否則我們就一直留在這裡,知道李嗣源答應我們的要求。」為首的穿淡綠色衣衫中年人走上前大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膽,大王的名諱也是你可以喊的?」李陽臉色微微變了變,但依舊沒有動手的打算。
「人的名字就是讓人稱呼的?難道李嗣源的名字不是嗎?」中年人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們是什麼人?」李陽皺眉問道,他知道這幾人肯定不是善茬。
「墨家弟子魏何。」帶頭的中年人乾脆的回答道。
「你們是墨家人?」李陽聞言立刻示意城牆上的弓弩手放下手中弓弩,他真的擔心萬一有人失手傷了墨家弟子,那可就大事不好。墨家自秦開始一直就是神秘莫測,他們始終認為,戰爭是人為的因素,既然是人為因素,那人就能使戰陣戰爭消弭於無形。
「請幾位裡面說話。」李陽命人打開大帥府的府門,親自出迎墨家弟子。
「將軍,請。」魏何很是乾脆的隨著李陽進了大帥府,之後大帥府的門再次被重重的關了起來。
李陽帶著魏何直接去了前廳,此事早有其他侍衛向李嗣源以及李嗣昭回稟了。當李陽帶著魏何來到前廳的時候,李嗣源與李嗣昭已經在前廳等待了。
「墨家弟子魏何見過大王。」魏何躬身施禮。
「不知道魏先生帶領百姓前來我大帥府,所謂何事?」李嗣源微笑的問道。似乎他並不擔心外面的百姓衝進來。
「城中已經沒有食物了,希望大王可以給可憐的百姓施捨一些食物,讓他們能夠繼續活下去。」魏何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我們大軍的糧草原本就不足夠,若是現在給百姓分發糧食,鳴沙城將受不住五日。你的提議我拒絕,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指一條明路,那就是出城,離開鳴沙城。」李嗣源給了魏何希望,一個並不實際的希望。
「如今我們正在與城外的大唐軍談判,希望他們可以放過城中的百姓,只是目前還沒有得到他們的答覆。」李嗣昭起身補充道。
「明日,我與你們一起去見大唐將領,希望他們可以答應放百姓離開。」魏何點頭道。
「只怕他們不會輕易答應。」李嗣源搖頭苦笑道。
「放心。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們便幫助大王守城,但前提是大王必須給百姓希望。」魏何答覆道。
「稍後我便命人在城西搭建起一百座粥棚,希望百姓們可以得到溫飽。」李嗣源起身離開了前廳。
就在鳴沙城大戰在即之時,李俊密令南衛將軍趙玉虎率領十萬南衛北上河南道駐守。這就是要斷飛龍衛的後路,讓他們再也回不去。
次日一早,李嗣昭便再次匆匆出了西門來會張騰,今日的氣氛明顯較之昨日冷清了不少。
「不知獨孤將軍是否已經同意了百姓出城之事?」李嗣昭開門見山的問道。
「百姓暫居之地我們已經選好了,目前正在派兵搭建臨時的涼棚。只是糧草卻十分的短缺,所以我們將軍已經向陛下請旨,調集糧草趕來鳴沙城,估計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到達。」張騰落座之後,也直接開門見山的回答。
「城中百姓如今一日也等不及了,請張都督看在上蒼有好生之德,放他們離開自行覓食去吧,如此也不至於活活的餓死在城中。」李嗣昭顯然早已經料到張騰會有此一問,所以李嗣昭便只要求放百姓離開,並不提任何其他要求。
「大將軍言之差異,百姓若是一旦離開鳴沙城,那他們必然會四散而逃,如此必然會衝擊其他鄉鎮,如此便會擾亂地方。此事恕張騰不敢苟同,還請大將軍多等幾日,只要糧草一到我們便會通知李大將軍,這樣百姓也不會遭殃。」張騰說完看了一眼站在李嗣昭身旁的中年人一眼笑問道:「閣下就是墨家弟子魏何魏先生吧?」
「正是鄙人。」魏何上前施禮。
「聽聞墨家弟子從來不過問政事,如今為何要插手鳴沙城的事情?」張騰陰笑道。
「墨家的宗旨一直便是反戰求和,如今鳴沙城內有十數萬百姓缺衣少食,魏何不能視而不見。請張都督放城中百姓一條活路。」魏何再次躬身施禮。
「如今我們雙方大戰在即,我們不可能作出任何的讓步。」張騰不會被一個消失了近六七百年的門派而畏懼。當年墨家在戰國時,的確是風雲一時,成為了許多弱國的希望,但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便發下海捕公文全天下緝捕墨家弟子,這才使墨家漸漸沒落了,在某一段時期甚至絕跡於江湖。
「若是張都督執意如此,那我們墨家弟子將與鳴沙城共存亡。」魏何平淡的說道。
「哈哈,魏先生也太高看你們墨家了。如今天下哪裡還有你們墨家說話的地方?若是再不知好歹,這鳴沙城便是你們墨家最後的輝煌。」張騰殺氣騰騰的說道。
「張都督大繆。我們墨家之所以到今日依舊存在,那就是我們的信念不滅。只要心中的信念不滅,墨家精神就不會消失,墨家弟子將與天地共存。」魏何信心十足的回答。
「看來墨家真的沒有出路了。太傻了。」張騰說完,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張都督真的想好了?」魏何皺眉問道。
「是又如何?」張騰轉身問道。
「從今日起,我們墨家將全力協助李嗣源駐守鳴沙城,我要讓你們知道墨家的機關術並不只是傳說。」魏何鄭重的說道。
「就算你們墨家機關術天下無雙又能如何?鳴沙城的糧草支撐不了幾日,若是李嗣源將為數不多的糧草再發放給城中的百姓,不出四日城中便會斷糧。到時候你們就是真正的甕中之鱉,而且是一隻快死的魚鱉。」張騰冷笑道。
「糧草雖然不多,但卻足夠給你們一個深刻的教訓。」魏何說完率先離開了大帳,李嗣昭見自己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也便跟著離開了。
張騰雖然嘴上說的輕巧,但他自己知道墨家的確不好對付,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會陰溝裡翻船。昨夜他們就得到了墨家弟子出現在鳴沙城的消息,獨孤一劍立刻向李俊去了密報,希望可以得到李俊的指使。直到今日早上獨孤一劍才收到了李俊的答覆,答覆很簡單: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