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軫見她揪著胸口的衣襟,忙抱緊她的身子擔憂道,「先回去,回去我解釋給你聽!」千雪用盡力氣推拒著他,哭喊著,「別碰我!」她抽搐的身子,令他不敢過於靠近,忙放開手。千雪爬起身子,跌撞的站起,向刑場口外走去,只沒走幾步,眼前一黑,撅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身子漂浮在雲端,時上時下,黑白相間無邊無際的迷霧中,一個身影走來,向她伸出手,「七郎!」千雪喜道。當她欲握住他飄過的雙手時,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空氣中,她驚慌不已。抬眸,前方又走來兩個人影,「姐姐!建香!」待她看清她們的面容後,忙疾步向她們跑來。沒想,剛欲靠近,驟然,初雪和建香沒了任何影蹤。
千雪四處尋去,卻被濃霧包裹,突地,一陣狂風捲過,令她再無意識。猛然睜眼,癡神的望著眼前,耶律斜軫持著一塊布巾不停的為她擦著額上的虛汗,見她終於醒來,喜道,「雪兒?」她瞧了他一眼,旋即撇開眼神,是冷漠的身子。
李元泰聞聲過來,忙為她把脈,半響後道,「緩過來了,只脈息還有些弱,夫人好生休息才是。」耶律斜軫放了心,低眸瞅著她,握起她的手道,「一日一夜了,定餓了,起來,吃些東西可好?」
千雪從他手中抽出手,凝眉瞪著他,冷聲道,「你殺了他!」耶律斜軫撇開她冷絕的眸子,叫侍香,「把粥拿來。」
他盛了一小勺粥在她唇邊輕柔道,「溫的,是你最喜的。」千雪伸手推開,啪的一聲,勺子被摔在地上,應聲而裂。他沒有生氣,淡淡道,「就算你不要自己,可爍兒還要娘親呢?今日一早,他便來瞧你,見你睡著,拉著你的手不肯離開。我好不容易才哄住他。」
千雪動了動手指,心中猛地繃緊。這便是他的「計謀」,即便她如何怨恨他,耶律忠卻連著他們的血脈,永遠令她無法割捨。她瞅著他冷聲道,「他已經為我斷了一隻手臂,即便有錯,也是功過相抹了?你明知他待我好,為何,你如此殘忍,一個個來傷害我身邊的人?」
他深邃的黑眸瞅著她道,「如果我說他是宋國的奸細,你定不會信。他是忠心為你,但你可曾真正曉得他的身份?這幾年來,我給過他機會,可他還是未罷手。我不告訴你實情,是不想叫你憂心?難道這樣,你還要來責怪我?」
她凝眉冷哼道,「即便如此,你可以選擇另一種方式弄走他,不是只有極端的手段!」他盯著她不語。她復道,「王爺不告訴我,只怕我求你,王爺選擇死亡的方式,只因你要看著他被折磨至死才能消你心頭之恨!」
他起身,立著冷漠的背影道,「你未嘗不可如此想我。多說無益,好生歇著吧。」語畢,他便甩步而去。千雪望著那抹冷冰冰的背影,無聲的搖頭,沉沉的閉了眼,一顆顆淚珠再次傾瀉而下——
千雪跪在佛祖面前,虔誠求拜,祈禱平安。趙弦跨過門檻,邁步而入,見她一心念著經文,便道,「菩提寺離王府半日的路程,你當真要在這裡住下?」千雪點頭道,「這裡清靜。」趙弦搖頭道,「當年,六祖曾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夫人心中牽念極深,即便身安靜了,恐心不在焉吧?」
千雪回眸道,「身心本就一體。六祖安的是人心,普渡的是眾生。而我只願身邊的人安康,遠離殺戮,泯滅仇恨。雖是奢求,但我相信佛祖定能聽到我的祈求。」
趙弦淡漠一笑,「夫人難道不擔心家裡之事?」千雪抬眸,雙手合掌道,「他身份顯赫,錦衣玉食。孩子得人精心照顧,從未受過委屈。何來煩惱?」「夫人心中若這般想,也是一種解脫。」趙弦道,「只夫人為何還是如此愁眉不展,憂慮深重?」
「許是我太癡傻於這世間了吧?」她喃喃道。趙弦勸不動她,便道,「若不是早前識的夫人,定以為夫人今日是來出家的?」千雪微微一笑,迷戀般的望著眼前菩薩道,「無牽無掛,此地倒真是一處去向——」
趙弦聞言,忙道,「此話與貧尼這塵世外人說笑也就罷了。若是傳到那人耳中,你叫他如何作想?」千雪低眉不語,轉身,但見戈盧從門外而來,跪地便道,「求夫人回去吧?」
她道,「我在這裡住些日子。你只叫他安心便是。」戈盧急道,「王爺一聽說夫人走了,立刻生了氣,本欲自己來,可又想著夫人不願見,便打發奴才來!主子,奴才求你了,回去吧。否則奴才回去會被責罰的!」
千雪邁步而出佛堂,淡淡道,「你只回去覆命便是了。」
「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佛問圓通,我無選擇,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得三摩地,斯為第一。」客房你內,千雪正念著一本《楞嚴經》,趙弦站在門口道,「夫人,有客人要見你?」千雪撩眉道,「有勞師父轉告,我不見客。」
趙弦轉頭,那人便走了進來,千雪抬眸,竟聽那人濃眉瞅著她道,「當捨於懈怠,遠離諸憒鬧。寂靜常知足,是人當解脫。」
「四哥?」千雪意外,忙起身,趙弦見狀,便淡然一笑,退了出去。楊延輝一身白色淡雅長袍,玉樹翩翩,英姿俊秀,顯然不同於前些頹廢無光的日子。他見她瞅著他便笑問,「憑五郎出家了,難不成你也要學他?」
千雪收回目光,伸手讓座,旋即為他倒了一杯清茶道,「莫不是來打趣我的?」楊延輝喝著茶瞅著她。她道,「四哥今日穿的好生肅靜?」好似當年在天波府的模樣。她在心中道。四郎道,「七郎走了,我理該為他護孝,只如今卻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