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僕傭就來敲門:
「大小姐,樓下有客人,」接著又是一聲盡責的描述,「一個臉上有金色圖騰的男人,一個勁裝打扮的少女,還有一隻小狼。」
我瞬間從迷濛中清醒,颯颯他們來了!可是……怎麼是把小狼也帶來了?
「大小姐,曲先生已經親自來敲過兩次門,見您睡得熟,就囑咐我每隔三十分鐘再敲一次,這一次是第三次敲門了,您如果醒來了,就回我一聲好嗎?」
撐著隱隱作疼的額頭,我略抬了聲量回應:
「誒誒,知道了,等會兒就下去,吩咐廚房準備好吃的。」一晚上的噩夢,現在腦袋還暈沉沉的,肚子更是餓扁了,幸好曲禾大發善心地沒有再給我佈置作業,不然又要熬夜做習題。
剛下樓,就聽見颯颯的歡呼聲,其實颯颯這姑娘還是挺討我喜歡的,尤其是,我真心看好她和西籐這一對。
「原來甄小姐的家是這麼漂亮的啊,和我們大草原上的帳篷完全不一樣……好大啊……西籐,我們以後要不要買一套這樣的房子?」颯颯羨慕地滿客廳走動,摸這摸那,神色歡欣雀躍,西籐在一旁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掀掀嘴角,不耐煩地說:
「為什麼要和你一起買?我又對你沒興趣。」說完又看向正在看報紙的曲禾,有些怒氣地質問:
「千柏嶺那種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狀況!尤其是守在外面的那些玩意兒,你以為真那麼好應付?!當初東皇歸一的時候還不就是因為那地方太邪門,才只圍著齊聚的十八窟修城建邦?!哼,我就看皇甫尹那小子這會倒是聰明了不少!」
「他們也會一起去,所以如果我們死在那裡,也是有人一起的,怕什麼?」曲禾翻著報紙,頭也沒抬,突然好像是發現了我的視線,驀然抬眼看過來,淡淡的笑意染上眸底,「醒了?下來吃飯吧。你們兩個如果還沒吃飽的話,一起。」
我抽抽嘴角,再一次惆悵萬分,丫到底誰是這裡的主人啊!
原本趴在沙發上睡覺的小狼也像是聞到了我的氣息,睜開眼,蹦下沙發,一路小跑朝我奔來,嗷嗚的輕叫,軟軟的分外可憐。
蹲下身掂量了一下這小東西的體重,我搖頭歎氣:
「其實小狼啊,你該減肥了。」
小狼在我懷裡蹭了蹭,因為穿著寬鬆的睡衣,被它這麼蹭啊蹭的,領口都往下掉,我一手按住它,一手提著衣領,剛準備站起身,已經有人順手將我拎了起來。
「去換衣服。」曲禾這廝還真是管得寬,我在自己家裡居然還不准我穿睡衣?更何況,之前多的是我穿著吊帶短褲,在他面前拿著書背誦得感情充沛的經歷。
「甄小姐,趕緊去換衣服吧。」颯颯也跟著勸說,我順著她的眼神低頭看去,這才發現……原來是沒有穿內衣……
臉上霎時熱了熱,我無比怨念地看著曲禾有些陰暗的臉色,想著剛才一定是又一次被他看光了,心下火了火,轉身上樓,走了幾步回頭朝著一直在悶笑的西籐吼道:
「笑什麼笑!」
「哈哈哈……我就是笑笑而已……」西籐說著還把視線投來,在我胸前頓了頓,颯颯伸出手,將他的眼睛一把摀住,嘴上輕罵:
「閉嘴啦你!」
氣呼呼地換完衣服下樓吃飯,飯桌前坐著的人已經開始討論明天的行程,此時的太陽才剛剛醒來,明亮的光線透過大落地窗投進來,襯得桌前安靜吃早餐的幾人都柔和了臉部輪廓。
「設備的話,皇甫尹他們去過很多次,應該會備齊,我們只需要帶私人物品就行,」颯颯嘴裡嚼著培根,認真地敲著筆記本,一頭長髮高高紮成馬尾,顯得十分幹練,「不過,千柏嶺的那些木頭人,可能還需要更多的數據才能確定物種,無生命的東西,我無法和它們對話。」
我這才想起曲禾之前說過的,颯颯天生就有和動植物自由對話的能力,這聽起來實在是過於離奇,忍不住咬著筷子問:
「颯颯你這能力是遺傳的嗎?」什麼樣的家族遺傳有這麼神奇的能力啊。
「不是……」她略垂了垂眸,沒有多說話,只是繼續著解說,「那些木頭人的速度都很快,之前從東皇竊來的消息顯示,皇甫尹前後四次帶隊去探勘,都是還沒進去就被這批木頭人攔下了,先後損失不少部眾。」
西籐敲碎一個鹹鴨蛋,耐心不足地用力撥著蛋殼,接過話茬:
「所以,如何應對千柏嶺的木頭人,就已經是個大難題,更何況,誰都沒有真正進去過,更別說什麼第十九窟的聖水了。」
「這是不是說明,我們是在挑戰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我看向曲禾,覺得這次的行動似乎真的很冒險,不覺想退縮了。
「嗯,不去試怎麼知道不可能?」他摸著小狼的毛髮,眼神幽深,卻是瞇細了眼迎上逐漸開始強烈的陽光,唇角輕彎,「更何況,有些事情,與其一直任由它被隱藏而吸引無數人去闖,不如一舉攻破,省了那麼多無辜送死的人,不是麼?」
「啪——」西籐憤怒得又狠狠地敲碎了一顆鹹鴨蛋,臉上的金色圖騰都顯出幾分猙獰來:
「你這臭小子就是不甘心對不對!當年如果你親爹沒那麼扣著你,你也不會在事後逃離那個地方對不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什麼事情都壓在心裡,沒錯!你確實聰明,但是你也不是神!」
「是啊,我不是神,」曲禾輕閉上眼,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從他向來氣定神閒的臉上,看出了一抹無奈和悲傷,「我是神經。」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有的人不是故作深沉,而是往往習慣將事情自己解決,包括自己在意的人的事情,都會主動攬到身上,他想用自己的雙手去撐起一個好天氣,並且永遠不動聲色,淡定自若。
即使很累,也還是那麼一副無所不能的沉靜。
就像,這個叫曲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