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仙薈氣喘吁吁地跑回棚子裡,心裡像揣著小兔嚇得亂跳,剛要出去喊龍天翔回來,就聽外面罵起來。
「你真窩囊!愛上的女人怎麼看的啊!」龐海燕的鐵掀已經拍在棚子上,裡面灑了一地面的土。
「我幫你教訓!」何仙舟跑過來去奪她手裡的傢伙。
「這是我家事!」龐海燕一把推開何仙舟,發瘋一樣地鏟著隔牆……
龐仙薈又一次品嚐了愛情恐懼的滋味,龐海燕在何仙舟的攔阻之下暫時離開。如果那一次,龐仙薈能夠搬出去也就平息了風波,但她沒有搬回那個棚子。
老師們怕她留在棚子早晚會出事,誰過來勸她都無濟於事。
從那天起,陰雨連綿,外面大下,帳篷內小雨,給防震的人們的心理更增添了一絲恐慌。雨繼續下,復讀生也不需要上學,幾個夥伴聚在棚子裡玩耍,聽故事,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安樂窩,享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樂;他們每天晚上就在裡面打撲克,睡在帳子裡聽著雨水嘀滴噠噠的響聲,像催眠曲似的。
這雨下了一天沒停,到放學的時候還在瀝瀝地下著。上面突然傳來最近有大地震,說是有很多群眾和老師發現了豬不進圈、老鼠集體搬家、家禽上樹、地面開裂的現象,有個還看到了水井裡冒油花,更有甚者說許多鄰近的省份科學家都預測了今晚的大地震。原先回家住的老師們紛紛回校。男教師說女兒大了,女教師說兒子大了,住在一個棚子裡不方便。那時老師們能住在學校棚子裡算是比較特殊的待遇。有大槐樹罩著,白天比別的地方涼爽。
深夜,雷電交加,狂風大作。不一會兒,天地間懸掛著無比寬大的珠簾,迷濛蒙一片。大雨點子打著塑料棚子啪啪地響,開始還像篩子飄灑,接著就是瓢潑了。院子裡的大槐樹被密密的雨簾籠罩著,像是在暴雨中溶化了似的。大槐樹下,滴水如注,雨絲紛飛。
正在進行一場愛情風雨的龐順行不小心蹬歪了柱子,龐仙薈喘著粗氣輕聲地說:「不會是來地震了吧。」
早避在棚子外的龍山會正想著怎樣治他們,和她同時感到柱子的顫抖,又聽到龐仙薈說,就迷迷糊糊大喊:「來地震了!地震了!」
沉浸在睡夢中的復讀生突然被遠處陣陣呼叫聲驚醒,「地震了!地震了!」聲音一個比一個淒烈而刺耳。緊接著就是來自身邊的雜沓聲,夾雜著哭喊聲,令她毛骨悚然之感。看來一場地震真的來了。人們怕地震,又埋怨這麼長時間的防地震。
「地震真的來了啊!龐順行快起來!」龐仙薈不知所措,從床上爬起來呼喊著,打開棚子的竹門,跑進龐順行的棚子大喊:「快起來,地震來了啊!」緊張地她卻忘了穿衣服。
緊張的空氣瀰漫在他們身邊,壓得喘不過氣來,一陣雷聲炸開,閃電照耀著她的身子,龐仙薈嚇得瑟瑟發抖,想回去找衣服,被龐順行一把攥住。龐順行慌亂而機械地把自己的衣服拖過去給她,從床下找出拖鞋,牽著她跑出了棚子。
雨嘩嘩地下,她早已渾身篩糠般打顫,牙齒不停地上下碰撞,嘴裡發出微微的聲音。「怕嗎?」龐順行問。她搖了搖頭,抖著身子躲在大槐樹旁。一道閃電劃過天空,閃電中看見一個顫慄的女人玲瓏的身段,他抱緊了她,她的皮膚很光滑,有如蜂蜜細紗一般,他擁抱著她,她全身忽然抖動了一下,接著便是一陣又一陣的很細微但堅持的顫抖。這種顫抖是那樣微妙,就好像在黑暗中,一根羽毛在你的手心輕輕的騷動一樣。他一邊輕輕地摩挲她頭髮上的雨水,一邊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了一吻,她的嘴唇像蕾瓣一樣香軟又如象牙一樣冰涼。牙齒潮潮的,如同雨中的小草。他的手從頭髮滑向雨水打濕的脊背,向前面滑去,在一對挺拔而光滑的如同喝得半醉的「小鴿子」上面,「別怕,我們在這兒不危險。過回兒拿衣服。」「我冷!」龐順行把龐仙薈的一條腿放在他的兩腿間,讓她感到類似睡枕的作用,他靠在大槐樹上,溫暖著她顫慄的身子。
雨水連成千萬條利箭,隨風飄動,彷彿全世界籠罩在雨的帷幔中。龐仙薈在龐順行的懷抱中,慢慢地挨過既驚慌又幸福的等待。
雨變成噴霧器的樣子不慌不忙地噴灑,他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棚子。
雨總算停了。人們紛紛議論地震的情況。為防止不測,就敲起銅鑼來報警,接著上面是拉警報,發信號彈,人們紛紛跑出了屋子,有的裸體跑到馬路上。那一夜,誰也沒有心思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那個棚子裡,濕得像個蒸氣浴室,紙糊的頂棚,已經變成了尿布一般,地上也汪了水,昨天的風雨把這棚子淋漏了,牆上也出現了直徑兩尺長的褐色水痕,像一個騰雲駕霧的哪吒鬧海圖一般。
隨著時間的推移,災難終究沒有來臨,人們的恐懼感開始稍稍退卻,漸漸地,陸續有人搬回屋子裡了。防震棚緩慢地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是那個伴隨著防震棚的愛情夏天卻永遠給龐仙薈留下了出奇的、令人傷感的魅力。龐仙薈依舊住在棚子裡,每天照舊去上班,晚上照舊回棚子裡,靠美好的回憶來得到某種滿足。
龐仙薈的大肚子不能再等了。大家再次提議讓龐仙薈回到龐海燕的身邊。這次工作還算順利,但從她們婆媳倆的臉色看心裡都不痛快。
隨著震情的逐漸緩解,開始只是個別老師堅持不了,單職工的堅持不了,有的說白天上課,晚上休息不好;有人說是為了孩子,不如說那夫妻久別的折磨。有的教師要豁出去,砸死也認了,從槐樹園棚子裡搬出去。
龍山會的復讀班就有了棚子,不管是颳風下雨,還是烈日當空,學生們終於有了自己讀書的房子。就在這個棚子裡,一群失學、逃學的孩子,每天跟著龍山會、雪蓮解方程、做幾何題,去翻閱浩瀚的書海……
大地震沒有發生,而在這個棚子裡,又有學生傳出了緋聞,說是雪蓮來執教數學課的那一天傍晚,隔壁的那間棚子又吱吱作響,一場「愛情地震」又發生了。
【溫馨提示】很對不起,前幾日少了1更,一是家裡有事,我偷懶了;二是近幾日成績杯具,我少了信心。今日3更,晚間還有第3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