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七十一、誰給我一個交代
    蘇浣兒的生活從沒像這樣規律,每天宿舍、教學樓、餐廳三點一線,隔天晚上去私人會所彈琴。偶爾齊茵叫大家出去聚,她也是能推就推,把楚渝氣得直罵肖清寒,說他的愛情魔掌硬是把個活潑外向的蘇浣兒拍成了奼女。每次聽到那個名字,功浣兒仍會覺得心往一塊兒揪,但面兒上,卻跟楚渝嘻嘻哈哈,說她本來就是宜家型淑女,這跟肖清寒沒半毛錢關係。

    可是,該來的麻煩還是會自動找上門來。

    問題出在蘇浣兒打工的私人會所。她在那裡彈琴已經有兩個月,收入頗豐。那裡的客人不多,出手卻都很大方,有單獨點曲子的,一曲的小費最低也是一百元,一個晚上下來,蘇浣兒總能有幾百塊錢進帳。

    其中有一位客人最特別,每個週末都會來,坐在固定的位子上,也都會點一首固定的曲子——《星空》。每次,他也不說話,只是把二百元錢放在侍者的托盤上,和點曲的卡片一起送過去,蘇浣兒收到錢看向他,他也只是向她舉舉酒杯,綻一個含蓄的笑。最近幾次,托盤上除了錢和卡片,又多了一枝鮮花,藍色妖姬,深邃神秘的顏色就像他的人,讓蘇浣兒琢磨不透,隱隱地不安。

    她把這事跟學姐說過,學姐笑她單純:「他願意送你接著就是了,沒必要掰那麼明白,有錢人做事,比這奇怪的多了去了,只要咱自己把握好,他們也不會死纏爛打,畢竟,主動貼上門的有的是。」

    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蘇浣兒便放寬了心,收到錢和花,依然是溫婉的一笑。要在以前,這樣的笑法她自己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現在已經十分習慣。生活真的是最好的老師,能教一個人改變很多東西。

    這天又是週末,那位客人早早地坐在位子上,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浣兒。這樣的注視讓她多少有些不自在,更專注於琴鍵上,努力忽略那道讓她不安的目光。

    花送上來,又是藍色妖姬,下面壓著200元錢,沒有卡片,但已經形成默契。蘇浣兒看過去,微微一笑,卻見一陣旋風掃過來,緊接著右側臉頰就火辣辣地疼——竟有人扇了她耳光。

    「小賤人,還在這拋媚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以為我不知道?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看你還敢到處放騷!」不堪入耳的話連珠炮般地射過來,蘇浣兒真有些蒙了,這是在說她嗎?

    她抬眼看去,身邊站著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婦女,一身名牌卻處處透著庸俗的氣息。此時,那塗著鮮艷口紅的嘴巴正在她面前一開一合,她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有人衝過來拉住盛怒的女人——是那位藍色妖姬。蘇浣兒總算反應過來,不禁搖頭苦笑,貪錢的好處,這下要付出代價了。

    那男子用力按著女人的胳膊,想帶她出去,壓低的聲音裡乞求大於憤怒。可那女人叫得更響了:「喲,心疼了?護得挺緊啊!怕丟人是不是,那別做啊!你可別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誰,你想當陳世美,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男子灰敗的臉色已變得蒼白,他咬著牙甩開女人的手:「願鬧你就鬧吧,我也受夠了,你隨便折騰,我不奉陪了。」

    說著,他轉向蘇浣兒,歉意地說:「對不起,蘇小姐,害你受了連累。」

    蘇浣兒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感覺半邊臉麻得厲害,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只扯出一個苦笑,搖了搖頭。

    她的容忍卻更激怒了女人,她又跳著往上衝,被趕來的大堂經理攔了下來,一片混亂中,蘇浣兒被人護著回到了休息室。

    外面仍是一片嘈雜,休息室裡卻是死寂,蘇浣兒頹然地靠在沙發上,被嚇住的淚水這才洶湧著往外衝。

    從沒有一刻,她這樣想念肖清寒,要是他在,絕不會容別人碰她一下。從沒有一刻,她這樣怨肖清寒,他走得那麼徹底,連個聯繫方式都沒給她,讓她現在想找個人吐吐苦水,都找不到。  

    她一個人縱情地哭著,直到經理來找她。更可笑的,她被臨時解雇,因為那女人給會所施了壓,她的父親據說是市裡呼風喚雨的人物。

    她很想把經理多給她的一個月工資甩到桌上,扭頭就走,可是沒有,她捏緊了錢,沖經理深深鞠了個躬,走出休息室。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規則由強者來制定,她這號小人物有什麼資格向命運叫板?

    「這不算什麼,跟李老師病倒,跟小寒離開比,這不算什麼。」她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卻不知道,跟明天要發生的事來比,這更是不算什麼。

    回到宿舍,蘇浣兒早早躺到床上,防止楚渝她們看見她的臉大驚小怪。夜裡睡得很不踏實,竟夢到了肖清寒,他站在一片大霧中,遠遠地看著她,眼裡的目光像千年寒冰,她想跑到他身邊去,他卻越來越遠,消失在濃霧中。她慌亂地追趕,卻再尋不到他的身影,只聽到大霧後傳來的聲音:「是你拋棄了我,是你!」

    她是被人推醒的,楚渝放大的臉貼在她眼前:「蘇浣兒,醒醒,你夢到什麼了?怎麼哭了?」

    哭?她連夢話都不說的,怎麼會哭?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果然是涼涼的濕。自嘲地笑笑,她翻身坐起來:「夢著老虎把我吃了。」呵呵,是有東西吃它,不過不是老虎,是愛情。

    上午上課,蘇浣兒明顯不在狀態,好在臉已經消腫,沒有引起楚渝的懷疑。

    下了課,導員來叫她,說系主任找她有事。蘇浣兒一路走一路納悶,在學校裡,除了那次藝術節,她一直不顯山不露水,是什麼事驚動了系主任?她預感與昨晚的事有關,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站到系主任門口時,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果然,一見面,主任就甩給她一張報紙,她接過來掃了一眼,就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報紙上,是昨晚她被那女人教訓的鏡頭,另外兩人都背著身,只有她照了正面,右臉上的指印晰可見。明顯的,昨晚有小報記者在場,偷拍了這張照片,報道的標題更刺眼:美女鋼琴師當小三,正牌夫人抓現形」。

    照片所佔的版面很大,而且在頭版,可想而知,這多麼轟動。蘇浣兒覺得那張報紙變得有千斤重,她捏緊了十指還是握不住。

    「主任,不是這樣的。」她囁嚅著開口替自己辯解。

    「不是這樣,那人家的夫人怎麼會找上門來?」

    「可我的確是冤枉的,學校可以去會所調查啊!」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會所負責人已經很惱火了,他們還會替你說話?另外,剛才有人往學校打了電話,說是這次事件的當事人,要求學校嚴肅處分你。」 

    「可也不能聽他們一面之辭啊!」

    「一面之辭,你這樣說誰信啊!報紙白紙黑字擺在這呢,你怎麼解釋?咱們音樂系的同學名聲本來就不好,這下更給學校抹了黑,你說,我怎麼向學校交代?」主任的火氣越來越大,甚至向蘇浣兒拍起了桌子。

    「那誰給我個交代?」蘇浣兒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我莫名其妙地挨了巴掌,又莫名其妙地被潑了髒水,誰能給我一個解釋?學校也算是學生的家長,就是這樣維護自己的學生的?我可以接受處分,但學校這樣的態度,真的讓我很心寒。」

    主任沒料到蘇浣兒會有這樣激動的反應,這不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同學應有的表現。他看了蘇浣兒好一會兒,歎了口氣:「蘇浣兒,其實我一直挺看重你,你在鋼琴上很有天賦,好好練下去,將來能成個氣候。這次的事件可能你有委屈,可是,這事根本就解釋不清楚。再說,無風不起浪,如果一點苗頭都沒有,人家怎麼會找到你身上?學校處理這種事一向很嚴厲,對方的家裡又施加了壓力,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話說得這麼明白,蘇浣兒也懂了,不管她錯沒錯,人家說她錯了,她就錯了。她挺直了背對主任說:「我只能說我是清白的,學校的決定我左右不了,但請您一定相信我,我沒做任何給學校抹黑的事,從小父母對我的教育不允許我那樣。」

    主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讓蘇浣兒回去,等待學校的處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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