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鳳無霜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女精靈暗地裡險些咬碎了自己一口好鋼牙,卻又偏偏被人揪著翅膀,只得以一種很詭異的腳步怒瞪著她,一個字也不說。
鳳無霜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揮了揮手,懸浮在遠處的火團刷刷的飛過來,環繞在她頭頂上空的位置,幽幽燃燒著。
旁邊躁動的植物似乎非常害怕這種明亮炙熱的光線,見火團過來,忙不迭的各自散開,遠遠的躲在一旁,再不敢靠近。
有了照明,眾人這才看清這女精靈的長相。
鳳無霜瞥了一眼後,便忍不住笑道:「沒想到素來以盛產俊男美女而聞名於世的精靈族,也有這種不堪入眼的角色,這還真是熊貓一樣的好東西。」
只要是雌性,就沒有一個是在真正一點都不介意別人議論其長相的,這個不分種族,只分年齡。
聽到鳳無霜如此不客氣的毒舌,原本還能強忍著怒火一言不發的女精靈頓時像踩了炸藥包似的,整個人都快炸起來了,張口就是幾近尖利的漫罵,「該死的人類,你說什麼?就你這種長相也敢議論精靈,不自量力也要有個限度,醜八怪,你才是不堪入眼的東西!」
斐妮正好走過來,一眼便看清了五官完全扭曲的女精靈,頓時驚愕的睜大眼睛。「艾麗莎?你怎麼會在這裡?」
艾麗莎,單聽名字的話,一般人都會聯想到長髮飄飄的美麗女子。但實際上,這個有著美麗名字的女精靈,她的長相和性格,卻實在配不上這個名字。
其實鳳無霜那話說得是毒了點,艾麗莎的臉單看一邊的話,還是非常讓人驚艷的,但若把她遮住右臉的發撥開,整張臉都暴露出來之後,只要是審美觀正常的人,都會有種天仙變鳳姐的衝擊感。
就如同鳳無霜曾經臉上有一大塊紅色斑痕一樣,艾麗莎的右臉上,也有一個非常可怖的黑斑,從額頭一路蔓延到下顎,橫跨過眉眼、臉頰和唇角。甚至順著臉部的線條朝脖頸處往下遊走,最終消失在衣服的遮蓋下,像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色胖蟲子。
而且她的黑斑不同於鳳無霜以前的紅斑,這黑斑黑的非常不均勻,這邊濃那邊淡,上面更是有為數眾多顏色深淺不一的雀斑一類的東西,眼角地方甚至還長了一顆非常醒目的肉疙瘩。偏偏左臉的皮膚又好得叫人垂涎欲滴,彎眉巧目,極是艷冶。
而這種極致的美和極致的醜極其不相容的出現在同一張臉上,卻硬生生將一張足以讓人驚艷無雙的臉扭曲成了鬼剎模樣。
俗話說,紅花還需綠葉配。但是,若生來就是綠葉,那就千萬不能和紅花長在一起,否則你就悲劇了。
這艾麗莎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就她這種長相,若戴上面具遮去右臉,放在人類世界裡絕對是一流的傾城美女。但是在本就盛產美人的精靈族,她這點姿色就如薄柳,天生就是一片用來反襯紅花的悲催綠葉。
特別是她的頭髮被風吹開後,那暴露出來的面容,像舞浪、斐妮這種超一流的容貌就不用說了,就連鳳無霜這等在精靈族只能算是中等姿色的容貌,都能被襯得連嫦娥見了都要羞愧而死。
而且,她看的出來,艾麗莎臉上這黑斑明顯是從胎裡帶來的,雖然不知道同樣是精靈樹中誕生的精靈,為什麼就她這麼倒霉。但是她很清楚,像艾麗莎臉上這樣的大型胎記,就算是在現代,挨上幾百刀也不一定可以完全去除,激光什麼的更是想都不用想,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時代,只怕是一輩子都別想除掉這東西了。
除非……除非這艾麗莎和她一樣好運,臉上所謂的胎記不過是封印的殘留,等時機到了,自然便會消失。
不過看她這幅驚慌失措的樣子,估計,是不太可能了。
一有風來,艾麗莎本能的便想要低頭,卻忘了翅膀還被人拎在手裡,肩背一動,頓時疼的她連聲慘叫,本能的仰起頭來。
估計是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所以諸事不順,倒霉透頂。
就在抬頭的一瞬間,猛然有風吹來,把她遮住臉的發全給吹開了。
艾麗莎頓時發出一聲比殺豬還尖利的慘叫聲,活像是鳳無霜對她做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一般。連後背撕裂般的疼痛都顧忌不上了,猛然抬手捂臉,整個人發出崩潰一般的哭吼聲,「別看!不要看!不准看我,都不准看我!」
但已經晚了,在場的人誰不是眼睛比刀子還利的人?就算只有那麼短短一瞬,也足夠讓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鳳無霜嗤笑毒舌她不堪入目之後,艾麗莎猛然反唇相譏,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眸劇烈凸起,襯著慘白的臉色和扭曲的表情,像一尾離了水的魚,苦苦掙扎卻不得其法,白白糟蹋了另外半邊絕色的容貌。
斐妮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形象全無的艾麗莎,眼神複雜,終是忍不住低下頭,發出一聲輕若無物的歎息。
艾麗莎,這個可憐的孩子……
鳳無霜用眼角瞥著她,口中卻很不耐煩的對喊罵不休的艾麗莎道:「夠了,吵死了!」
說完根本不等艾麗莎有什麼反應,順手就把她丟在地上,上前一步,抬腳踩在她的精靈翅膀上。斐妮大驚失色的上前,勸阻的話還沒來及說,伴著清脆的喀嚓聲,鳳無霜腳尖加力一碾,生生將一對藝術品般的精靈翅膀踩成了碎片。
有綠色的血液從斷裂破碎的翅膀上流淌下來,滴在黢黑的地面上,瞬間催發出嫩綠的草芽。
艾麗莎的慘叫聲像驚雷一樣轟隆隆的打在眾人耳膜裡,鳳無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再叫一句,我就毀了你的左臉!」
這句話的警告簡直比殺了她還有用,艾麗莎的慘叫聲立馬像按了暫停鍵的音響,突兀的中止下來。她甚至顧不上自己受傷嚴重的翅膀,伸手一把摀住自己完好的左臉,驚懼慌亂的看著她,連聲音都開始抖了:「你……你別過來……」
鳳無霜譏誚的揚了揚唇。
越是美麗的女人,便越是在意自己的容貌。
而像艾麗莎這種生活在俊朗美女群中、半鬼半仙的女精靈,對於自己完好的另外半張臉更是在意勝過性命,那點殘缺的美貌,就像她殘缺的自尊一樣,薄弱不堪。
鳳無霜嘲笑她不堪入目,她立刻毫不猶豫的反唇相譏,甚至以更加毒辣的口氣喋喋不休的嘲諷她譏誚她。
但是,這樣強烈的反應並不意味著她有多麼生氣,艾麗莎會這樣激動,不過是因為自卑而已。
這是很簡單的心理學,就好比女孩子的化妝——臉型不好的人,便會特別注意各種顏色的粉餅的使用和搭配;眼睛不好看的人,則會花很多時間在眼妝上;睫毛不長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填補這個缺憾……
這是潛意識的心理指示,很多人甚至自己都察覺不到。
越是在意的地方,便越是其自卑的所在。
就如曾經有位名人說過:真正完美的人,不會去刻意炫耀什麼,因為他並不自卑。
所以,艾麗莎如此強烈的反應,不過是本能的想要掩蓋其心底揮之不散的自卑心理而已。
而對付這樣的人,只要抓住了她心理上的小尾巴,就根本沒有挑戰性可言了。
所以鳳無霜根本懶得理她,而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朝斐妮擺手示意了一下。「你們族裡的人,你自己來搞定吧。」
說著,她頭也不回的向小峰和蘇兒走去。
不知是她的離開放鬆了艾麗莎的警惕;還是艾麗莎看出了她打心眼裡散發出來的不屑一顧;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她一走,艾麗莎全身的氣力好像一下子被人抽空了,身體軟趴趴的倒在地上,髮絲凌亂的遮在臉上,一隻手還緊緊的捂著右臉,小獸一般瑟瑟的發顫。
旁側,斐妮的眼神愈發複雜難測,等了好一會,才終於是走上前來,伸手試圖去扶艾麗莎的肩膀,「艾麗莎……」
「別碰我!」
斐妮的手指還沒來得及碰到艾麗莎的肩膀,就被其狠狠的一巴掌甩到了一旁,精靈特有的尖利指甲泛著淡淡的紫色光澤,上尖下圓,像一顆顆水晶雕成的瓜子,從半空揮過,險些劃傷了斐妮的臉。
斐妮不得不後退幾步,腦袋後仰,避開了她的攻擊。
滿身狼狽的女精靈猛然從地上坐起來,身後折斷的翅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血液,紫羅蘭色的發凌亂不堪的堆積在她肩膀,單手死死的捂著右臉,髮絲之間,僅露出半張蒼白扭曲的左面。
那本精緻剔透的眼瞳扭曲怒睜,像一隻製作失敗的破布娃娃,毒蛇般怨毒的盯著她。
斐妮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她怨憤的表情,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四週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疼痛讓艾麗莎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哆嗦,綠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落在地上,催發了一小片生機盎然的草地。
斐妮終於看不過去了,側頭低聲道:「舞兒,能拜託你一下嗎?」
一直沒說話的舞浪很不爽的雙手抱胸,眼神上上下下的掃視著艾麗莎,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隻活生生的精靈,而是一個待價而沽的貨物。
這樣的眼神讓艾麗莎忍不住的瑟縮,色厲內斂的狠狠瞪回去,剛想開口,舞浪一撇嘴,很冷淡的道:「我不給醜八怪治療。」
先前,鳳無霜給了她一句「不堪入目」,艾麗莎回了她一句「醜八怪」,現在舞浪又將這句話原樣奉還回來,艾麗莎看著他那張人神共憤的臉,氣的全身哆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斐妮皺了皺眉頭,「舞兒,別這樣。」
舞浪臉上的譏誚越發厚重了,斜睨著艾麗莎,眼裡居然漸漸有殺意蔓延出來,「她算什麼東西,也敢說我的契約者是醜八怪?就仗著有那麼一半不完整的臉嗎?那我就乾脆讓你變得完整好了!」
說著,他竟真的邁步上前,手指從袖口中探出,修長的指尖上,猛然扯出一片水,藍光環繞,迅速凍結,形成一把寒光霍霍的冰刃,殺氣騰騰的朝艾麗莎而去。
艾麗莎整個人都嚇蒙了,條件反射的朝後縮去,伸手死死的摀住自己完好的臉,聲音抖啊抖,全身也跟著抖啊抖,抖得像開了震動的手機。「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舞浪冷哼了一聲,腳步不慢反快,冰刃在他細長的手指中靈活翻動,鋒利的刃捲著呼呼的風聲,將週遭的空氣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模樣。
艾麗莎為他氣勢所迫,不得已,將求助的目光轉向斐妮,「王……」
其實不用她開口求助,斐妮也沒打算袖手旁觀,身形一閃,瞬間攔在了舞浪身前,「舞兒,艾麗莎她不是有心的。」
舞浪腳步一頓,「我怎麼瞧著她像是很有心的樣子?一個醜得慘絕人寰的東西居然還敢說別人難看,擺出一副天下人都虧欠了她的樣子,她有什麼資格囂張?留著這種東西簡直玷污了精靈地,不若毀了乾脆!」
艾麗莎嚴陣以待的聽著,本來聽前面的話還有些怒氣,但一聽到後面那幾句,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忍不住又朝後縮了縮,也不敢再囂張了,兩眼巴巴的望著斐妮。
斐妮聽了舞浪的話後,倒是默然了好一會,終於歎出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舞兒,這不是艾麗莎的錯。的確是我們精靈族,虧欠了她。」
很少聽斐妮用這樣沉重的語氣說話,舞浪怔了怔,隨後嘴角微扯,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斐妮姑姑,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個醜東西會長成這幅鬼樣子,是整個精靈族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