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微光照耀下的少年的臉多了幾分迷離,卻更增添了一些神秘。他的眼睛還是那樣清澈,微微的褐色與頭髮的顏色很像,薄薄的嘴唇微張著想,看著頭髮濕淋淋的我,那看我的目光簡直就像看一隻剛從海底游上來擱淺的美人魚。
「你……在這幹嘛?」他微微瞇起眼睛,將手中拿著的《李清照詞集》捲成一個規整的卷放到口袋裡,然後伸出左手將我扶起。
一瞬間,我回憶起了許多——他是個左撇子,寫字畫畫都是用左手,頗有藝術家的風範。
他的手,是溫熱的——或許是因為我的手太過冰涼的原因。我在剛剛漲潮的時候睡著了,後來海水直接淹沒了我的頭頂,我在海水中時隱時現,還是從石頭背後走出來的少年把我抱到淺水的地方,盤腿坐在我身邊一直不曾離開。
可我忘了他叫什麼名字,印象中,他姓柴。
他坐在我身邊,褲腳濕了一圈。
「我……來看……看……海。」我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少年微微皺眉嗔怪道:「有你那麼看海的嗎?搞不好連性命都要丟掉。」
他的聲音,比從前溫柔了很多,只是因為背了一夜的李清照的詞,聲音略顯沙啞。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不一樣了——他的臉逐漸變得稜角分明,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眼神又深邃了許多,還增添了一抹那種眼神不該有的溫情。而唯一不變的,是他冷峻瀟灑的臉龐。
那雙讓我喜歡了1095天的眼睛,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溫和地看著我。似水的眸子中淡淡的褐色有一點像初春時桃花枝的枝尖,滴著透明的露水,又有冷淡的薄情。
他沒有認出我,而是讓我脫下襯衫擰水。我穿著一層短袖薄褂,坐在海水邊瑟瑟發抖,直到他為我披上他自己搭在一棵樹上的外套,我彷彿被一種溫暖包圍了,瞬間停止了顫抖,慢慢安靜下來。
他用力把我的襯衫擰乾了水,放在我手裡,讓我坐在沙灘的椅子上。初生的太陽讓我感到一絲絲溫暖,而真正的溫暖還是來自於他的茶色外套。
脫下外套的他,還是穿著那一件白色的襯衫,我拿著我赤白色的襯衫,嘟起嘴唇看著他悠閒地拿小木棍在沙灘上畫著畫。
他每一筆畫得都極為精細,雖然是在沙灘上,但還是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我站起身來湊到他身旁看著他畫畫,畫畫翻起的沙子似乎是影響了畫的樣子與美感,被他細心地堆在了一旁,他一邊畫,一邊淺淺笑著,露出兩個淡淡的酒窩。
他怎麼變得可愛了呢?我皺著眉努力想看出他畫的是誰——不過我肯定不會認識,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人啊……難道說……這是他的……女朋友?
我抬起頭來欣喜地看著他,他一邊畫,一邊溫柔地揚起嘴唇,畫著畫著,突然有放下翹起的美麗嘴唇,自嘲地笑了笑,為沙灘上的女孩補完了最後一筆——眼睛。
直到這時,我才認清楚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