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奠基又看美人，大凡男人都希望到有美女的地方看風景。
這一天九點了，還不覺得陽春半點兒的溫暖，太陽被灰色的雲層遮住了。近千名公安民警、禮儀人員、施工隊伍、駐地群眾和小龍河學生冒著毛毛細雨聚集一堂，在張燈結綵鑼鼓喧天的新辟工地上，列隊整齊歡欣鼓舞地簇擁著出席典禮的領導和嘉賓，一道參加小龍河農業技術學校大樓盛大的奠基儀式，並共同預祝農校大樓沐浴著的雨露陽光，盡快破土動工拔地而起。
槐樹林近靠著小龍河，河壩上四五華里廣告牌林立，而關於素質教育宣傳的牌子最多，最顯眼：在槐樹園的復讀班被列入小龍河農校的前身，上面貼滿了龐順行、龍山會的素質教育課題成果——無外乎和某些領導和專家的合影、上台領獎的照片、專家聽匯報課和一些獲獎證書之類。在素質教育成果之後便是新校的鳥瞰圖以及近中期規劃等等。工地上八門花炮左右一字排開，花團錦簇，人頭湧動，熱鬧非凡。龐順行拉過了龍山會說：「今天將有百餘名嘉賓、媒體代表出席這次奠基儀式。過午，還有鼓舞演出，晚上酒宴。這一次我們一定火上一把。」
「嘉賓，領導，媒體，花鼓，禮炮，歌舞，酒宴，禮儀小姐……我們貸了不足百萬，這樣的奠基太豪華、太奢侈了吧。」龍山會急出一頭熱汗。
「搞素質教育沒有付出不行！我們擴大陣勢，嘉賓一定贊助，我們是不是好好感謝人家啊！」
「就算有好多的嘉賓贊助，咱花掉的筆筆錢都是他們的愛心和血汗錢呀。你看我們槐樹園的學生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龍山會貧困的窘境與今日鋪張浪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祖國日新月異的發展，小龍河中小學大多老師和學生還主要靠網吧認識了電腦；而一個普通農校的奠基卻比縣城大樓的奠基、落成還要豪華。這能不令人感到震驚？為什麼當地的幹部熱衷於搞豪華慶典呢？難道真的如龐順行所說的那樣，是為了搞一個素質教育？不僅僅是。而是為了認識一下幹部，交流一些思想，增進一些友誼，加深一下與美女們的情感……
激情飛揚的音樂伴隨著小龍河水的聲浪響起，龍天昊、龐海濤、耿兆麟和老男人陪同一個高個子禿頂的領導，閃亮登場。在他們的前邊導引的，左右站立的是穿著統一近似龍袍的禮儀小姐。據說是從小龍河中小學、幼兒園精心挑選出來的，個個五官端正，皮膚白膩，面帶微笑，身材苗條，走姿、站姿一流，展現新時代美女的性感嫵媚。近似龍袍的服裝比龍袍更時尚，除了能看清白美的大腿之外，還露著長長的順滑的胳膊。這領頭的就是雪蓮老師，除了其他美女的時尚之美，還有古典淑女的端莊雅麗的氣質。
記者龍天虹等媒體報道組閃亮登場，青春靚麗中透著文人的內秀。她們熟練地操持著鏡頭，片刻閃爍的燈光之後，拍下的這豪華的一幕：
著名影星、乒乓球冠軍等39位嘉賓為項目剪綵，實在是群賢畢至，美女如雲，高朋滿座。龍天虹等媒體記者不聽指揮，場面陷入混亂，要拍一張照片幾無可能。
一位標緻的女主持人一路碎步登上主席台，一口標準流利的女中音說過，會場上鴉雀無聲，等待典禮準時開始。主持人一一介紹著主席台的各界名流。龐順行不經心地用胳膊肘噌身邊的女子「他就是教育局長，我四叔！你聽他如何煽講素質教育的。」
音樂作停，女主持人燦爛地笑臉說：「各位來賓，現在歡迎龍城縣教育局長龐海濤發表熱情洋溢的致辭。」
………
小龍河農業學校的成立拉開了全縣職業學校實施素質教育的帷幕，填補了我縣職業教育無素質教育實驗學校的空白。可以說，小龍河農業技術學校的成立在我縣教育史上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意義，小龍河農校也是小龍河教育的里程碑………
當天晚上，「小龍河農業技術學校晚宴」在龍城一中賓館盛大舉行，二三百名領導、嘉賓出席該晚宴。在「歌舞團」水鼓演奏出的激情澎湃的鼓樂聲中拉開晚宴的序幕。
歌舞團多是時裝艷麗、凸出三圍的靚女演員。連男演員唱的都是反串，即便有幾個大鬍子的演員，確也長髮飄飄，擠眉弄眼賣夠了風騷。
席間，老男人、耿兆麟、龍天昊等小龍河走出去的官員、老闆們，在禮儀小姐的陪同下走上台前一一捐款，用於大樓建設和農民培訓，將晚宴氣氛推向高潮，也令余等大為驚訝。
晚宴還邀到省市著名歌唱家、舞蹈家、鋼琴家等眾星傾情演出，可謂一場名副其實的精彩名仕晚宴。
就是這一場晚宴，為學校手續、籌資、清理現場和奠基做出貢獻的龍山會和雪蓮沒能參加。至於龐順行呢，為了看演出的美人厚著臉皮混了進來。當然黃金槐這樣的鄉鎮書記還是勉強在第二排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有好酒好菜，有美女有歌聲……這樣一場奠基儀式花去了近十萬元。對於龍山會來說，他又能解釋得了這樣的怪現象？越貧困出手越大方，越容易出新聞。一個小小的小學校長竟然能動用鎮裡、縣裡的領導和老闆？說起來難，分析起來又容易。那就是要出手闊綽，毫不吝嗇。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大手筆，每一個場面都是大氣魄，顯示了地方幹部的做派。然而，大場面的背後，掩蓋的卻往往是一些官員的腐敗，還有當地百姓生活的窘困。看似壯舉的標新立異，卻掩蓋著他的醜惡感。他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做法極具傳染性，在某些地方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往來不絕者，所為何事？
夜，靜悄悄的。龍山會在工地上湊活著吃了一個干煎餅，正要準備小歇，卻發現一個女人圍著那幾根橛子轉悠，那橛子是鋼筋鑿成的，勘探時做標尺用的。那女人雙手抱在胸前，沉甸甸的像是抱著東西，一邊張望一邊慌張地疾走。
這女人的背影龍山會非常熟悉，但他很快又否定了。大哥是公辦教師，嫂子雖是一個民辦教師，但娘家的勢力也不至於窮的偷些鐵橛子。他悄悄靠近，卻發現就是嫂子。
龐仙薈跑到她家的蘿蔔地裡，將那沉甸甸的東西取下來，掏出潔白的手帕去擦拭著好像沾了灰塵的衣裳……龍山會背過身子不去看她，又怕她跑掉。等轉身再去盯梢的時候，她已背著一籃子蘿蔔秧子向青龍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