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般滑過,蘇浣兒的大學生活依舊自在愜意。其間周梓軒也曾約她出去玩,有時是集體活動,也有時只有兩個人。蘇浣兒都沒有拒絕,她本就是最不善於拒絕的人,況且,她認為自己的態度已經很明瞭,而周梓軒更未必對她有意。倒是李小莫與周梓軒的那個室友確定了關係,迅速升溫。楚渝連呼自尊受挫,上次的聯誼,只有她最後沒能讓對面的男孩看過來,還說為了安撫她受傷的心,李小莫必須請她痛吃一頓。
於是這個週六,一行八人又殺到「味道」西餐廳。有了前車之鑒,楚渝今天堅持不喝酒,只吃肉。幾個女生點了飲料,男生人手一瓶啤酒,依然喝得風生水起。開始,大家的話題圍著李小莫的戀情轉,起哄讓她倆坦白交待,李小莫倒還大方,她的男友於雲峰卻半紅了臉,只是在桌下握著李小莫的手,呵呵地笑。被楚渝逼急了,冒出一句:「我看她喝多的樣子實在可愛,就想留在身邊看著。再說,她喝酒後東搖西晃的,也需要找個人靠著不是?」
這話引得桌上一通大笑,李小莫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楚渝被戳到痛處,怕被提起自己的光榮歷史,自動禁聲,繼續與盤中的牛排奮戰。
不知怎麼,話題就轉到了蘇浣兒和周梓軒身上。耿飛一臉神秘地湊到周梓軒耳邊,卻又故意提高了聲音:「說,前兩天影樓給你打電話,說什麼獲獎什麼拍照的,怎麼回事?」
這話果然成功吸引了桌上人的目光,除周梓軒外,其他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蘇浣兒,楚渝的眼中更分明寫著「再不交待,你死定了」。
蘇浣兒心中暗罵耿飛,臉上卻不動聲色:「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說完感覺這話有點不打自招的意味,她有些窘了,手裡的刀一滑,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幾乎同時,周梓軒的聲音響了起來:「上個月和朋友閒逛,趕上影樓做活動,鬧著玩的。我不是想提前學習學習嗎?這樣到自己去拍的時候,就有經驗了。」他說的是實話,臉上一派淡定,耿飛盯著他的臉看了足足一分鐘,也沒看出什麼端倪,只好端起桌上的啤酒,與他響噹噹地一碰。周梓軒仰頭灌下啤酒時,目光掠過蘇浣兒,儘管並沒有片刻停留,蘇浣兒還是心虛地別開了眼。
已經到了歌手演唱的時間,大廳裡卻依舊只有鋼琴曲緩緩流淌。楚渝叫來服務生詢問,才知道男歌手的家裡出事,請了假,女歌手是他的朋友,陪他一起回去了。楚渝滿臉失望,蘇浣兒卻覺得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她不希望楚渝她們發現肖清寒在這裡唱歌,或許是那天晚上肖清寒轉身時那個悲傷的眼神,或許是單純地回報肖清寒幾次相助,想為他保守這個秘密。算一算,肖清寒已經有一星期沒有晨跑了,家裡出了什麼事呢?嚴重嗎?發現自己又在閒操心,她搖搖頭,自嘲地笑了。
蘇浣兒不願承認,從長城回來的這一個多月,他常常想起肖清寒,甚至每晚入睡前,闖進她腦海的不再是翌哥哥,而是他黑亮的瞳眸、沉寂的背影,還有握在她腳上那一隻滾燙的手。這樣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以至早晨跑步時,更不敢直視他,只遠遠地跟在他身後。當他超越她,擦身而過時,他身上清爽的氣息彷彿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住了她,讓她幾乎窒住了呼吸。然而,她又悄悄期待每天清晨的這段時光,清朗的天空、靜謐的校園、梧桐樹光禿禿的枝杈,一切都那樣簡潔明瞭,一如她心底的小小心思。
不知不覺,蘇浣兒又陷入自己的世界,桔黃的燈光映著她光潔如玉的臉,圓潤的指甲輕叩著手中的玻璃杯,一下一下,似乎叩在對面男孩的心上。周梓軒心中哀歎,就是這樣的迷離,讓他的心瞬間淪陷,而這迷離,卻一定不是為了他。
飯後照例是周梓軒開車送她們回去。到校門口,齊茵拉著李小莫楚渝下了車,一溜小跑,也不管身後蘇浣兒的大呼小叫。
蘇浣兒耙了耙頭髮,皺眉看向周梓軒,燈光昏暗,他臉上的表情模糊,那聲發自心底的幽歎卻如此清晰:「蘇浣兒,不用這麼急著跑,我又不是狼。」
蘇浣兒窘了,乾笑兩聲道:「當然當然,哪有這麼文質彬彬的狼啊?狼要是都像你這樣,上哪抓羊吃啊?」
「哦?你的意思是膽子大一點,出手狠一點,才能追到羊了?」
「呃,是吧。不過,羊一定不這麼想。」
「那你說羊會怎麼想?是不希望狼都變成綿羊,跟它並肩啃青草?」周梓軒挑眉,饒有興味地看著蘇浣兒。
「起碼,也應該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肯為它癡為它狂,為它改變自己的模樣,甚至願為它放棄整片羊群。」蘇浣兒想起看過的虐情小說,眼中竟有幾絲神往。
「這樣啊,那這狼也太辛苦了。它為這隻羊放棄了整片羊群,卻不知最後能不能打動它的芳心,不是有點虧嗎?」
「愛情本來就不是能放到天平上衡量的東西,誰先愛了,誰就虧了。況且,對那隻羊來說,這場愛不更是飛蛾撲火嗎?」蘇浣兒在小說裡看來的愛情哲學派上了用場,說得搖頭晃腦。
「也對。它終歸是狼,耐心用盡,一口把羊吞掉,羊豈不後悔?」周梓軒稍稍正色,狀似深思。
他認真的表情反而把蘇浣兒逗笑了:「那是羊的問題,你就甭操心了。我只知道,現在羊已經都入圈了,所以,灰太狼先生,快回去吧,當心紅太狼的平底鍋啊!」
總算把話題繞了回來,蘇浣兒樂顛顛地抬腳就跑,邊跑沖手後揮了揮手。
望著那歡快奔逃的小小身影,周梓軒暗自苦笑:「蘇浣兒,你是承認自己是羊,要入圈了嗎?要知道,狼可是不會放過羊的。」
可惜,周梓軒沒看過《喜洋洋與灰太狼》,他不知道,灰太狼到最後,也沒吃到羊,卻只能任由羊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