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二卷 六十二、有縫的雞蛋
    手機在口袋裡唱起來,蘇浣兒歡快地拿出來看,上面閃爍的名字讓她笑瞇了眼睛:「小寒……」

    「你在媽媽病房?我馬上回來了。」

    「你不用下來,我已經在電梯口了。」

    「嗯,一會兒回去跟你說。我上電梯了,先掛了。」

    收了手機,電梯門正好打開,裡面黑壓壓的人像蘇浣兒小時候李老師包的大餡豆沙包,讓她又一次感歎祖國醫療事業的興旺發達。

    眼見等候的人已經往裡沖,她也忙跟著挪動腳步。可不知是誰從後面一推,她歪到了邊,眼睜睜被擠出了進電梯的人流。正苦惱著,人有捉住了她的腰,帶著她往裡走,高大的身體擋住後面擠上來的人,蘇浣兒順利地進了電梯。

    「叮叮」電梯超重的聲音響起。蘇浣兒扭頭看看身邊的秦穆,他們是最後上來的,照理應該下去。再說,秦穆幹嗎跟上來?不是沒他事了嗎?

    可那人好像根本沒接收到他的目光,轉而看站在身邊的一個女孩:「我女朋友腳不方便,能讓我們先上去嗎?」他臉上掛著笑,桃花眼裡光芒流轉,那女孩當即被電得兩頰飛紅、連連點頭,含羞帶怯地退出了電梯。

    電梯門卻仍不肯關上,秦穆又看向另一個高個子女生,沒等開口,那女生就說:「我等下一趟。」然後,她迅速地從包裡掏出什麼,塞到秦穆手裡,轉身跑出了電梯。

    親眼目睹這一過程,蘇浣兒恨鐵不成鋼地握緊了拳,心中搖旗吶喊:「女同胞們,有點骨氣好不好?你們這樣,完全是助長某些蘿蔔的花心!」

    秦穆偏伸過手來,把夾在手指間的東西向她晃了晃,待看清那是一張名片,蘇浣兒徹底無語,繼而慶幸她家的小寒不會這樣到處招惹桃花。儘管也總有女孩偷偷地看他,但礙於他清冷的氣場,從不敢這樣明目張膽。

    很沒品的,蘇浣兒想起一句俗語:「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然後,她看看身邊那只抖著翅膀炫耀的蒼蠅,咧嘴笑了,笑容太大,露出一弧肉粉的牙齦。那笑容,竟讓秦穆心裡毛毛的,不自覺地扭開了臉。

    電梯越往上升,人就越少,過了20層,就只剩他們倆了。明明空間變得開闊,蘇浣兒卻更覺得悶窒,只好沒話找話:「秦穆,你和翌哥哥感情好嗎?」

    「感情?我向來只和女孩子談感情。」秦穆換了個倚靠的姿勢,說得理所當然。

    「呃,那倒是。可是,翌哥哥那麼好的人,你不喜歡?」

    「好?那你怎麼不跟他,反而跟了肖清寒?」

    什麼話?她是小貓還是小狗?蘇浣兒翻了個白眼,放棄跟蒼蠅溝通的念頭,眼見電梯已升到24層,站到門邊等著開門。

    秦穆高大的身體迅速壓過來,她嚇了一跳,回頭瞞怨:「秦穆,你幹什麼?」

    「管你要點東西。」

    「什……」下一個字,被秦穆吞了下去——他竟然吻了她,這是什麼狀況?蘇浣兒大腦瞬間當機,竟一時沒了反應。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外面的光亮晃進來,蘇浣兒大腦才恢復了運轉,她本能地往外看,正迎上肖清寒黑沉沉的眼睛。

    心猛地一沉,她才發現自己還沒有推開秦穆,猛地用力,他卻已經放開了她,她一個收不住,後背撞在電梯側板上,傷口一陣疼。

    但她對這樣的疼渾然未覺,急急地跑出去抓住肖清寒的手:「小寒,我、我……」

    「秦穆,你幹嗎把她拉進來。」肖清寒沒有看她,而是兩眼盯著電梯裡的秦穆,臉上壓抑的怒火讓蘇浣兒覺得要自燃。

    「我就是喜歡和你搶,肖清寒,你才發現嗎?」秦穆臉上仍是笑,聲音裡明顯地挑釁。

    「我從來沒和你搶。」肖清寒仍是克制。

    「是,你從沒跟我搶。」秦穆忽地提高了聲音:「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嗎?用不著搶,就已經是你的了!」

    「她不是我的。」

    「不是,你還說不是,她的心都給了你,你說不要就不要,誰同意了?」秦穆兩步衝出電梯,人已直僵僵地站在肖清寒面前,蘇浣兒第一次看到,冷下臉來的秦穆竟是如此讓人心怯。

    怕兩人真打起來,肖清寒只有一隻胳膊會吃虧,她小心地拉拉他的衣袖:「小寒,別生氣了,秦穆是來接我去驗血的。咱們回去好不好,我傷口疼。」

    她剛才撞的那一下,清清楚楚地落進了他眼底,聽她這樣說,肖清寒生生壓住了火氣,拉起她抬腳往病房走:「秦穆,這次我不跟你計較。記得,以後別招惹蘇浣兒。」

    「我就招惹了,怎麼著?有種來呀,我早想和你打一架了!」秦穆的聲音追上來,肖清寒連頭都沒回,蘇浣兒努力跟著他的步伐,只聽背後「光」地一聲,電梯發出痛苦地呻吟。她的心跟著一顫,秦穆這一下,拳頭不出血才怪。

    「心疼了?」冷冷的聲音從頭上飄下來,她一個瑟縮,忙搖了搖頭。

    「這回放心了?」又是一個簡潔的問句。

    「什麼?」蘇浣兒迷糊中。

    「驗血不是沒事嗎?」

    「哦,是啊。你怎麼知道?」本來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剛才這一鬧,她都給忘了。

    「要是有事,你還會是現在這樣?」第四個問句。

    蘇浣兒狗腿地笑:「是啊,沒事呢,六周後也應該沒問題。真好,是不是小寒?」

    「是挺好,所以,就忘乎所以了?」

    最後一個問句,終於回到正題,蘇浣兒急急地抬頭:「不是那樣的,秦穆他突然……唉,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比你還糊塗呢!我保證我是清白的,你相信我的吧?」蘇浣兒又舉起三根手指發誓,一邊小心地察顏觀色。

    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肖清寒沒回答他,推門走了進去。

    見她走進來,蘇爸爸迎了上來:「回來了?去了好一會兒,累了吧。這兒有小寒買的茶葉蛋,吃一個吧。」

    說著,他遞上來一個黑乎乎的蛋。還微微溫著,上面兩道裂紋讓蘇浣兒感慨唏噓:「她是不也是有縫的蛋?」她賭氣地把那蛋往蘇爸爸手裡一推,叫道:「我不吃,我討厭蛋黃!」

    蘇爸爸一愣,再看看肖清寒平淡無波的臉,明白了什麼,衝著肖清寒笑:「瞧,都讓她媽慣的,從小吃煮蛋就不吃黃。這小脾氣,以後你得讓她改。」

    肖清寒笑笑,從蘇爸爸手中接過那個蛋,握在手裡,一顆心也像那蛋一樣有了些溫度:他受傷的時候,她幾乎是天天吃蛋黃的。

    把貼在床上當八爪魚的人拉起來,他輕聲說道:「去洗個臉。」

    「我臉又沒髒,幹嗎洗臉?」

    「你覺得不髒?」肖清寒挑眉,把那個「髒」字咬得很重,蘇浣瞬間反應過來,賭氣地說:「嫌髒你不碰就行了。」

    「你想試試?」肖清寒帖近她,假裝幫她理頭髮,四個字貼著耳朵灌進來,讓蘇浣兒心裡警鈴大作,忙推開他奔進了衛生間。

    抹上香皂,她洗得嚓嚓有聲,尤其是嘴唇,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洗著洗著,她忽地想到一個問題:秦穆接吻的技術貌似沒有小寒好。剛才她除了大腦當機,其它一切功能運行完好,不像小寒吻她的時候,她手腳酸軟全身無力,心更是跳得要飛起來。

    可是不對,秦穆是個中老手,比小寒經驗豐富多了。之所以她沒感覺,應該是因為不愛。這個結論,讓她心情立刻大好起來,繼而讚歎人類偉大的祖先,發明了這樣傳遞愛情的動作。是啊,如果沒有愛,跟個沒感覺的人咬來咬去,跟啃塊蘿蔔有什麼區別?

    她頂著滿臉的香皂沫,琢磨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辣得難受,才忙打開水嘩嘩地衝起來。一邊衝她一邊想:這個發現還是不能告訴小寒,要是跟他討論她和秦穆接吻的感覺,她保證,自己會死得很慘。

    磨蹭了好一會兒,她才走出去,見房間裡只有蘇爸爸在,她吃驚地問:「小寒呢?」

    「走了。」

    「走了——」蘇浣兒一屁股坐到床上,惱火地揪起了床單。

    見她這副模樣,蘇爸爸呵呵地笑,伸手拍上她的肩:「惹到人家了吧?該道歉就道歉。小寒是個懂事理的孩子,肯定是你做錯了。」

    「我——」蘇浣兒說不下去了,心裡嘀咕,「我是做錯了,可我比竇娥還冤好不好。」

    她正糾結著,手機有短信進來,是肖清寒發來的,只有兩個字:「出來。」

    蘇浣兒真想很有骨氣地不出去,可她的腳已經向門口邁去:「爸,小寒叫我,我去一下。」

    不理會蘇爸爸的笑聲,她開門走出來,見肖清寒站在樓道拐角處等她,努力穩住腳步走過去,沒好氣地問:「幹嗎?」

    「讓醫生看看你背上的傷,用不用上些藥。」

    「沒事,不疼了,應該沒撞壞。」

    「那我看看。」

    「在這兒?」

    「不然在哪兒?當著叔叔的面,我跟你進衛生間?還是,進電梯裡?」肖清寒依然是冷冷的語氣,噎得蘇浣兒險些上不來氣。她伸伸脖子,把後背轉向他:「呶,你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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