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在鳳無的手伸過來的那一刻，阿志心中是極為緊張的。
他甚至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以為鳳無霜伸手是準備殺了他。
但是沒想到，她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的手指細長蒼白而冰涼，只是輕微的接觸，那種涼意便輕而易舉的滲透布料接觸到了他的肌膚。
阿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還未來得及反應，穿著黑色大斗篷的少年已經和他擦肩而過了。
阿志愣了好幾秒，終是飛快的扭過頭，看著鳳無霜的背影大聲道：「喂！你不是要殺我嗎？」
這一聲嗓門，聲音極大，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忙著撿拾魔核的簫雲等人迅速抬起頭，眼神驚慌的看向鳳無霜，生怕她一個扭頭便要了阿志的性命。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下來，齊刷刷的行注目禮，就連環胸而立的夜祗也不例外。
黎明的安靜中，被摻雜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氣息。
鳳無霜停下腳步，緩緩扭過頭，新生的初陽照在她黑色兜帽下的面容上。
狹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樑。
右臉俊逸如風，左臉猙獰如鬼。
或許是覺得陽光刺眼，她微微瞇起了眼睛，長長的睫羽垂了一半，剪影在雪白的臉上投射下長而淺淡的陰影。
一張臉自鼻樑分開，一半沐浴陽光，一半沉澱黑暗，好似光與暗的兩極。
不知是光線太過刁鑽，還是阿志的眼睛出了問題，在這樣奇特的角度下，他彷彿看到了這個消瘦的少年身體內，所寄居的兩個不同的靈魂。
一面是初陽般的溫柔，輕拂大地，柔軟如同天鵝頸部最順滑的羽毛。
一面是羅剎般的可怖，邪佞弒殺，猙獰叫囂如同無間煉獄中永不超生的厲鬼。
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靈魂，卻同時寄居在一個身體內，阿志滿目呆滯，完全不知道該信哪一面。
這個時候，鳳無霜開口了，聲音清冷，卻毫無殺意。「你的娘親既然告訴你，男兒膝下有黃金，那麼我想她也一定會告訴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轉過身，她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我相信你不會恩將仇報。」
阿志愣住，卻看著鳳無霜背身而走，直徑走到簫雲面前，問道：「天色不早了，都收拾好了嗎？」
簫雲這才回過神來，感激的看了鳳無霜一眼，點點頭，心悅誠服的道：「主子，都收拾好了。」
鳳無霜正欲點頭，卻又皺了皺眉頭。「我說了，不用叫我主人，我不是……」
話未說完，簫雲突然跪了下去，還是雙膝貼地的那種。
「你幹什麼？」鳳無霜的眉頭皺的更緊。「起來！」
「主子，我簫雲服您。」簫雲跪在地上不動，卻是抬起頭，萬分認真和誠懇的道：「其實之前發誓的時候，我心裡還有一點不情願，但是現在……主子，我服了，能跟隨您左右，是我簫雲的福氣，請您不要嫌棄在下無能，就讓我叫您一聲主子吧！」
鳳無霜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你怎麼突然說這個了？」
她原本還想著找個機會告訴簫雲和簫風，守護契約並不成立，他們依然是自由的。
簫雲這又是鬧那般？
又是一聲撲通傳來，鳳無霜扭頭一看，嘴角微抽。
這簫風也來湊熱鬧了。
「主子，我簫風也服了，從今以後，您就是我唯一的主子。」簫風同他哥哥一樣，雙膝跪地，心悅誠服的對鳳無霜道。
「撲通」「撲通」「撲通」……
緊接著，接連的幾聲聲響再次傳來，鳳無霜滿頭黑線的看著這些人下餃子一樣前仆後繼的跪在地上。
「霜無公子，請你也收下我吧，我也想和簫大哥一樣。」
「還有我還有我，霜無公子，你千萬不要忘了我。」
「早知道霜無公子為人這麼好，我就搶先發誓好了……」
七八個男人跪在鳳無霜面前，眼神殷切，七嘴八舌的說道，完全不顧鳳無霜滿頭黑線的凌亂模樣。
夜祗一開始也是錯愕的，但看到現在，他臉上的錯愕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寵溺的笑，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鳳無霜，瞇眼樂了起來。
他的丫頭，走到哪，都能吸引上一堆人。
唉……真是又讓人開心有讓人煩惱啊。
鳳無霜還沒來得及說話，原本在她身後的阿志突然也走了過來，抿著一張嘴，有些彆扭的道：「雖然你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壞，但是……既然大家都這麼認同你，那麼你也不能忘了我。」
鳳無霜嘴角抽搐的看著他。
這態度轉變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在旁邊休息了好一會的柳含煙此刻也走了過來，蒼白的臉上堆起一絲笑容，對鳳無霜道：「我是蕭大哥的未婚妻，蕭大哥尊你為主，那麼，你也是我的主人。」
說著，膝蓋一彎，撲通一聲響，這下好了，又跪了一個。
只剩下鳳無霜、夜祗還有那個倔強的阿志還站在原地。
不過看阿志的臉色，似乎已經在猶豫要不要學習幾人了。
鳳無霜被他們弄的哭笑不得，對天翻了好幾個白眼，終於是無奈道：「你們先起來吧。」
搖頭，整齊劃一，就差沒來一句經典台詞——你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了。
鳳無霜滿頭黑線，索性一攤手，把話鋪開了說。
「我不叫霜無，這只是一個假名字，所以簫雲簫風，你們所立下的守護誓言並不成立，你們還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的奴隸，我也沒想過要收任何人做奴隸。」
這話一出，一眾人傻眼了。
「名字……假的？不可能……」簫雲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鳳無霜，似乎想從她臉色中看出什麼來。
鳳無霜由著他看，白眼一翻，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我真不叫霜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