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站滿了人，男人們來回走動，焦急地等待著。年輕的少婦們按順序坐在連椅上，最後面是一位十五六的少女。這裡是龍城縣醫院婦科門診室門口。少女低著頭木然地看著挨著自己坐下的雪蓮。
雪蓮還是懷上了龍山會的孩子。事實上他們彼此相愛著，雪蓮決定頂著壓力懷著孩子，和龍山會步入飄香的洞房。然而，香子出嫁的那天晚上，雪蓮還是發現龍山會和龐順帆關在一個沒有燈光的屋子裡。她原諒了他，因為龐順帆畢竟是他媒妁之言的未婚妻，正像她和龐順行一樣，兩個不能彼此相愛的人被一種無形的繩索捆在了一起，想反抗卻心不由己。然而，雪蓮無法原諒龍山會竟然大白天走進耿鳳凰的臥室，毫不迴避站在門口的學生——他和龐順行比起來更卑鄙！你龍山會能夠和耿鳳凰在一起，我為何不能嫁給龐順行呢。不敢怎麼說她不能為龍山會生下孩子。經過幾天幾夜痛苦的抉擇，她終於選擇來到醫院坐在門診外的長凳上。
「下一個，你想好了。」大夫看了看她，她是那樣端莊素雅，不敢相信她也是來墮胎的人。
雪蓮以為大夫認識她便心跳加快，看了看覺得很陌生，沒有說話把掛號單放到了大夫的桌子上。
少婦、少女們一個又一個走進去，又一個接一個走出來。雪蓮非常清楚她們一樣是來解決孩子的，但不明白她們一個個和善、漂亮，為什麼狠著要毀滅自己的孩子？為了解決身體和心靈的不安吧。也許跟她一樣，她這樣詮釋著，打掉孩子不是做女人的錯，天下哪個女人不想生下自己的孩子？她沒有告訴龍山會，憑什麼告訴他？做就做了，然而心裡忐忑不安。
她茫然地坐著。終於，大夫喊她的名字。雪蓮沒有抬頭，輕輕地應著，下意識地坐在了大夫的身邊。
「坐那麼遠，我怎麼看得清楚啊！」大夫喊她。其實她坐得很近，只是將板凳挪了一下。
雪蓮靠近一些，那種感覺就像站在老師面前犯錯的學生，又像遇上了警察的罪犯一樣。罪犯她沒有體會過，但當年被老師批評的滋味記憶猶新。
「問你呢。哪有看病開小差的？沒想好的話，想好了再來。」大夫批評她。門外的男人們一齊朝她看過來，也許，在他們眼中，老師還「未婚先孕」呢，連老師都不配，更不配懷上孩子。
「把頭抬起來，十六七歲的姑娘都不像你這般害羞？怎麼啦？」大夫見她最後一個也就問得仔細。
雪蓮老師滿臉緋紅地說：「我，那月經過了一個半月……我想把孩子做了！」
「看樣子你是第一次來。手，伸過來。」大夫在雪蓮圓滑的手腕上號脈，「是懷孕了！」再看雪蓮那驚恐無奈的樣子，往門外喊：「誰是雪蓮的家屬，過來。」
門外沒有男人進來，也沒有應答。大夫問：「姑娘，你還沒有結婚吧。」
「嗯！」
「現在不結婚有孩子的多得是，為什麼想到打孩子？」那大夫自言自語，雪蓮卻控制住自己，不想說話。
「現在許多姑娘和男人都這個樣子，起初都是山盟海誓，可到後來，有幾個男的不拋棄女孩的。你們為什麼不去告他，讓他們付出一定的代價！」
讓我怎麼告他？我是自願的，雪蓮心裡想。
大夫又說：「我不知道現在素質教育怎麼搞的？中學生就生孩子！以前搞應試還沒見過這樣的事！我前天給一個女孩接生，說是網上認識的，糊里糊塗地跟人家好上了，在醫院生孩子抱走了，扔了！」
「別說了，為什麼把狠轉移給孩子？」雪蓮很痛苦。
「你猶豫了，去告那個男人！」大夫唆使她。
「請不要問了。如果你們不願做，就讓孩子和大人一起跳河算了！」雪蓮的話非常認真。
「要想得開。但願孩子沒有懷上。如果懷上，你一個人不能做主。」大夫在病歷上龍飛鳳舞了一番，然後開了一張化驗單給她，「拿去化驗，做個尿檢吧。」
「嗯！」雪蓮總算挨到化驗單退了出來，那額頭上早浸滿了汗珠子。
雪蓮付了款，取了小尿管，去廁所取尿。取過了尿，又想龍山會的好，那手竟然顫抖著，不小心將尿管掉在坑沿上，剛好被那十五六歲的少女接住。那少女看了看，富有經驗地說：「還好，管底還有。這點足夠了。也不知道你們那裡素質教育怎麼搞的？這點知識都不懂！」
小小的年紀懂這麼多！雪蓮驚異地看著少女。素質教育這麼多年，說是提高學生的自理能力，沒想到對男女這些事情懂得比成年人還多。這是素質教育嗎？
雪蓮跟那少女去了二樓的體液化驗處。醫生告訴她，下午2：00來取結果。她沒有心思吃飯，坐在化驗處門口的長凳上等。她又想龍山會的好，如果他能來，就不看結果了吧。
可是等雪蓮取出化驗單，龍山會沒有來。那少女也過來取，要過了雪蓮的化驗單，看到「陽性」兩個字，「你是懷孕了，和我一樣。」
雪蓮早知道自己懷孕了，決定做掉孩子。然而當「陽性」呈現在眼前時候，還是令她大吃一驚。她懷疑另一種情況，於是穿過那少女的前面去，溫和地問檢查科的大夫，「我想問一下，有沒有呈『陽性』不懷孕的，或者查錯了？」
檢查大夫搖了搖頭，將厚厚的一摞化驗單放在櫃檯上，看了看雪蓮說：「這單子上呈陽性的，至今還沒聽說查錯的。」
雪蓮懵了！在小龍河裡相擁相吻，岸上飛來的沙石打在她們的身上，她不可能懷孕。於是她又想到河面上的那一片紅暈，那是她給他的少女的初次，離現在這麼長時間，懷孕的話孩子早哇哇墜地了。她再一次想到一中宿舍搖晃的床上，那是她和他最幸福的一次。月經之後，相隔差不多的時間，都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她甚至想自己將來不能為龍山會生養孩子。到今天終於知道，那個「陽性」足以證明她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女人，因為她懷孕了！
這是多麼簡單又多麼複雜的問題，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但正常的未婚先孕了！她悲喜交集，哭笑不得。不管站在順行、龍山會任何一方，何去何從容不得她去選擇，檢查的結果讓她必須做出決定，只有自己把問題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