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先回去再說。」老爹冷著嗓音說了聲,便轉身往回走,那高大的背影流露出來的疲憊,讓我覺得鼻頭發酸。
簫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大步跟著老爹離開。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曦總算還記得幾分情意,伸手勾搭著我肩膀,雖然神情依舊不輕鬆,語氣卻還是原先想輕佻:
「走吧,去洗個澡,再下來吃飯,哥哥為你接風洗塵。」
我抽抽嘴角,很是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外套往他身上一甩。
「你姐姐我向來不懼怕任何惡勢力,小小的一個牢房還不夠我坐穿的。」
陳曦頓了頓,好笑地將我攬住,半擁著往前走去,嘴上還特囉嗦地絮絮叨叨:
「唉,甄家有女初長成啊。」
我內斂地一笑,滿意地看他抖落一身寒毛。
老爹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一直到飯菜都呈上來了,也不見他開口說話,我餓得有點怨念,偷偷把筷子伸出去,卻被他厲聲喝住:
「放下!」
我憋屈了,含淚看著他:
「老爹,再怎麼樣也先得讓我吃完飯吧!上吊還讓人喘口氣呢!」
「你要是能安分地呆在你魏叔叔那裡,避過這一陣的風頭,還怕不能吃到山珍海味嗎?!」
「你現在一路從警視廳到甄家堡,路上又有多少人盯著!你還當現在只是在辦家家,隨你胡來的嗎?!」
「公然頂撞鄭明韓,你是覺得他帶來的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嗎?!」
「要不是你魏叔叔動作快,一早清了一圈近帶的埋伏,你現在還有機會坐在這裡和我這個老頭子乾瞪眼嗎?!」
每一句,他都喊得鏗鏘有力,明明都是怒氣深深的,聽到我耳裡,只能感受到他護短到讓人暖心的關切。
「老爹……」我立馬包了兩包熱淚,感動流涕,「別說了,我要感動死了……」
老爹的臉色黑了黑,啪地一聲敲著碗,沉著聲命令:
「吃飯!」
我埋頭扒飯,順便給陳曦遞過去一個眼神:嘿嘿,老爹最疼的就是我了。
後者明顯不想理我,反是簫言突然意味不明地揚唇笑了笑,老實說,他笑起來也很好看。
這樣說起來,從我剛來甄家堡的時候,簫言就已經在這裡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他一直跟著老爹打江山,和老爹同進同出都是尋常事情,不過,奇怪的是,明明他曾經一度最反對老爹的洗白政策,倒是近些年居然也乖乖地從商,而且還把企業做得有聲有色。
「大小姐,」簫言有些尷尬地出聲,「請不要一直……」
我這才發現居然一直盯著他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卻頓在他的左手手背上,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塊形狀很是奇怪的圖案,先前雖然交涉得不多,不是很清楚他是不是一直都有畫這個東西,但一個大男人在手上塗塗畫畫,還是有點神奇的。
我張張嘴想問,又怕他再一次尷尬,於是特慇勤地夾著一筷子花菜放到他碗裡,親熱地說:
「簫言叔叔吃菜。」
他眉毛皺了皺,不動聲色地將花菜撥到一邊,點頭道謝。
被嫌棄了啊……
正延續著詭異的氣氛,老爹突然接了個電話,講了幾句之後,看向我:
「你先吃著,簫言,陳曦,我們到前廳去。」
「是鄭明韓來了嗎?」我急忙站起來。
「你給我安分呆著!」老爹回身吼了我一句,就帶著簫言和陳曦快速地離開了。
滯留在原地,身後的桌子上還是噴香的飯菜,我卻突然胃口全無,站立得太久,才猛然回神,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我總得知道,一些該知道的事情。
正廳的燈火永遠是明亮的,小時候有一次和老爹打趣說:
「我們這裡一點都看不出是個黑幫窩。」
他把我抱起來坐在腿上,朗聲笑了起來:
「我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好黑燈瞎火的。」
而鄭明韓卻在咄咄逼人。
他只帶了三個人過來,但顯見地並不勢單力薄,更多的是挑釁意味十足,只懶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架起雙腿,說出的話見刀見槍:
「甄盟主,你能爬到今天的地位,當初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該拿出來晾曬晾曬了吧?」
「怎麼你以為自己爬上今天的位置,還能乾淨到哪裡去?」老爹把煙頭往煙灰缸裡狠狠一按,抬手示意,身後的簫言低眉將一份文件遞上。
「我們談個條件。」老爹把文件扔到案几上,聲音是面對敵人時的冷硬疏離,「你兒子死於非命,有人從中作梗要我閨女背黑鍋,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撈不到好處,你炸毀了我們三個港口,你自己也失掉了半個南華區,何必呢。」
有港口被炸了?
我站在樓梯後,眼神沉了沉,港口的守衛是整個甄盟最森嚴的部署,居然會被炸掉,而且還是連著三個?
鄭明韓是打算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嗎?!
「呸!」鄭明韓把手上才茶杯往重重地一放,臉色陰沉,「你這是要我住手,還是說要我可憐的兒子就這樣白死!」
身後站立的三個大漢也跟著往前一站,放在腰間的槍支刷地拿出來!
「彭——」其中一個倏然朝著天花板狠狠地開了一槍!漸濃的硝煙味中,是鄭明韓一字一句地狠語:
「將甄小竹交出來!」
我驀然明白了些什麼,這些人不是為了別的,竟是真的是衝著我而來,而我以為合該只衝著我來的柯藍勢力,卻是暗自下了不少推波助瀾的功夫,野心大到妄圖坐山觀虎鬥!
所以,老爹才既不將我遠遠送開,也不願意我陪在這裡,就因為知道一旦脫離這個城市,外面就是可怕的天羅地網!
胸口處有一團燃燒的怒意在越燃越烈,我咬著下唇後退,卻碰翻了一旁的盆栽,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樓底下立刻傳上來一陣勁風,「啪——」地一聲,腳邊的花盆應聲碎成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