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千雪聽出他的傷心,自顧小聲歉疚。四郎抬眸道,「你對七郎的情意我比誰都懂,你已經盡力了,何故如此責罰自己?」她搖頭道,「這裡空氣清晰,人煙稀少,我只想在這裡清淨幾日罷了。」
四郎點頭,默了一會兒道,「聽聞這處有座小山,風景甚好,可要出去走走?」千雪道,「那我去和念白師父說一聲。」
乾淨的小路,翠綠的柳枝,悅耳的鳥叫,千雪瞧著四處被綠色環抱的景色,不禁深歎,「山雖無名,卻是這般秀麗獨靜。」四郎見她心神蘇暢起來,便道,「這些柳枝外裹,裡面卻是厚實的楊樹,是這裡的農戶所種。至於路階嘛?聽聞都是菩提寺裡的姑子們修葺。」她雙手伸開笑道,「當真都是有心人。竟如桃花林。」
四郎朗聲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千雪瞅著他,心中甚喜。他回眸道,「何故如此看我?」她笑道,「只這樣的四哥才是真正的四哥!」他淺然一笑,「是我叫你擔心了?」她搖頭道,「你快樂安康便好。」他走近她,凝眉問,「你呢?你快樂嗎?」
她撇開他的眼神,轉眸瞅著青色柳葉道,「當然。」他轉過她的身子,瞅著她道,「可我這些日子從未見你真正笑過?」她輕輕推開他的手笑道,「你又不常常見我,怎知我不笑?」他落了眉半響道,「公主懷孕了。」
千雪眼前一亮,楊宗原要出生了,便喜道,「四哥終要得子了。」他冷眉道,「你好似比我還高興?」「因我知道四哥放開了心情,不再為曾經的傷痛而傷痛。」她俏眉一笑。
他瞅了她半響,見她臉上真誠的笑容,便也不再多言,只道,「天色晚了,下山吧。」
千雪住在菩提寺的這幾日,楊延輝日日來,起先,她總覺得不妥,畢竟他們曾經有過過往。但見他每日只陪她讀書,練字,閒逛,心情坦然,言語也並無激進,便也不似從前那般躲閃。他能放下她,放下仇恨,接受耶律金娥,保得楊家血脈才是重要。
但這日又來了一人,耶律休哥瞅著千雪屋裡的穆易,不禁臉色突變,但四郎卻淡漠行了禮,找了借口退了出去。耶律休哥開口便質問,「這是何意,他怎在此?」千雪知他定會來勸他,便坦然一笑,「我與駙馬一塊參佛罷了。」他凝眉,她亦凝眉。他無奈一歎,「你倒是自在了,可曉得府裡的一大一小?尤其是韓隱,前日我去了軍營,只見他脾氣越發的壞了,別人不知,只當他為國事煩惱,豈不知沒你在身邊,他的心終是定不下來。」
千雪暗自低眉,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孩子。耶律休哥復道,「夫妻哪有隔夜仇,回去罷。」她撇開眼神,自顧默在一邊。他瞧著她道,「這些年來,田無盡與宋國來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韓隱不是沒有調查,當年他是怎麼到你身邊的,你亦不是不明白。只你心思單純,又不肯懷疑別人,更不用說他只身為你斷了手臂之恩。你當以家人待他,但畢竟實據在手,幸得他沒有否認,自顧認了罪,亦不必受那酷刑折磨。」
她含著淚,轉眸道,「那錦心又有何過錯?」耶律休哥道,「她本不是你身邊之人,自是不會真心待你。私下裡,她討好你,對著旁人卻是口無遮攔。更不恥的是,她竟想飛上枝頭,幾番誘惑韓隱,妄想不成,便去慫恿你,挑撥你和韓隱之間的關係,這樣的人,你還念她為何?」
她閉了眼眸道,「他手段狠絕,我不知如何面對。倘若日後我亦成了他的懷疑對象,恐將——」
「千雪!」耶律休哥止住她的口,橫聲道,「這樣的話,你竟說的出口,他待你之心,我一路看在眼裡。你若如此想,別說他會氣你,連我都要罵你無心了?」
她轉眸,起身坐在炕榻上,低眉不再言語。他無奈搖頭道,「知瑤最近害喜害的厲害,我亦不便帶她來,她甚是牽念你,你好好琢磨吧。」
倚靠窗欄,流連目光於菩提寺外,傍晚昏沙,山坡斜路,樵夫愜意。千雪不自禁轉動著右手上玉扳指,「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
「你竟還記得?」旁邊,楊四郎走來,她起身,開了門道,「這麼晚了,四哥還來。」四郎進屋道,「是陪著公主來的,我與她說了,你住在這裡。」「你怎不陪著她?」她問。他道,「是她叫我來勸你回去的。」
千雪低眉,望著窗外不語。他瞧著她桌上的書道,「當日,你和五郎甚喜他的詩,六郎曾阻止。不曾想,如今卻成了絕筆。」旋即念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此刻念來,我身竟如後主身,未免可笑?」
千雪道,「後主為了求生,四哥為了大義,怎可相提並論。」他撩眉,她笑道,「明日我便回去了。」他頓了頓,旋即點頭道好。她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道,「可是有話對我說?」
他瞅著她,輕聲道,「七郎被耶律斜軫放走那日,是你叫人送信與五郎和遙攆彧的?」千雪點頭。他黯淡了目光。她皺眉道,「可是有何不妥?」他凝眉道,「如此說來,走漏風聲之人必是田無盡的主子!」千雪暗自思索,田無儘是趙恆送給她的人,按著歷史,七郎是被大宋的內賊所害,而宋朝內唯一與七郎有仇恨的便是那丞相王進,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她猛然一驚,原是田無盡把消息傳到了趙恆手中,而趙恆卻把七郎賣給了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