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瑤羞澀一笑,旋即落寞了眼神,望著有些陰沉的天道,「日子停在這時刻便也是好的,我能在姐姐身邊,姐姐也在我身邊,聞著花香,瞧著落葉,日出而碌,夜歸而歇——」
「嗚嗚!」千雪正聽著,忽的傳來一陣低沉的啼哭聲。知瑤側耳聽去,「好似牆外邊有人在哭!」
千雪和知瑤出了院門,沿著牆面而走,但見一個女子蹲在一處無人的角落裡低首抽泣。千雪瞅著她蹲著的背影道,「好好的,為何哭?」
那專注的女子聞得身後之音,忙回了身,抬眸瞧了一眼千雪,低首顫顫微微。千雪道,「我是住在這別院裡的,你可是王府中人?」
女子垂首道,「奴婢是廚房裡幫食的婢女,奴婢認得夫人。」千雪點頭,瞅著她腳後的未燒盡的紙錢道,「可是遇到了難事?」女子忙用腳摟了摟那些灰燼,小心回道,「奴婢的姨娘去了,只奴婢不能出去探望,便尋了個無人處盡點孝心。奴婢不是故意驚擾夫人休息的!」
女子正欲跪地求情,千雪攔住道,「我又不是大灰狼,你也不是小兔子,為何生怕?」那女子聞言,破涕一笑,旋即忙低眸不敢多言。知瑤見那女子年齡又小,甚是純善,從懷中掏出一塊銀錠塞入她手中道,「夫人會向王爺放你出去探親,這個算是咱們一點心意。」
女子忙推回,不敢收。千雪按住她的手,正欲轉身而回,旋即回頭順口問,「你姨娘是哪裡人氏?」女子道,「奴婢的姨娘在二十年前出家,法號莫空。」
千雪猛地抬頭,蹙著眉頭追問,「莫空,可是朝氏宗廟裡的莫空師父?」女子聞言,甚是意外,「夫人認得?」
「如何死的?」她突地拽著那女子的手急迫道。女子小心翼翼,有些害怕道,「好似通敵——奴婢也不知,只聞得家人是這麼說的——」
「怎麼會?」千雪忙後退一步,知瑤見她臉色異常,擔心不已。怎麼會?是啊,他怎會放了那些尼姑,以耶律休哥的細膩謹慎,怎會搜不到區區幾個姑子,以耶律斜軫的果斷狠絕,又怎會放了她們?且不論她們緣由,只一條通敵罪便讓她們百口莫辯,更何況五郎的現身——
他說的對,若不是當日她早產,五郎恐怕難以脫身——
千雪昏昏沉沉的睡著,忽的一個黑影入夢,驚覺了她,猛然睜眼,耶律斜軫正守在她身邊,用絲帕輕柔的為她擦拭冷汗。
「月子裡,怎能受冷風?」他觸她的額頭,她躲開,撇開眼神。他靠近她的臉,輕柔道,「莫不是為孩子讓他人餵養還在生氣?」她側過身子,眼眸滿含淚水,隱忍道,「殺了他們,可解你的恨?」他聞言,眼前一怔,旋即冷眸道,「原是你這院子裡總有多嘴的奴才!」她轉身凝眉嗔怨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凝眉瞅著她,旋即拋絲帕在一邊道,「那些姑子裡外通系,勾結楊家,蓄意毀我宗廟,我如何放得她們?」
「她們只想讓楊業歸回故土,有何錯?」她淒聲叫道。他瞇眼道,「那你又有何錯,若不是楊延德的突然出現,你怎能早產,怎能——」他疾言厲色,突地見她淚水滾燙,忙止住聲音,緩了神情,起身,是一具冷漠的背影,「你的身子還未恢復,好生歇著吧!」他冷冷拋下一句話,甩步而去。
千雪望著那抹令她糾結畏懼的背影,無聲地哭泣,久久不能平復——
寒冬臘月,千雪哄著耶律忠睡過後,便起身伸了個懶腰,最近是越發的偷閒了,因孩子滿了六月,愈發的好養,她的身子亦在知瑤的親自照顧和李元泰的盡心照料下漸漸恢復起來。耶律忠是耶律隆緒賜的名字,意義再明顯不過。思及當日耶律隆緒和蕭後親臨北院王府探望之言語,她總不自禁的打著冷顫!
「統領三軍,忠心報國!」這是耶律隆緒對這孩子的寄望,可聽在千雪心中,卻絲毫不願領受這皇恩。她撫著孩子的額頭,自語笑著,「娘親只要你平安快樂,過著自己想要的日子便好,不像你爹——」思及她和耶律斜軫最近的冷戰,便長歎一口氣,不願多想。
知瑤進門見她乏困在孩子身邊,便拿了衣服蓋在她身上道,「姐姐自打生了他,便總圍著他轉,好歹出去曬曬太陽?」
千雪回眸道,「不打緊,我只陪著他便高興。」「我還未瞧這來之不易的娃呢?」忽的,門外傳來一把響亮的聲音。
知瑤眼前一亮,忙道,「王爺回來了!」耶律休哥大步過來,笑道,「想你便急著回來了!」知瑤聞言,低眉紅了臉,見他風塵僕僕的衣衫,忙尋了借口道,「我給王爺沏茶去!」
耶律休哥過來瞅著耶律忠標緻的模樣笑道,「他說像你,果真眉宇間像極了。」千雪笑道,「幾月未見王爺,王爺是愈發會討好人了。」他笑眉開了,旋即在孩子額頭親了一下,忙起身道,「冷著身子,咱們到外屋說話,莫吵醒了他。」
知瑤上了茶,見他們有話說,便退了下去。千雪瞧著那抹纖細的背影道,「你幾時讓她過府?」耶律休哥一臉的暖笑,「今日便是來接她,只托你向他說一聲。」千雪凝眉,他是見過耶律斜軫才來她的別院的?她瞅著他道,「他與你說了些什麼?」耶律休哥搖頭道,「只覺得他心裡有事。可是你又對他忽近忽遠了?」
千雪看了一眼內屋道,「我只想陪著孩子。」耶律休哥凝眉道,「孩子固然要照料,可莫有了孩子忘了爹,我從未見他對何事挫敗過,唯獨你偏偏叫他揪心。」千雪為他倒了一杯茶道,「是我不該招惹他,許是當初便錯了,他不該去白駝鈴,我也不該隨性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