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晟北部的氣候與別的地方有所差異,冬和春在一年裡是最為嚴寒的季節,夏和秋則溫度適宜,清爽而旖旎。初春,這片蜿蜒的山峰漫山遍野都籠罩在一望無際的白雪裡,看不見草木的綠,也不見百花吐蕊的盛景。
離開帳篷的聶思蘭一路漫無目的的跑了出來,結果迷失方向,在這陌生而偌大的山林中彷徨無措,臉上的淚水早已風乾,一張白皙的臉蛋反被風凍得通紅,冷,心更冷。
最後,她索性對著山谷大喊起來,發洩心中的委屈和不滿,直到累了,才摔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忍不住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緩慢走來,微弱的腳步聲響起,聶思蘭以為是諾梵追來,抬眸一看,又失望的垂眸。
「小姐,你出來很久了,將軍會起疑的」來人是阿晉,其實他也來了很久,不懂如何安慰,便遠遠觀望
聶思蘭拍掉他想牽起自己的手,冷冷說道「誰要你管?別拿爺爺壓我,找不到我更好…」
阿晉傻傻的愣在原地,手也僵在了半空,對於她的冷言冷語,有的僅是心疼。
「你們都看我笑話是不是?他不愛我,又非得娶我,告訴你們,我絕對不會退婚的,不會成全你們…」聶思蘭低聲吼道,像極一隻發狂的獅子,水眸裡淚氤氳
阿晉平靜的表情饒是一變,這回他上前,不顧反對的拉起她「回去!」
「放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聶思蘭掙扎著「我倒要看看,我若不見了,他會不會擔心…」
下一秒,奮力拽開了阿晉的手,得到自由後她迅速往一邊跑去,結果腳踩到了鏤空的積雪,整個人滑下斜坡。
伴著一聲尖叫,阿晉尾隨她的聲音跳下去,又迅速的拉住她,倆人繼而滾下斜坡,這一衝擊,大片大片積雪稀鬆,覆蓋在他們身上,聶思蘭身嬌肉貴,終耐不住昏迷了過去。
阿晉從雪堆裡翻身而起,隨後緊張的抱起聶思蘭「小姐,小姐…」
抬頭望去,這個斜坡未免也太高,崖壁又濕又滑,想攀上去是不可能了,沉穩的阿晉眼裡閃過絲焦急,他只能抱著聶思蘭往斜坡下走去,尋找另外的出路。
懷中女子臉色微紅,長長的睫毛如扇子一樣鋪開,上面沾了幾滴雪花,晶瑩剔透,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她的睫羽在微微輕顫,阿晉注視的目光極其柔和,彷彿他抱著的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只是她的體重太輕了。
山腳的風甚是冷冽,刮在臉上一陣刺痛,走了那麼久好像一直原地繞圈圈,阿晉知道他們是迷路了。怕懷中女子吃不消,只能先找可遮掩的地方暫避,於是他摸索著發現了一個小型的山洞。
「小姐,醒醒」阿晉在山洞裡找到了一些乾枯的木柴和葉子,便將思蘭安置在大堆葉片上
喊了一會,她都沒有反應,阿晉見彼此的衣裳都被雪浸濕了,這麼冷的天會著涼的,眸裡閃過遲疑。
「好冷,好冷…」聶思蘭蜷著身體哆嗦起來
「小姐,冒犯了…」阿晉小心翼翼的解開她衣裳,明明很冷,他的額頭卻還不時的滲著汗滴,幾件衣裳解了半天,末了將它們攤開用火烘乾
回望葉堆上的女子,此刻只剩下貼身衣物,火光中曼妙的身軀凹凸有致,惹得他臉頰泛起紅暈。
「好冷啊…」除去衣裳的思蘭更覺寒冷,被這股冷氣涼醒,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彼此只剩單薄的衣裳,頓時詫異「阿晉,你…」
「對不起,因為衣裳都濕透了,所以…」阿晉急忙解釋,眼睛不敢看她
聶思蘭忽然噤聲了,她抱緊雙臂,傷心的低泣「我很沒有吸引力麼?連你也不屑看我…」
阿晉一愣「不,不是,小姐身份尊貴,我是不得已才替你…」
突如其來柔軟的觸感讓阿晉渾身僵住了,思蘭居然窩入他懷中「我只是太冷了,你是我信任的人,即便我們睡在一起都不會發生什麼,所以你不必尷尬,我可不想凍死」
她說的理所當然,而阿晉卻覺體溫驟升,小姐,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他有點彆扭,動彈不得,任思蘭取暖。
「阿晉,你的懷抱好溫暖,他的懷抱是否也一樣呢?愛了那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的人忽然告訴你,他愛上了別的女人,這種心痛你懂麼?」不等他回答,又自嘲的笑道「你怎麼會懂,又沒有愛過…」
阿晉眼中的愛慕與憂傷,她怎會看見?她的愛能夠毫無保留的說出,他呢?只能默默的藏於心靈深處。
聶思蘭仰起泛紅的臉,火紅的光影映入眼眸,一閃一閃璀璨晶瑩,她伸手輕輕撫著男人的眉眼輪廓「為什麼不敢看我?我那麼差勁嗎?為何每個人都只看到池小禾?她到底有什麼好?我哪點比不上了?」說著,不免激動起來
「小姐很好」他淡淡的回答,掩飾住心裡的澎湃
「呵,好?哪裡好了?好的話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你不也沒有看我嗎?」聶思蘭嗤之以鼻
阿晉這才將視線定格在她的臉上,始終還是有些忸怩的別開了臉,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了這份濃烈的愛意。
「不許躲避,我要你看著我」聶思蘭不滿的撅嘴,將他的臉扳過來「你說,我究竟哪裡好?他為什麼不愛我呢?」
「在阿晉心中小姐是最好的,你善良單純,對下人也很好,至於主上,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怎麼想」
聶思蘭陷入了沉默,阿晉以為她是傷心,不時垂眸注視,卻不料對上她的視線,霎時有些拘泥。
「我該怎樣才能挽回他的愛?我該怎樣才能讓他愛上我呢?」
阿晉也沉默了,他實在不懂怎麼回答。
倏爾,聶思蘭吻上他的唇,嚇得他急急後退「小姐,你…」
「阿晉,幫我搶回他好不好?我知道你很聰明,一定會有辦法的」她撫上男人俊朗的臉,輕輕摩挲著
阿晉臉色爆紅,然後急忙拿開她的手,隱忍也是有限度的,她這是在玩火。
「我會想辦法的」末了,他只能昧著良心說
聶思蘭抱緊了他,嘴角溢著絲笑意「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阿晉,這輩子你都不許離開我哦,我也離不開你」
不知怎地,這話讓他心裡一陣暖流又一陣悲哀,他難得戲謔的說「可是阿晉將來也會娶妻生子,小姐也會,我們總有分開的時候」
聽到這裡,聶思蘭忽然頓住了,胸口一陣跌宕起伏,她咬住唇瓣,再次仰起臉,眸中漾著絲醋意「你要娶妻生子?難道,你有心儀的女子了?」
阿晉又是一愣,他不過開個玩笑罷了,這丫頭還當真了呢「嗯,這不是人的必經之路嗎?」
「說,你喜歡誰?」聶思蘭不依不饒,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在吃醋
阿晉忽而覺得很好笑,不過他還是表情淡淡的說「關於這個,其實我…」
「不准說,我不想聽了」她又發脾氣了,繼續窩在阿晉懷中,閉上了眼睛,嘴裡還呢喃著「叛徒,居然有喜歡的人了,嗚,我只剩一個人了」
阿晉被她的可愛和無限依賴逗笑了,從未開懷大笑的他原來笑起來這麼好看,聶思蘭瞬間看得入神,而後憤憤的別開臉「有什麼好笑的?反正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雖然大家都很疼愛我,可我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只有你和梵哥哥離我最近」想起諾梵,心又不舒服
「小姐,阿晉不會離開你的,我沒有喜歡的人」
聶思蘭眼睛一亮「真的?」
阿晉神情柔和了許多,沒有往日的淡漠「真的,小姐看過我身邊有別的女子出現嗎?」
「那,那倒沒有」聶思蘭心中竊喜了一番,好似每次有他在身邊,所有的不悅都能變淡一樣
「天快黑了,看樣子今天之內回不了了」阿晉望著洞外逐漸變黑的蒼穹,語氣帶絲擔憂,萬一將軍找不到小姐,一定會興師動眾的
「回不了更好,我倒要看看梵哥哥怎麼和我爺爺交代」聶思蘭賭氣的說,趴在阿晉溫暖的懷中,不一會就睡著了
阿晉溫和的揚起嘴角,儘管她心裡愛的只有主上,但方纔她的不依不饒,讓他覺得很開心,至少在小姐心裡,自己佔有一席之地吧?
天漸漸黑了,雪如期而至,視野模糊,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在寒冷之中,別樣溫暖。
另一邊,聶笙得知孫女不見,焦急萬分,預備了大隊人馬,哪怕翻山越嶺也要找回她。
只是,被諾梵阻止「現在雪太大了,外面很危險,聶將軍不必著急,有阿晉在,蘭兒不會有事的」
聶笙臉色明顯難看「我聽說,蘭兒是從主上這兒離開的,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諾梵鎮定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隱瞞「蘭兒確實是從我這裡離開的,我們不過是把話攤開了說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不愛蘭兒?」聶笙知道,這個男人幾乎沒人能駕馭得了,就連他的孫女也無法駕馭,但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
「承諾將軍的事,我不會食言,這就夠了」諾梵淡漠的回
聶笙深沉一笑「那就好,既然主上都這麼說,就等雪停了再找人,如果蘭兒出事」
「我會負責」一句話,斷了聶笙所有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