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林賓館三樓東南角,這是一般顧客、師生很少光顧的地方。樓道的燈突然熄滅了,接著一個人影在微弱的夜光下慢慢移向這個角落,就聽那人輕輕敲了敲門,輕輕地喊:「鳳凰,開門來!我是龐校長。」
耿鳳凰半裸著身子坐在床頭半倚著枕頭上,似乎聽到了外面有人喊她。她不想回答,她覺得自己光滑白嫩的身子被這樣的人享用不值。
從第一次來賓館的「流氓事件」,龐順行半夜鑽進了她的被窩,雖然被他沒有實質性地佔有,她只是有了一點小小的創傷。那一夜同她一樣被騷擾的還有兩個同學。後來好像被龍山會發現了,她們沒有引起警覺,竟然誣告龍山會是「流氓老師」。龍山會差點兒坐牢,龐順行如願以償地成了她們的名譽校長。後來,這個披著素質教育名校長的衣冠禽獸卻不止一次騙她與其發生了關係,她每一次都想拒絕,但每一次又那麼軟弱地被他控制。
「也不能全怪他,是自己不要臉!」她心裡這樣想,她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她伸出漂亮的手放在臉的左側雨點般地扇著耳光子,對自己狠起來,罵道:「你還要臉嗎?丟盡了臉。我怎麼不要了呢?這張臉一掐就好像流水一般,在學生隊伍裡數這張臉最漂亮,最白,最細膩,怎麼不要了呢?就這張臉也最討男人喜歡,男人見了最想摸,最想親,真不要臉!誰讓你給他第一次呢?真不要臉!」她把左臉拍得通紅,剛才將要流水一般的臉變得幾道血印,像要流血了。她抬起了右手,又罵起來,「螞蚱飛得時候,你賠不起,他說他替你兜著,你就那麼傻把身子給人家了!第一次也就罷了,為何還有第二次,第三次……這張臉也不要了!我抽你!抽你!」幾巴掌下去,右臉也是血紅一片了。她抽了一陣子,竟然把手轉到了自己的胸膛,歇斯底里地狂抽,罵著:「讓你犯賤半推半就,摸著舒服自在,現在飽脹有了奶水。我抽你!抽……」
門外的龐順行感到心已流血了,他感到她那瘋狂的手打在他的娃娃臉上,一會兒打得紅腫起來。他很愧疚,他也抬起了手想抽自己的臉,又怕她聽見,外人看見,等抬到臉側又放下了。少頃,一把摸到自己的下身,想把那罪惡的鳥兒拽死,捏死,攥死,反正沒有更好!他覺得對不起她的不是自己的靈魂,而是這與靈魂分離的罪魁禍首。
耿鳳凰傻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掀開了被單拍打著大腿間突兀的小丘,「怪你!圖一時自在,犯賤!我拍歪你,看你還賤不賤?還誣告龍山會?人家不愛……」
龐順行聽她這般地罵她自己無恥,接著聽到哭聲。那哭聲讓人心痛!
耿鳳凰的肚子越來越大,她來農校沒幾天,雪蓮姐和龐仙薈姐都說過她,黃香槐醫生也曾勸她到大醫院查一查。查什麼?連男朋友沒有,怎麼會懷了孩子?可和龐順行發生關係到現在也不過三個月吧,也不至於這麼大啊!我沒有懷孩子!一定是有病。然而,沒有任何壞的感覺啊!近一個月來,不管是不是有病,她都不好意思見人。總是趁同學們到工地上的空兒,她就獨自留在客房裡拿自己的肚子煞氣,「這肚子究竟怎麼啦?你說——耿鳳凰!」然後又是一陣拍打。也許胎兒在肚子裡受到了擊打,終於做出了反抗——連踹帶蹬,疼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捂著肚子喊:「龐校長,你進來!痛死我了!」
龐順行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不管怎麼樣他必須撇開,不管她有病還是懷孕都不能再粘在自己的身上。
門沒有關好,龐順行輕輕一推進去,站在門口說:「除了用擀面杖之類打胎以外,只有等生下來了。況且擀面杖打胎的即使不死,留下終身殘疾的很多。今天,大路邊處處可見無痛流產廣告,你去十分鐘就解決了!」看來龐順行對打胎的事情知道得不少,可以推斷他糟蹋過多少少女?
「我不要死!我不去路邊!不去大醫院。」耿鳳凰雙手抱住腦袋邊哭邊喊,「你上輩子作孽,你媽早死了!你不得好死,你娶了老婆,娶一個死一個。我才十七歲,你騙俺說舒服死了。現在好,痛死了!你進來看看!要不去喊黃香槐姨,去雪蓮姐……我不行了!」。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龐順行只好去找人。轎車如蛇的光束離開了槐樹林,在槐樹園門口那條小路上向東遊動。
去找雪蓮的龍山會聽到棚子裡撕心裂肺地哭叫,以為是雪蓮,急忙撞開了房門,見滾在床上號哭的竟然是昔日誣告自己強-奸的學生——耿鳳凰。他進來大喊了一聲:「是誰搞大了肚子?要揪出這個道德敗壞的人讓他坐牢!」那氣勢洶洶的樣子,讓耿鳳凰瑟瑟發抖。
「如果懷孕,那也是去年冬天墜樓前懷的!你昏迷成植物人之前,曾經和龐順行和龍山會要好!總不會是他們吧。」雪蓮替她分析過。
耿鳳凰嚇了一身冷汗,沒想到一時軟弱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害得龍山會上沒心腸辦好學校,龐順行還糾纏不清。怪誰呢?耿鳳凰陷入極度矛盾之中,如果真的是未婚先孕,那爸爸讓她丟盡了臉;儘管爸爸對她呵護有加,既當爸又當媽。不管怎樣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極不光彩的,而且會惹怒整個家族,那樣自己永不回故里——不是到大槐樹上吊死,就是到小龍河裡淹死……而死後還不能埋在祖墳裡。龐順行不止一次地說,大凡丟人敗壞的人死後埋在祖墳裡,後代子孫必然重覆舊轍。所以將這些死鬼趁夜黑人靜的時候,人不知,鬼不覺地拋到野外。於是,耿鳳凰也不想做孤魂野鬼,就一直沒有把龐順行說出來。
「你不說是不?你一定有了孩子!誰的?你告訴我,我送你去醫院。」龍山會今夜如此心冷,冷得像一條蛇。
耿鳳凰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大槐樹下一少婦因為偷情吊死的情景,浮現出小龍河畔一少女被男友拋棄自殺在水邊的慘景,她難以自控,抱住腦袋問:「我怎麼辦?我不會懷孕的!痛死了!」
「只有告訴了我,我可以幫你。不然你比河邊少女死得還慘。」龍山會坐在床沿上突然看到床頭櫃上的香煙,耿鳳凰想藏下被龍山會一把抓過,「這煙誰的?是不是剛剛走?」
「不!不是!」耿鳳凰支支吾吾。
「那誰吸的?」
「我!」耿鳳凰的眼淚出來了,撒謊道:「好多天沒人過來,我悶得慌,就賣了一盒,沒想到學會了!」她為了證明拿一棵點上。
龍山會一把搶過,扔了說:「你說你來農校這半年多,學會了什麼——搞戀愛懷孩子,還學會了抽煙!」
「我沒有懷孩子!你不能……」耿鳳凰剛說了半句話,肚子子的孩子又踹了一把。看樣子肚子裡的孩子尚且反對,就咬咬牙過去吧。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懷孕,那是多丟人的事啊!那個事情扯得越遠越好!她再次去點煙,卻被嗆著了。
「別騙我了!這煙是不是龐順行的?孩子也是他的?」龍山會盯著耿鳳凰的肚子知道這大月份的孩子,在落後的農村,不去醫院只能用著危及生命的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