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看著龍山會：他高大、正直，他的音容笑貌柔柔地叩擊著少情竇初開的感情之門，在她的心田里蕩漾起如同河面上的層層漣漪。人海茫茫，自歎人世間情為何物，卻被他滋生幾縷綿綿情愫。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命運讓她當了一名草根教師，讓他回到一中復讀。卻因為一個城市的女孩讓她們在這茫茫雪夜重逢。這是上天賜予的偶然巧合，還是前世因果的命運安排？她為這傳奇而浪漫的人生而苦思不解。
龍山會藉著被雪花擦洗的反光鏡，朦朦朧朧看見她一個優美的輪廓，自然要下意識地側目偷窺。雪蓮看著前方的路，正好迎上他回眸的微笑。四目相視，一股熱流瞬間流過她的全身，湧進她的心裡。
龍山會見她被看得臉蛋通紅，不好意思地坐正。雪蓮又抬頭看他：一米八左右的個子，壯實英俊。那飄逸的神態，那健美的身姿……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頃刻滋生一種莫名的悸動。
轎車駛進一片曠野，雪暫時停了，空氣裡充滿清涼甜美的氣息。龍山會情不自禁地吟誦《杏壇採花道》在民間流傳的詩句：蘆葦蕩蕩，小舟泱泱，有美一人，在水一方。鴛鴦對對，荷葉田田，美如水蓮，婉似清揚。」
「一個是含露玫瑰，一個是抒情新詩。」龐順行隨和著。
雪蓮曾是小龍河中學的高材生，曾經聽說小龍河一帶流失一部奇書——《杏壇採花道》，只是沒有緣分讀過。龐順行送她的那本翻版的《校園採花道》似曾有這思念情人的味道，只是因為害羞瀏覽幾行便扔在屁股底下。現在龍山會低吟這樣的詩句，恰好與她吻合，就覺得他像是「在水一方」的那個情郎。她用微笑的目光望著龍山會。這該是一次怎樣的心湖驚鴻、情海漾舟？此時沒有山盟海誓，沒有花好月圓，只有那美人「美如水蓮」的清秀飄逸的精神和「婉似清揚」的明如秋水的眼睛在一對青年人的目光中的一次碰撞。人到了這般田地，還這樣地浪漫，絲毫不見頹廢喪志？而雪蓮卻要冒著大雪，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等他！
「他就像一隻迷失方向的羔羊，找到了方向，又迷失了方向。」龍山會吟起不知那位詩人的句子。
雪蓮知道他雖然堅強，但不免惆悵，就引用孟子的話鼓勵他：「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茫茫的田野，思念後的相遇，無聲的對視，讓她在瞬間駐進對方的心田，哪怕未來是萬丈深淵、火海刀山，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對方。
風聲又起，雪粒打得玻璃辟里啪啦地響，車內卻安靜得令人尷尬不已。龐順行醋意正濃。車子太滑，又不敢鬆懈。但他的腦子裡翻騰起來：耿鳳凰的迷你裙風中飄動，藉著燈光能朦朧朧地看到那神秘的大腿。真沒想到就那樣墜下樓去……背後的雪蓮是一個冰潔玉人，這荒蕪的老荒坡上，茫茫雪夜，如果不是龍山會坐在車上……龐順行不敢再想。
雪蓮看著龐順行的背影說：「龐老師，你看一中培養的學生這般地不講理，無端把一個姑娘拽到車上，但不知道你們離開了一中，下一步哪裡去？」她的聲音，清脆得如春天裡嘩嘩流動的小龍河的流水聲。
「我們一年多似乎去了一趟大槐安國。下一步到大槐樹下，那裡會有我的事業和愛情。」龍山會看著雪蓮手裡的一本書——《杏壇採花道》。
「原來天下第一奇書在你這兒。」龍山會雙眼放著光芒。
「什麼奇書啊？」雪蓮笑著問道。
「相傳龍槐公先生曾是天下第一神丐，靠乞討在小龍河沿河流域創辦多處儒家學堂，將自己所悟著書立說。傳說這本書裡藏有什麼秘訣，一旦得到便可陞官發財、美女如雲。十年大革命中，有人發現了半部《杏壇》和半部《採花道》……」
「那些都是傳言。我手裡的這一部和耿鳳凰墜樓前看的那一部《校園採花盜》都是根據民間流傳整理加工而成的。」
「如果找到兩個半部就可能找到真正的一部《杏壇採花道》，就可以找到教書、婚姻、做官、發財的秘訣。雪蓮姐，你說對不對？」
雪蓮覺得他問得可笑就沒有回答，把傘打開將書塞回傘撐的縫隙裡，然後把傘收好暫時不去看它，這才留意龐順行：只見他淺灰色大衣，半長髮卻藏不住那肥大的耳垂，身材矮小，五官分明，雙眸帶點渾濁，嘴巴大而含笑。突然很唐突地問了一句：「你不會也回到大槐樹吧？」
「是啊！看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他也是準備回我們小龍河……」龍山會替龐順行說話。龍城縣一中的政教主任能陪他一起回家，他坐在他的轎車裡，也就不感到孤獨和悲哀了，反而覺得有一點榮耀和自豪。
雪蓮睜大了眼睛望著龍山會說：「龐順行，是響徹整個龍城縣的名字啊！為了龍城縣一中重振當年的雄風，禁止抹口紅、描眼影、染指甲，剪長髮，脫去短裙換校服，可謂立下赫赫戰功。龍城大大小小的學校當做傳說中的傳奇人物到處宣傳。這樣的人物來到槐樹園，恐怕小龍河的水淺養不住龍啊！」
龐順行正要說話，龍山會又說：「是的，他這次回小龍河就是要帶領家鄉走好素質教育之路，敢當教育大變革的潮流中的弄潮兒。現在正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如果需要我出山的時候，我一定為農村的教育事業撲湯蹈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還而已呢。」那雪蓮莞爾一笑說，「小龍河，干教育的太多了！就教育幹部而言，恐怕三四桌子請不了。你不會想著找幾個美女，當教育的大幹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