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憶可以雕塑 第一卷 五十、命運的松鼠(下)
    那松鼠跑得並不很快,似乎知道蘇浣兒不會傷害它,跑出一段就停下來看看,見蘇浣兒靠近了,才又往前跑。

    這讓蘇浣兒追得更起勁了,她兩眼緊盯著那毛蓬蓬的大尾巴,連路也顧不上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跑。肖清寒跟在她後面,不時地出聲提醒,總是擔心她一個不小心撞到樹上——儘管這山上的樹並不高大。

    忽然,那小松鼠加快了速度,箭一般地往前竄,彷彿後面有什麼要要了它的命。蘇浣兒正待加速,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小心!」

    緊接著,有人撲上來,張開雙臂緊緊裹住她,往前一躍,兩人重重地撲到地上。

    耳邊是驚天動地的轟隆聲,蘇浣兒感覺整個大地都在顫抖。而且,那聲音正向著他們逼近,紛亂迅疾,帶著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難道是地震了?她心慌得厲害,想抬頭去問,卻被他按得死死的。

    下一秒,她便明白發生了什麼,幾十塊碎石從他們身側滾過,而她身後,更傳來幾聲悶響,壓在身上的身體明顯地一沉。

    她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凍住了,連帶著聲音也被凍結。過了好一會兒,當外面的一切都恢復平靜,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寒,小寒!」

    背上的人沒說話,擁著她的手臂卻微微動了動。她忙用力去拉那條手臂:「小寒,你別嚇我,起來,快起來啊!」

    一邊說,她一邊努力地支起身體,可身上的重量似乎有幾千斤重,她又慌得手腳發軟,根本爬不起來。她急得哭起來,眼淚瞬間爬了一臉,涼涼的,帶著塵煙,嗆進嘴裡。

    她一邊哭一邊伸手去推身側的石頭,淚水糊了眼睛,她看不太清,一隻大手及時地撫上她的臉,抹去了上面的鼻涕眼淚:「真髒。」

    熟悉的聲音,讓蘇浣兒被震斷的神經瞬間接上,她哭得越發大聲:「小寒,你沒事吧?你受傷沒有?」

    「沒事,別哭。」

    依然淡定的聲音,讓蘇浣兒的心終於不再咚咚亂撞,她更用力地推著石頭,背上的人也和他一起行動。

    「哎呀,你們沒事跑這山上來幹什麼?採石場是好玩的嗎?」有人跑了過來,還沒等靠近就出聲責怪。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還不快來幫忙?」

    蘇浣兒沒有好氣,也不管得不得罪人。那人倒沒計較,立即上來動手搬石頭。一邊搬,還不忘嘮叨:「這可怨不得我,我點炸藥時沒看見人,怎麼一眨眼功夫你們就闖過來了?你說說,這不是往災上趕嗎?」

    話越說越不中聽,蘇浣兒又張口想訓人,被肖清寒按住了。她只好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把剩下的話嚥回了肚子。

    也算是幸運,他們剛好處在石頭滑落的邊沿,壓到肖清寒身上的石頭並不多,而且那些石頭滑到這兒,速度力量都減弱了不少。蘇浣兒看看距離她們不過咫尺的石堆,眼皮直跳,要是剛才肖清寒不抱著她跳出那麼一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兩人剛站起來,蘇浣兒就急得抓過肖清寒檢查了一圈,然後,她的眼淚又骨碌碌地往下落。他一身黑色的衣褲已被割出了好幾道口子,有血從破口處滲出來,沾著黃土,成了枯敗的褐色。右手臂上的傷最重,肘部往上,被石頭的稜角豁開一道兩寸多長的口子,皮肉都翻了出來,仍有血源源不斷地往外滲,印紅了一大片衣袖。

    蘇浣兒從來不知道血的顏色這樣可怕,她甚至覺得有些眩暈,好像正在流血的人是她。她伸出一隻冰涼的手握住肖清寒,轉身就要往山下跑,可又怕他的身體支持不住,急得要哭出聲來。

    「別哭,這點傷沒事。只要你挺住,別讓我背下山就行了。」肖清寒伸出另一隻手抹她的眼淚,臉上還掛著笑。見他站在那兒根基穩健眼神清亮,蘇浣兒微微緩了口氣,才想起該給他止血,忙撕扯著自己的衣服要幫他包紮。

    外衣已經沾滿了灰,怕感染了傷口,她翻開最裡面的一層,開始用力地拽。

    那是一件嶄新的棉線底衫,撕起來並不容易,她急得要用牙去咬,也顧不上害羞,把衣服掀起了老高。肖清寒忙上前一步擋著她,又撥開她的頭:「我來。」

    她兩手抻著衣服,他拿了塊薄薄的石片在衣服底邊割出個小口,然後兩人配合用力一拽,「嚓」地一聲,衣服就扯開了。可是,竟是一直向上扯到了她的胸口,露出裡面胸衣的粉色蕾絲,肖清寒臉上一紅,忙按住了自己手中的那半邊衣服,蘇浣兒卻沒顧上這個,她又拿石片在距離衣服底邊幾寸的地方橫著豁了個口子,這次,順利地扯下來長長的一條。

    然後,她把肖清寒夾克的袖子脫下來,又小心地把裡面的薄衫袖子往上卷。肘部附近的布料都粘到了肉上,這一拉扯,又有大量的血從傷口湧出來,肖清寒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氣。蘇浣兒心疼得手直發抖,眼淚比他的血流得還凶。她強迫自己不去看那流淌著的殷紅,迅速地把傷口緊緊裹住,幾乎是霎時間,幾層潔白的棉布就被血水印透了。

    「我那有車,送你們去醫院吧。」一直站在旁邊的男子開了口:「不過,咱可得說好,這醫藥費我可不出,你們自己負責。攤上這事兒,只怪你們自己倒霉。」

    蘇浣兒氣得眉毛都要立了起來,肖清寒卻扯扯她袖子,對那人說:「不用送了,沒什麼事,我們走著去就行。」

    一聽這話,那人臉上是明顯的喜色,蘇浣兒看著格外扎眼:「小寒,善良也不是你這樣的。不行,起碼得讓他送你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沒有問題怎麼都好說。要是有一點兒問題,他也脫不了責任!」

    她這一嚷,那人臉明顯地陰了下來,張口就要和蘇浣兒理論,肖清寒忙拉住蘇浣兒,對那人笑笑:「她是見我受傷有些著急,您別在意。放心吧,就算要花醫藥費,我們也自己出,這事跟您沒關。」

    這樣的態度,讓那人臉上也不自然起來:「先送你們去醫院吧,錢的事回頭再說。」

    肖清寒還要推讓,被蘇浣兒硬拉著下山,上了輛農用四輪車。蘇浣兒也看明白了,那人顯然是趁著採石場放假偷著來採石頭,只開了輛這樣的小車,沒想到,還沒裝上石頭,就先裝了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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