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神座 邊境之春·成臣 第一章 歷史的腳印
    狹窄而又彎曲的官道從密林中延伸出來,一面連接著綿延百里的原始森林,一面連接著這片土地上唯一的城池大獸城。正值隆冬,凜冽的寒風呼嘯在密林之中,將那些掙扎著還未掉落卻早已油盡燈枯的干黃枯葉無情的打落。官道上行走著一支規模不大的商隊,三輛馬車,一輛載人,兩輛裝載著貨物。

    商隊的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胖子,名叫克爾羅,是大獸城裡一個不起眼的貨商。雖說不起眼,但他卻是大獸城裡為數不多敢於和聖國有著貿易關係的商人。

    當今世界並非是人族統治下的世界。在一百多年前曾經被人族奴役了上千年的獸人在大陸的西方舉起反抗人族的旗幟那一刻開始,歷史的主角正在逐漸的轉換,大陸的乾坤也因此而顛倒。而聖國,則是人族帝國亞特帝國滅亡以後,唯一僅存的人族政權,偏安在大陸的西南一隅,道路崎嶇並且多深山老林。淪為獸人奴隸的人族百姓們不止一次的希望也迫切盼望著人族最後的政權聖國可以早日打回來解救自己這些苦難的同胞,但是多少年過去了,聖國非但沒有打回來,似乎還像是默認了這樣的世界新法則一樣。  「尊敬的克爾羅閣下,您這次要帶我們去聖國的王城看看嗎?還是只是到達聖國和帝國的邊界?」一個乾瘦的青年快走幾步靠了過來,很是期待的望著躲在馬車上正愜意的吃著東西的克爾羅。

    克爾羅肉嘟嘟的老臉上露出一抹的笑容,對於這個可憐的小青年報以很是和藹的神色,他很清楚自己身邊的這些僕人心裡在想著什麼,無非就是想要看看人族同質下的地盤,然後肆意擺脫掉自己的束縛離開這個吃人的獸人帝國。這是人之常情,克爾羅已經司空見慣,所以也對此沒有任何的怨念,「我們這一次會去聖國的王城,但是你心裡那點小心思,還是不要多想了。難道你不知道最近聖國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嗎?」

    「發生了很多事情?尊敬的克爾羅閣下,您能給我們講講聖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是聖國的波爾圖二世要對帝國動兵了?還是有什麼值得我們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卑微奴隸們欣喜的事情?」

    「都不是。」克爾羅揉了揉自己胖嘟嘟的臉龐,坐起身來,緊了緊蓋在自己雙腿上的毛毯,毛毯看起來有年頭了,而且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鮮亮麗,像是一塊破布一般的佈滿了歲月的痕跡。「聖國的波爾圖陛下有一個弟弟,手握聖國的重兵,這些年獸人帝國和聖國的戰役都是在這位親王的指揮下展開的,也正是因為這位親王,帝國的鐵騎才一直不曾殺入聖國。所以在民間流傳上,說這位親王加布,更加的適合管理國家。這當然是一些吃飽撐的沒事做的人茶飯之後的閒談,然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上個月,這件事情變成真的了。親王加布發動了政變,帶著自己的親兵殺進了王城,也殺進了王宮。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誰也想要過的好一點,誰也想要活的更滋潤一些,這無可厚非。要是我手裡握著重兵,自己的哥哥是皇帝陛下,而我也會將哥哥的皇帝寶座搶奪過來。只是這位親王夠狠,像是一條發狠的狼,又像是地獄裡的惡魔降臨,他不但搶奪了自己哥哥的寶座,還殺了自己哥哥以及王室裡所有的人。」

    「他怎麼能這樣?!」青年瞪大眼睛,很是驚訝的說道。

    「為什麼不能這樣?斬草不除根的話,誰能睡的安穩?不過這個親王加布的運氣也不是那麼的好,他殺了很多人,卻還是沒有將王室殺盡,因為波爾圖陛下身邊的近衛軍統領多多拉,在王宮被攻破的前夕,受命於波爾圖陛下,將波爾圖陛下剛剛得到的一位小皇子帶出了宮,躲藏了起來。除此之外,還將聖國的神器戰神之矛也一併托付給了多多拉統領,命令多多拉統領將小皇子養大,然後有朝一日帶著戰神之矛殺回王宮,奪回王國。」

    「克爾羅閣下,您知道的可真多啊。」青年不由不佩服的說道,卻也不等克爾羅回話,又喃喃自語的說道,「不知道那位多多拉統領和那位小皇子現在怎麼樣了,整個王國都陷入了親王加布的手裡,想要成功的躲起來,應該不容易吧?」

    「那是當然,親王加布的眼線遍佈整個聖國,這多多拉統領又是大家所熟知的七級戰師。想要在大家都認識他的地方偷偷的活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不定啊,現在這位多多拉統領和那位可憐的小皇子,現在就已經被親王加布抓到殺了呢!等到了聖國以後,你們最好都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的話,被人當成了獸人帝國的奸細抓起來殺了,我可不管,我也管不了。現在聖國正是危急時刻,對於外來人的盤查,可是相當嚴格的。」

    青年幹幹的笑了笑連連點頭,將自己心裡的那點小心思盡數散去。

    克爾羅瞇著眼睛又緩緩地倒了下來,「這個親王加布很會打仗,說不定當了皇帝陛下以後,會帶領著聖國的兵馬殺回來也說不定。畢竟,人族淪落已經很多年了,我們這些擁有高貴血統的人族被獸人當成奴隸也奴役了很多年了,什麼時候聖國的兵馬殺過來了,我一定充當聖國的奸細,帶領聖國的兵馬殺入大獸城,將那個該死的普拉城主的虎頭砍下來,然後掛在城牆上。」

    「我們也盼著那一天呢,不過克爾羅閣下,這種話還是等我們遠離了大獸城再說吧,不然的話,被教廷的人聽到了,你我可都是要被送上絞刑架的。」

    「怕什麼,現在官道上又沒有人,大冷天的,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誰又能……」克爾羅的話還沒有說完,雙眼突然發現遠處的官道上,慢吞吞的走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待走近了之後,克爾羅很是仔細的打量了這番走在官道上的這個人,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的樣子,衣衫襤褸,蓬頭亂髮,面色憔悴卻雙眼有神,佝僂著的身子向前緩慢的走著,儼然一副逃荒要飯的模樣。然而讓克爾羅很是驚訝的是,這個中年人的懷裡,抱著一個襁褓,襁褓裡傳出來細微的哭聲,竟是一個嬰兒。

    克爾羅一直就這麼看著,看著這個中年人,也看著中年人懷裡的那個襁褓,一直到擦肩而過的時候,克爾羅雙眼微微一緊,嘴唇稍微的動了動,卻是沒有能說出什麼來。然後馬車和路人分開,一個向南一個向北逐漸拉開了距離。

    「克爾羅閣下,您看什麼呢?那不過是一個逃荒的人罷了。」青年見克爾羅一直望著剛才過去的那個中年人,於是好奇的問道。

    克爾羅搖搖頭,收回身子緩緩地坐好,有些乾澀的笑著說道,「剛才那個可憐人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好像快要餓死了,又好像是快要凍死了,這讓我不由地冒出一個可笑的想法來,你說剛才那個像是老人一樣的傢伙,會不會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那個多多拉統領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克爾羅閣下,您可真會開玩笑,難道你認為剛才那個駝背的傢伙就是聖國那位七級大戰師?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您一定會被笑話的,七級大戰師怎麼會是這種德行?好像風一吹就會倒在地上似得。」

    克爾羅也笑,笑的很是深意,「很多時候,人都是可以偽裝的,為了某種活下去的目地,別說扮演一個老人,就是扮演一個死人也是可能的!最近逃荒的人可真多,聽說前面的蘭蒂斯城鬧了瘟疫,死了不少的人,可千萬不要傳到大獸城這邊來才好。」

    青年急忙至誠的祈禱了起來,「懇求偉大的獸神,可不要讓蘭蒂斯城的瘟疫傳到我們大獸城來,讚美偉大的獸神……」

    克爾羅又回了一下頭,是在官道轉角的時候,官道盡頭已經沒有了那個佝僂的背影,變得無比空蕩。克爾羅坐直了身子,閉著眼睛像是累了,要休息一般。

    金色的餘暉格外刺眼的從鑲嵌了金邊的雲朵中照射出來,照耀著雪白的官道上,也照耀在枯黃的落葉與黃草之上。大獸城南門的兩排獸人士兵正在笑呵呵的說著一些瑣事,也在等待著下一波同僚們早點前來換班。夕陽西下,伴著金色的光輝,佝僂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踏上了護城河上的鐵橋,來到了士兵們的面前,哆哆嗦嗦的從身上掏出了一份像是文書一樣的東西,回答了獸人士兵的幾個問題,然後緩慢地進入到了大獸城。

    歷史的齒輪突然在這一刻停頓了一下,繼而加速轉動,在這個無情殘酷的過程中,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出生了,很多人長大了;很多人被人記起,很多人被人忘記,也沒有人可以回想起,那個金色夕陽下一老一小印在大獸城城門下的腳印,那一連串的腳印,像是鑲嵌在了歷史巨大的齒輪上,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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