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鳳凰忙站起來，離開座椅。
那老男人主動介紹：「我和你爸是朋友，我從一中退下來把位子讓給他了。儘管我退下來，龍城縣的教育幹部大都是我的學生，以後有困難找我。如果你爸欺負你了，也找我。他還是聽我的。」然後坐下朝理發少婦大喊：「龐仙薈，給我理理髮。」
「看不著我正忙著嗎？你是縣裡的能人，理個發還不小三們伺候著，還用我嗎。」龐仙薈想他一定是在那個店裡碰了一鼻子灰才過來。既然你來了，就不給你理，也讓你知道老娘的用處。
「哪她呢？不是理發的？」老男人發現鏡子下面的頭髮箱裡剛剪下的頭髮，又嘲弄起來，「這麼長的頭髮要是大革命那陣子遇上撥浪鼓的，准換好多的頂針兒、洋紅兒。可惜啊！這麼漂亮的臉蛋！這麼漂亮的裙子，失去了這麼漂亮的頭髮，也算是服從領導的安排、聽老師話的好學生了！越雷池一步僅在咫尺，如果你敢違背你爸的指示，以後我推薦你到演藝界工作，至少當一個主持。卻是有韻味啊！」
「說這種粗話，是不是一中的老領導？」龐仙薈生氣地說：「你還知道啊！這裡是女子理髮店。一個大男爺們跑這裡不合適吧。」
「前幾天我還看見龍山會帶幾個男學生過來。你嫌棄我啊！得罪了老子看我不敢把店砸了？」
「這店是專門為一中的學生開的！砸不砸你去問耿兆麟，問龐順行也行。」龐仙薈搬出了救兵，可老男人好不在乎，「啪啦」一聲，他拿起剪子扔向了鏡子。剪刀一到，鏡片呼啦啦掉了一地，耿鳳凰急忙站起來，扯開椅子。
「希望你控制住情緒，事態發展下去，我毀了一個鏡子沒什麼，擔心你怎樣交代？」
「龐仙薈！你不過一個民辦教師過來的。敢對我這樣說話！」老男人抄起了吹風機「啪」地摔在地上，接著手指已勾放進嘴裡，兩聲口哨，也不知從哪裡竄進來持短棒的青年男子，不容分說將屋子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臨走的時候將門踹壞了。
老男人更是氣勢囂張地說：「把房子再裝飾一遍，我們再砸了！不然給你們沒完。龐仙薈，你回來告訴你那相好的，記著！」
「相好的？」耿鳳凰突然想起龐順行來，久久凝視著她的面容，她難以置信龐仙薈本來是受害者，而在他們眼裡卻是狼狽為奸的一對。
龐仙薈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沒有反抗，只是木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見耿鳳凰在門口站著，先前那嬌聲細氣的嗓門變得有一點沙啞，「你怎麼還沒走？他們只顧得砸，要是他們注意到你，會扒了你的裙子的！」
耿鳳凰不知道說什麼好，手按在龐仙薈的肩膀上，滴了幾滴眼淚，剛走到門口，龍山會跑過來一把抓住了耿鳳凰的手，喊：「快走！快走啊！」
「大天白日你抓我手，幹嘛？」耿鳳凰已是氣喘吁吁的了。大街兩旁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把耿鳳凰看得無地自容。
「快走！那老男人惹不起！」龍山會緊握著她的小手，繼續跑，一直跑到龍城縣政府大樓門前，覺得安全了，就放慢了腳步。
耿鳳凰生氣地說：「來這幹什麼？我看你就是想賺我便宜！」
「我以一中的名義坦白，我龍山會絕對沒有那心思！」龍山會說著，尷尬地鬆開了那一隻柔軟的已被攥了通紅的小手。
「沒聽說，沒見過這老男人怎麼樣啊！」耿鳳凰兩手交錯在一起搓搓捏捏，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我是為你好！我們好多女生都不會單獨去那裡了！」龍山會說。
「我倒要看看她那裡會發生什麼事情？」耿鳳凰很興奮地說，那美麗的臉蛋泛起一朵紅雲。
龍山會一聽抓起她回到了理髮店，說：「你認為這是普通的理髮店啊！早已成地下理髮店了！她應付不了客人，還誘騙我們一中的女生。」
「不可能。她通過龐順行開了這家全城唯一的女子理髮店。」
「她離開了一中的講台，誰也不把她當人看！但老男人和龐順行老師才敢來騷擾她。」龍山會說著，和耿鳳凰避在一宣傳欄後，等老男人出來，他們溜了進去。
龐仙薈在後面啜泣。龍山會撿起她扔出外面的一團粘稠的衛生紙，惋惜地說：「龐老師又被他糟蹋了。耿鳳凰，我們走吧。」
「我想留下來開導開導她，我怕她自殺！」耿鳳凰同情而又擔心。
「對於她，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了。不過幾日她又堅強地站起來。」
「讓她怎麼出來？」耿鳳凰目睹了這樣的慘景，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店子。
「耿鳳凰！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削了這群畜生！」
「可我想不通，他們一面打著素質教育的旗幟，讓我們不留長髮、不穿高跟鞋、不穿迷你裙，儼然正人君子的樣子。卻要砸人店舖、弄人家女人？還要打人？」
「你這長髮一剪有點兒生機勃勃……」龍山會打量著耿鳳凰，「清秀中帶著男孩子的陽剛之氣！」
「你在譏笑我！沒有長髮多難看啊！」耿鳳凰羞澀地雙手捂著當時流行的女學生頭，彷彿世界異樣的目光都凝聚這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只要龍山會喜歡，她什麼都可以做！然而，連心愛的人兒都不喜歡這短髮。
「真的！我龍山會一點兒不贊成學校的做法。處於花季的少女，和我們男生一樣，最注重的、在意的就是外表。相信每一個愛打扮的女孩，包括哪些所謂奇裝異服的女生，也一定是善良的女孩。作為老師，特別是領導應該寬容地接納才對。現在統一的校服，統一的短髮，以頭髮長短論英雄。說我們不遵守紀律。我看他們才是頭髮長見識短。」
「將來，不管誰出什麼問題，他們誰能負責啊！」
「雪蓮姐，不要把長髮當回事，從另一角度看，你的短髮也很漂亮呢。」
「我知道我的長髮沒了啊！我知道你喜歡雪蓮姐的長辮子！」耿鳳凰站起來對龍山會說，「我要去找回我的長髮，你去找雪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