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徹底呆滯在原地,看著鳳無霜一步步的走遠,一時間居然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她的話。
——親情和血脈是沒有直接關係的。
——真正的父母,應該是撫養子女長大成人的那一位。
——若只是生下孩子便棄之不管,頂多是個生子的工具而已。
這樣的理論,他還從未聽說過,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在一個才十四歲的小丫頭口中聽到,這真是……
白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伸手揉了揉兩眼間,鳳無霜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高草之後,他搖了搖頭,抬頭看向廣闊無比的銀星河流,月光輕揚,照在他的銀髮上,熠熠生輝如綢緞一般。
「老頭,你的事,看來我辦不成了,那小丫頭難對付的很,您老還是自己來吧……」
略帶了幾分笑意的聲音飄揚在空氣裡,河水之中,月光斑駁。
回到篝火旁邊,鳳無霜一屁*股坐下來,隨手抄起架在火堆旁邊的山雞往口裡啃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道:「啊……餓死本姑娘了……」
一瞥眼瞧見另一邊的獸皮墊子上,乾乾淨淨的蛇屍好端端的放在上面,連動也沒動過。
鳳無霜滿意的點點頭,隨手將串著山雞的樹杈往石縫一卡,慢條斯理的拿起洗乾淨的樹枝將蛇屍一根根的串起來,架在火上烤,做完之後才抬頭四顧,帝梟那傢伙跑哪去了?
眼睛一抬,斜坐在高坡邊緣處的帝梟頓時映入眼簾,鳳無霜微微挑眉,拿起卡在石縫中的山雞一邊啃,一邊抬頭喊道:「帝梟,你坐在上面幹嘛?不冷麼?」
此時的天氣已經逼近冬日了,天氣咋暖還寒,晝夜溫差很大,這大半夜的坐在高坡上吹風,想想滋味都不怎麼好受吧。
別說帝梟了,就現在鳳無霜站起來離了火,風一吹都覺得全身涼颼颼的,趕緊坐下來烤烤火,順便也把正在烤的蛇肉翻捲了一下,防止烤焦。
帝梟從高坡上跳下來 ,一言不發的坐在火堆對面。
「怎麼了?啞巴了?」鳳無霜一手拿著山雞啃,一邊不停的翻轉蛇屍,忙的不亦樂乎,連頭也不抬一下的問道。
帝梟沉默了一會,問道:「那個男人找你什麼事?」
「很無聊的事。」鳳無霜一語帶過,再次翻動蛇肉,蛇肉多油脂,才烤了一會便有香味溢出,滋滋的聲音聽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帝梟皺皺眉頭,這算什麼回答?
「他是人和魔獸的後代,據我估計,所繼承的應該是一種能夠自主隱藏氣息的魔獸之血。」
頓了一頓,帝梟的眉頭越發蹙緊,他感應不到白的氣息,唯一的解釋只有他繼承的血脈特殊這一個,但到底什麼魔獸能擁有這種特殊能力?為什麼他從來沒聽說過?
「人和魔獸還能有後代?」鳳無霜驚悚的抬起頭來,嘴裡的雞肉差點沒掉下來,兩片唇瓣油光潤潤,火光下的光澤格外可愛。
人和魔獸……那不就成了……獸*交嗎??
噗……這個有點重口了吧。
不知道鳳無霜此刻是什麼想法的帝梟看到她呆滯驚悚的模樣,忍不住一笑,點點頭。「在這片立面上很少見,但是在第二立面和第三立面上還是有不少,魔獸不是只要到了超神獸就可以轉變成人形嗎?和人類結合生下孩子沒什麼好奇怪的。」
在上面兩個立面裡,甚至還有些人為了自己的後代能夠更加強大,專門去找那些罕見的高級魔獸結合,如果能順利生下子嗣,人和魔獸的混血兒不但長相絕美,還可能集合父母的全部優點,誘惑力不可謂不大。
但這樣做也並非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首先的一點是,人和魔獸結合,很難懷上子嗣。——這一點很好理解,魔獸雖然能轉變成人形,但到底不是正統的人類,若轉變之後的形態是男子還好說,若是女子,那就有可能一輩子也懷不上孩子(人類的子*宮是無比彪悍的存在,哪那麼容易複製?)。
而即便是懷上了,能不能產下來還是個問題。
人和魔獸的結合,所產下來子嗣有三種可能,一種是純血的人類,一種是純血的魔獸,也就是說,這兩種都是只繼承了父母其中一方的血統,和一般的人和魔獸沒什麼區別。
唯有人和魔獸的力量相當,血脈相對不那麼排斥,才有可能生下最特殊的一種後代——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混血兒。
這種混血兒的好處不需要再多說了,因為受到的限制太多,雖然第一和第二立面有不少的高階魔獸,也有不少人和化形魔獸組合的夫妻,但真正的混血兒卻並不多,大多數夫妻生下來的不是純種人便是純種魔獸,粗略算起來,大概百對夫妻中才能生出一個混血兒。
這些東西帝梟並沒有詳細解釋給鳳無霜聽,或許是覺得這些東西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這就導致在以後鳳無霜知道這些的時候,著實被狠狠的驚艷了一把——沒想到白那傢伙還是熊貓般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初次接觸到這東西的鳳無霜還是足夠驚訝了,呆滯了好半晌,才慢慢啃下一塊雞皮,一邊咀嚼一邊在心中感歎,世界之大,當真無奇不有……
人怎麼就能和獸結婚呢……
好吧,雖然嚴格算起來,魔獸不算是獸,而且超神獸之後還能化成人,但是……它怎麼著也有個「獸」字啊……
鳳無霜心中彆扭的緊,突然想到了什麼,火光中的眼眸微微一沉,冷不丁的開口道:「帝梟,為什麼你對這些東西這麼瞭解?」
聽他的語氣,難道帝梟不是第三立面上的人嗎?
帝梟彷彿覺得這沒什麼,很坦率的道:「因為我不是這個立面上的人。」
「那你來自哪裡?」鳳無霜緊追其後的問道,其實她很想問「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這樣的話問出來,意圖難免暴露的太明顯了,還是迂迴一點的好。
帝梟抬頭,眼神微暗的看了她一眼,隨手將身側的一根粗壯木棍丟進了火堆中,與其中已經燃燒起來的木棍撞在一起,火花匡當的揚起,被風遙遙吹散。
「我來自第一立面,也就是你們這裡傳說中的凱得帝拉大陸。」帝梟有些冷漠的聲音迴盪在半空中。「小東西,你不用試探我,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這樣無形的試探,比直接詢問更加傷人。
唉……為什麼這丫頭的警惕心就那麼重呢?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沒相信自己。
鳳無霜挑挑眉,絲毫沒有用心被戳破的半分尷尬,反而沒心沒肺的咧咧嘴,「啊,被你看穿了,抱歉抱歉,我這人的疑心病是重了點,誰叫你一身秘密遮遮掩掩,我能不懷疑嗎?」
嘴上如此說,心中卻是微沉了下來,據炎說 ,她那個「神秘仇人」就來自第一立面,帝梟也果然如她所猜測並非這個立面上的人,那他這次來的目的……該不是針對她吧?
聽鳳無霜如此說,帝梟嘴角抽搐了兩下,這說起來還是他的錯了?貌似你也從來沒直接問過他吧。
鳳無霜伸手向前,將插在火堆旁靠的蛇肉翻動了幾下,彷彿隨口一般問道:「帝梟,你為什麼從凱得帝拉大陸上來到這裡?
夜風吹拂,長夜寂靜,初冬的夜寒意漸重。
帝梟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奉命而行,為了找東西。」
「奉誰的命,要找什麼?」鳳無霜低著頭,彷彿一心一意在燒烤,手中的蛇肉翻轉歡快,香氣四溢,隨口一般問道。
額前的碎發遮蓋了她的眼眸,窺探不出此刻是何表情。
唯有她的嘴角,依然閒散慵懶的往上彎起,噙著一抹似有還無的笑意。
帝梟眉頭蹙緊了又鬆開,聲音越發冷淡下來。「奉神之諭令,尋找兩個東西。」
還不等鳳無霜說話,帝梟又緊接著開口道:「其中一個就是在拍賣會上的那個鮫人,另外一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奉了如此的命令下來,原因為何我自己也不知道。」
神之諭令?目標是舞浪?
真的假的?還是說,他們也知道「流光」和「溢彩」?
溢彩如今已經被她所吸收,流光的所在地只有舞浪一個人知道,這麼說起來,他的確有被人惦記的價值。
鳳無霜眼底微寒,手上卻將熱氣騰騰的蛇肉拿起來,笑瞇瞇的遞給了帝梟。「熟了,自己裹鹽巴吃吧,現在鮫人被我搶走了,你怎麼辦?」
說完,她反手掏出自己懷裡的鹽巴,笑呵呵的往肉上撒,帝梟角度不及的角落裡,她的眼底倏然有一線寒芒閃過。
「不知道,見機行事。」帝梟懶得去弄什麼調味料,直接將熟透的蛇肉往嘴裡一塞,看著鳳無霜慢條斯理的動作,頓了一頓,他嚥下口中的肉道:「你放心,我不會搶你魔獸。」
他已經知道舞浪和鳳無霜契約的事情,就算想搶也是無用。
鳳無霜聳聳肩,沒有說話,兩人的話題到此結束,接下來的時間就顯得有些沉默了,一直到吃飽喝足鋪獸皮睡覺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再開過口。
帝梟面無表情的側著頭,臉部的線條在火光下越發清晰剛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風涼意透心,鳳無霜縮了縮身子,往火堆邊再次擠了擠,冷不丁半空中一件大斗篷甩了過去,不偏不倚的蓋在她臉上。
鳳無霜刷的一下睜開了眼睛,將蒙住臉的東西扯下來,卻正好看見帝梟將幾根粗壯的木塊放進火堆裡,頭也不抬的道:「夜晚冷。」
鳳無霜怔了一下,低頭看著蓋在自己胸前的厚實斗篷,眉頭揚了揚,爽快的鋪開蓋在身上。「謝了,正覺得冷呢,你不用嗎?」
帝梟搖搖頭。「我在外面晚上很少睡覺,你睡吧,我看著火。」
「你在外面都不睡覺的嗎?」鳳無霜裹著厚厚的披風,寒意頓消,聽了這話忍不住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誇張了……如果出門幾個月一直不睡覺,不直接垮了才怪。
「不是不睡,是很少……」帝梟的話還為說話,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道很詭異的波動,殘風刮動,高草淒淒。
「兩位,看上去很融洽啊。」
一道涼颼颼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山坡上想起,帶動風聲蕭瑟,一派詭異。
幾乎是同一時間,帝梟和鳳無霜刷的反應過來,前者毫不猶豫的一躍上前,攔在了鳳無霜前面,而鳳無霜也從地上躍起,警惕的看著聲音傳來的後方。
一路走來好幾天的時間,兩人遭遇了兩次傭兵追殺,在其中一路的傭兵口中得知,鳳家暗中發佈了對鳳無霜的追殺令,懸賞百萬歐拉買她的腦袋,不過由於鳳家顧慮太多,追殺令只發佈在暗處,因此那些大型的刺客團暫時還沒有得到消息。
但即便如此,知道這個消息也足夠讓兩人精神緊繃了,一路上都各自屏住了氣息不外洩,盡挑小路走。
若不是鳳無霜趕著前往多汨羅森林,也不用這樣刻意避開那些刺客,可惜,她沒多少時間等了——首先是她身上的毒,據大夫判斷解藥是在多汨羅森林中,其次是天階水晶,算算出世的時間也沒多久了,再次是金國的蘇綰綰,她的眼睛還需要天堂草來治療。
反正現在以鳳無霜的實力正面對抗鳳家還有些不靠譜,先把手頭上的事解決乾淨吧。
現在於一片寂靜中突然聽到這樣涼颼颼冰冷冷的聲音,兩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追殺傭兵趕來了?
鳳無霜還好,這樣的局面她在現代時還沒少碰到,但帝梟卻難免氣惱了,他堂堂一個神階還用得著被這些小嘍嘍追著跑?
丟臉啊!
可是又能如何?美人令——你要敢出手,就別和我一起走!
鳳無霜如此說,帝梟也無可奈何。
而就在這個時候,細密的空間波動再次傳來,半空之中,倏然憑空踏出了一紫衣男子,雙手環胸,一臉不善的看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