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載你去吧。」龐順帆溫和地對龐海燕說，然後去推摩托車。
「龍山會，還是你去吧。路上不好走，還載著人。」龍山會說，「到那好好說，別精明成傻子了。」
「把雞帶上。」龐順帆說。
龐海燕覺得也是，就招呼龍山會等幾個幫忙去抓母雞。母雞腳被鬆開，但後面還拴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拴著一根小棒，見好多人來追，就拼了命地亂飛，到最後飛到草屋上，覺得安穩了，便站在那兒喘氣。龍山會等兄弟爬上靠院牆的一棵槐樹，上了牆，慢慢繞到屋上將雞捉下來。
龍大河想留龐順帆吃飯，見她猶豫就溫和地勸道：「怎麼還不意思，就是不當我龍家的媳婦兒，就是我的侄女也該吃一頓飯。」
龐順帆知道龍大河的心意，微笑地說：「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快去找龐順行吧。」
龐順帆一走，龍山會載著母親出了院門。
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到了槐樹林，龍山會把車子鎖上，和母親並肩往前走。龍山會真的不忍心母親就這樣離開了教師，「媽，我覺得我當民辦不合適。您幹這麼多年，現在年年都有轉正考試的名額。」
「山子，你媽吃幾兩干飯我知道，教學成績我還可以，可一進考場就緊張。」
「這麼多年的優秀，將來說不定根據教學選拔呢。還是你不辭的好。再說，我打心裡不想當教師。」
「傻子！我還干幾年。你當了，轉正了，出息著呢。快走吧。那張表呢，別搞丟啦。你看人家雪蓮，多受人尊敬呢。」龐海燕怕龍山會不樂意，丟了表她就白操心了。
「雪蓮？！」龍山會輕輕地問自己。不由想起和雪蓮一起為父母選招替考的往事。
他們一個考場，一塊回來，雪蓮在龍山會的幫助下，送上對岸，留在河心摸車，等撈上車子放好，聽見叫聲拚命地跑過去，發現雪蓮像丟了魂似的呆在那裡，那暴露在外的胸脯，帶著紅色的牙印，嘴唇也流了血。龍山會的身體、血液和靈魂都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大著膽子將雪蓮的上衣拉到肩頭，繫上紐扣，遞給她那紅色的帶子，再去用手帕擦拭著雪蓮流血的嘴唇，哎呀一聲，龍山會的手被雪蓮狠狠地咬了一口。「你……你瘋啦！」龍山會突然想到啃咬女人的白花蛇。
「你傻啦！我是你姐姐。」
「雪蓮姐。」龍山會望著雪蓮起伏的胸膛，他覺得是「白花蛇」欺負了她。
「你饞死啦？你媽沒有啊！餓死鬼！」雪蓮氣得發抖，咬著嘴唇。
自己的好心相助卻被她誤解，龍山會生氣地想推車走開，卻發現那車子丟了一輛，「那輛車子呢？」
「我那知道啊！讓你站崗，丟了活該！誰讓你這樣的壞！呸——！小壞蛋！」雪蓮把嘴唇的血吐到龍山會的身上。
…………
「那張表，給媽瞧瞧。」龐海燕在後面喊，「累了！歇歇。」
龍山會放慢了車速，心想媽一定是我拿這張表不放心，他想趁上坡風大的時候，他從褲兜裡掏出來，「哎！看來媽對教育的忠誠感動蒼天，不許你辭退。」
「停下，那表不能丟了！你必須當老師。你不要辜負了兩個女人對你的指望。」沒想到雞在車把上拚命地撲稜，手中的表隨風飄走了。
「快下去抓住。」
「再要一張。那表還不知道飄哪裡了？」
「我下去方便一下。」龐海燕跳下了自行車，「一定在這這裡稍等。」說著沿坡滑下去，往蘆葦蕩跑去。
約莫半個鐘頭過去了，龐海燕沒有回來。龍山會覺得老媽走這麼遠不可能是方便，別說是母子，就是青年男女也不可能走這麼遠的路。他又想到雪蓮被白花蛇咬傷的情景，他擔心母親會出事，離開又擔心回來找不到兒子，就在坡上大喊：「媽！你不能回去啊！你不去，他們不會繞你的啊！他們等你去說。你不僅毀了自己的名聲，毀了爸爸，毀了兒女們啊！媽，你去解釋啊！」
又十幾分鐘過去了，媽沒有來，龍山會急了，嗓子喊啞了，幾乎哭了，「媽啊！你回來，兒子聽您的啊！我當老師。」龍山會正要推車藏好，下坡去找，卻見蘆葦蕩唰唰倒向了一邊，媽站了出來，拚命地往這邊跑來。
龍山會跑下了坡，將母親拽上來，「我還認為你回家了呢。」
「擔心媽出事，媽有你們這些孩子不會出事的。我要親眼看兒子當老師。你看這什麼？山子。」慢慢地龐海燕從衣兜裡取出那張農大附小教師登記表。
「媽，你的手怎麼啦？」龍山會突然發現那張表後面流血的手。
「沒什麼？一條小花蛇躺在表上面，我去取不小心被咬了一口。那蛇沒有毒的。」
龍山會硬是將母親「騙」進了醫院，醫生說沒有毒，取了點消炎藥塗上，然後去了農大，「侄子，我們自己家的老母雞，你回去燉燉，當校長也不容易。」
「老母雞還下蛋嗎？」龐順行問。
「不下蛋了，也浪費糧食。」龐海燕認為龐順行嫌雞下蛋燉了可惜，「你還是收下吧。你看你姑也是糊塗了，幫山子把教師搞定。」
「雪蓮送來兩隻嫩雞，這母雞還是拿回去吧。」龐順行倒是生氣了，任憑我們怎麼解釋他們不能原諒。龐海燕越是緊張越解釋，越解釋越糊塗。
「看來，姑真的病了。學校的那件事情我們不會再提了。這次辭退中規定病重的民辦教師治病期間暫不辭退。這樣吧，我們附小還需要一些民辦教師補充我們的教師隊伍。」龐順行對龐海燕說。
「上面說過有病可以退。山子可以當老師。」母子回到家龐海燕對兒子說，「你順行哥不是你想得那麼壞，不近情誼。他不僅要對你免試，而且要推薦你當這個附小的校長。」
「媽！你不知道，這不是龐順帆求他，就是雪蓮姐要付出代價。不然我不可能免試！」
「你根本不懂母親的心！你去不去吧？」龐順行怒視著兒子。
「我實在不想欠龐順帆的情，也不想雪蓮姐再為我付出……」龍山會看看母親，他想：龐海燕為了兒子，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開始說是偷學校，後來被確定為精神病人。最後他還是答應了母親，但是他還有一個前提：和其他報名的人一起參加考試，不需要任何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