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的聲音聽起來聲嘶力竭，那著急的樣子竟然還帶著一點少女般的欣喜。
我詫異地看看曲禾，後者回我一個無辜的眼神，就見店長已經捧著一顆心犯桃花：
「哎呦，我是真沒想到，原來他也會來啊！居然是今天特邀嘉賓，他可是我年輕時代的偶像啊！」
其實店長看上去也才二十五六歲，掐指算一下她年輕的時候，估計就是上高中那會兒，我笑著調侃：
「不會是暗戀對象吧？」
她的臉突然紅了紅，嬌嗔地看了我一眼：
「討厭。」
我抽抽嘴角，抖著雞皮疙瘩生生承下這麼一句「討厭」。
曲禾卻突然神色不豫地拉過我，大步往另一處臨時搭起來的帳篷走去。
「去化妝。」他的聲音也聽起來有些不開心，店長卻在身後連連點頭：
「哦哦，對對，你們趕緊去化妝，過一會兒就要開始走秀了！」
我只好加大腳步配合著，不時抬頭觀察這人突然拉下的俊臉，想了想，說：
「從前有一個人叫做電話，有一天，他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掛了。」
「……嗯。」這種反應真是傷了冷笑話的心。
這臨時的後台看上去還挺專業，鏡子更衣架應有盡有，幾個忙碌的化妝師正在為即將上台的模特們上妝，其中一個看起來年長些的男人見我們兩個進來，伸手招呼：
「來吧，我剛化完一個，你們倆誰先來？」他看起來很和善，我把曲禾往他身前一推，笑瞇瞇地回答：
「他吧，先給他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好，我又認真地點點頭，「給他來個煙熏妝吧。」
「咦？你這丫頭的眼光不錯，你男友的五官很精緻，化個煙熏妝再好不過了！」這位化妝師可能技術不錯的，但是眼力不行，一開口就將我和曲禾堆成堆。
我翻翻白眼，力圖維護清白：
「他是我家教而已。」
「哈哈，家教教得都親上嘴了？」
他笑得爽朗，我這才驚覺剛才那個吻結束前，曲禾確實還輕咬了我一口，下意識地伸手撫摸唇瓣，真的有些微的疼痛，酥麻酥麻的……
丫丫的曲禾，你娘娘的腿！
被我怨念而視的人卻像是心情好了不少地乖乖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大展才華的化妝師在他臉上塗塗抹抹，對於我的視線直接以後腦勺應對。
幾個已經化好妝的男男女女都坐在一邊休息，間或有輕微的交談聲。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發出一聲爭吵來，隨著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響，一個女生捂著受傷流血不止的左手，妝容精緻的臉上隱隱有委屈的淚痕，身邊的一個男生正焦急而擔憂地扶住她，而他們對面則站著一個趾高氣揚的女生，高抬著下巴，一副鼻孔朝天的姿態。
「哼，我當時是誰呢，你爸爸還是我爸爸的司機呢！怎麼，當了那麼久的人下人，還不習慣了？居然也來這裡當書模！你倒是很有自信嘛！」
言語間，或多或少得知了一些信息，那個受傷的女生垂著眼，全身發抖，扶住她的男生一臉怒意，眼看著要衝上去打人，卻被女生死死拉住。
「不要，子皓，我沒事……」
「我送你去醫院。」男生忍了忍，抿直著唇瓣小心翼翼地扶著女生往門口走去。
那個囂張的女生一看這兩人濃情蜜意的樣子，更加來火了，腳下用力踢倒一個撐衣架，聲音尖銳：
「安子皓！你果然是只喜歡她那樣的美女是嗎？！為了她連看我一眼都嫌髒是嗎！」
一旁看戲的人隱約明白了些什麼，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著。
我咂舌，合著居然還是這麼狗血的劇情啊。
「她是醜是美，都是我喜歡的，而你，即使變得再美，也不會得到我半分注意。」男生沒有回頭，只留給身後強忍淚意的女生一個冷漠的背影。
布帳外的光線明亮，我心頭跳了跳，似乎有什麼事情被忽略了……
忍不住瞇眼看向被男生護在懷裡的那柔弱女生，我驚訝地捕捉到她那雙眼睛裡一閃而逝的得意。
唔？
「你從來沒有認真走近過我，憑什麼這樣直接將我摒棄在你的世界之外？」原本囂張的女生忽然就無力地半靠在同伴身上，她沒有哭，但神情卻比哭還難看。
「我受的委屈，你也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伸手摀住臉，嘴角僵硬地吐出一句：
「算了，安子皓，再見。」
男生只是略猶豫了一下，就毫不留戀地半抱著懷中的女生離開了。
一切突然又恢復了原先的嘈雜和忙中有序，唯有那個女生安靜地坐在地上，苦笑。
「我想說，你的方法不大對。」我站在她面前說，心裡酸了一把，在傅天辰面前，我又何嘗不是這樣總是暴露最糟糕的自己呢，但總歸是旁觀者清，「你一定從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張牙舞爪是你在他面前唯一的姿態，對麼？」
她茫然地抬頭看我，眼裡失去了一些神采，我這才發現，她其實真的很美，只是這樣的妝容卻不大適合她。
斟酌了一下，我伸手將她拉起來，一路帶著將她按在化妝鏡前，拿過一邊的各色化妝品，開始熟門熟路地為她卸妝，重新上妝。
「你的自卑，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夠漂亮，但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喜歡漂亮的女人的。」
我越來越佩服自己的這麼一套接一套的理論總結，手下卻仍是認真地為她撲粉，不時誇讚幾句：
「少女，你本來就很美。」
「我沒想那樣說話，」女生突然開口說話，神色怔茫，「但是，我想不出讓自己得到他注意的方法了，如果壞女孩可以得到他的眼神……我……」
「不，如果他喜歡你，應該是喜歡最真實的你，而不是一再將自己包裹得嚴實，還總是做一些有違心性的事情的你。」我覺得自己說得太有道理了，合該收到不少崇拜的眼神，偏偏就是有人不怎麼捧場。
「呵呵……」是曲禾在另一處涼颼颼地朝我看上一眼。
其實，明明有那麼多人在看我，但我就是清晰地感受到哪道目光是屬於他的，尤其他還笑得那麼有深意。
我訕訕地揚眸詢問：
「曲禾大人，有何指教？」
他回我一笑：
「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