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了舊,母子二人也都進了食,杜心梅便張羅兩人暫時住下。她索性將那母子安排住進了給未來七夫人準備的跨院裡。一應梳洗用度都是嶄新的,弄的杜何氏母子很是驚奇了一番。
待杜心梅要回自己繡樓時,杜大善人不答應了。在後廳裡拉著杜心梅嚷嚷,非讓杜心梅給個理由,為什麼給兩母子安排到七夫人院子裡,那不是羞辱人家嘛?
杜心梅氣的多雲轉陰,不明白自己怎麼被這樣智商的爹帶進商界,居然還能索性披靡,究竟是自己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能力太強呢?還是如今的商界太沒人才呢?
她歎著氣看著自家爹爹說道:「如今送上門來的這麼如意隨心的七夫人,您還談什麼羞辱不羞辱?」她眼風涼涼的看著杜大善人。
她有種想上去用個錘子砸醒這個爹的衝動,只不過一轉眼,他居然就忘記她貼榜招七夫人的事了,真枉她費了那許多心思。
杜大善人驚了一下,大力搖頭:「哎呦這可使不得!此女子不凡,我怎麼能收做填房?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一邊說,杜大善人還一邊張著雙手揮舞,那陣勢,他堅決不答應!
不過,他居然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看出這女子的不同,也真是眼光毒辣。
杜心梅看著自己越活越像孩子的老爹,無奈拖他到椅子上坐下,心平氣和的給杜大善人講經布道:「您想幫人家不?點頭是想搖頭是不想。」這種不能打也不能罵的情況,她只能講理。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的爹,她只能玩點小思了。
杜大善人想了想,愣愣看著杜心梅,不點頭也不搖頭。
杜心梅這才想起,自己的老爹還不知道這個杜何氏的情況,於是她將杜何氏的遭遇細細講了一遍,末了還添油加醋說,一女一子這樣回鄉,走到路上也許不是被餓死就是讓人騙賣了,就是順利回了鄉,也可能被娘家哥哥趕出來。
說完,她斜著眼角望著杜大善人。
杜大善人沉吟良久,這才點點頭。
杜心梅繼續說:「這位夫人眼下沒有去處,您願意讓這位夫人暫住在杜府不?」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步,她自然會步步追擊。她相信,拿下她這個爹,絕對不是問題。
杜大善人這次想也沒想,便點頭。
看著自己的老爹如此上道,杜心梅心裡開始歡喜,「您想這位夫人在杜府待的心安理得,下人不會拿府裡多出個中年婦人嚼舌頭根不?」一環扣一環,環環相套,她彷彿已經看到了她爹被拿下的情景。
杜大善人反應了一下,猶豫一下才點頭。人言可畏,這個應該免不了的,女兒思量的全面,他也承認。
杜心梅見老爹猶豫,就知道他反覆掂量了實際情況才答應的,於是更進一步:「您覺不覺得直接娶了這位夫人做七夫人,對外掩了悠悠之口,對內打消眾人疑問,是個好辦法?」
杜大善人下意識的立時點頭,緊接著,他又搖了搖頭。
這個乍一聽,果然有理,但細推敲,總覺得哪裡是不對路的,雖然一時,他也說不出哪裡不對路。
杜心梅見老爹搖頭,也沒著急,只是慢慢站起身,來回踱著步假裝思量了片刻,才一臉無奈的說道:「我都已經說的如此明白了,您還不同意,那我只好告知那兩位母子,今晚留客一宿,明日出府請自便,以後就各安天命吧,」說到這裡,她幽幽的望著杜大善人,「只是,見死不救……您這善人的名頭,只怕自此便沒了……」她的小眼神,變得又清涼又哀怨,還有那麼一點兒隱隱的失望。
杜大善人的身子抖了抖,顫顫的迎著杜心梅的目光,反覆嚥了嚥口水,最後,赴死一樣對杜心梅說:「罷了!既然如此,我便娶了。可是,心梅啊,你要體諒爹爹,我這只是為了幫這母子渡過難關啊。」他真摯的望著女兒。
杜心梅差點哧的笑出來,為了掩飾她忙咳了一聲:「咳咳,體諒體諒,女兒絕對體諒爹爹,我爹是州府第一大善人,名滿京城!如今為了保全孤兒寡母,做出這些違心之事,天地可鑒!」她爹原來這般可愛,她如今才知道。
如今做著這般為難的樣子,不知道成親時,會怎麼樣偷著樂呢!她想。
杜大善人這才抱著一顆心安理得的心,一臉為難的踱進臥室,安然的睡下了。
杜心梅好不容易打發了老爹,才坐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還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杜大善人稀里糊塗的被大閨女安排成了親,還老來得子,賺了個兒子,大名杜如雪!雖然說是不入她們杜家,可都是杜,誰知道此杜家還是彼杜家!
要說人家杜如雪那名字真不是白取的,剛來杜府那幾年,還略微是個女娃樣,等過了弱冠年歲,那就長得更是唇紅齒白,明眸善睞,像個大姑娘了。
偶爾,越做生意越老到的杜家大掌門杜心梅從京城回來,帶些南邊產的衣料來給杜如雪做了衣服,穿出去更是招人無數,還男女統招。過了兩年,到了去學堂的年紀,杜如雪那爛桃花犯的跟霜打了五月桃花一般嘩嘩的往下落。
女娃能為他扒牆頭,男娃能為他跳牆頭。害的杜心梅把杜府外宅的牆頭修了又修,反覆加高,活脫兒一個古代監獄。
後來為了少引起舉街空巷效應,杜如雪索性不出門,杜心梅給他請了先生來上門教習功課。雖然杜如雪身體健康狀況欠妥,可杜心梅還是堅持請了個武先生教他些防身功夫,杜心梅的意思是,會些功夫,防色狼,防男女色狼!
直到有一天,杜心梅發現了杜如雪的一個優點——他十分擅長毀人審美觀。
杜家六姐妹,雖然個頂個兒的都女扮男裝跟著出去見過世面做過生意了,可名義上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加上杜家財高勢厚,上門提親的可算是真不少。杜家六姐妹雖然面貌長的略微可憎了一些,可摸爬滾打這些年,商場上基本沒什麼敵手,也就造成了她們面目可憎心氣兒不低的現狀,便都想著自己能挑個如意郎君過日子該多好啊。
杜心梅為了杜家來來去去的,直到二十一歲上,才被人點了桃花。有媒婆上門提親,只一個要求,對方提出相親。約莫,是聽說了杜家姐妹相貌之奇特的傳說……
這些意思,媒婆和杜老爺會談的時候,略微帶了出來,屏風後垂簾的杜心梅一個沒忍住,一個怒火中燒拍翻了屏風,喝出兩個字:見面!!
媒婆落荒而逃之前,杜心梅薅住媒婆重複了一遍見面兩個字,那媒婆轉達完了杜心梅的要求之後,聽說改行了……
可巧,相親那天,在杜心梅命人臉上一通亂抹之時,杜如雪過杜府來看自己的母親。
因為自小和杜心梅熟識,杜心梅又一心護著這個異父異母不異姓的弟弟,杜如雪便每次見過母親之後,都回來給杜心梅請個安嘮個家常。
乍一進門,見到一臉詭異妝容的杜心梅之後,杜如雪很大方的轉頭出去,吐了一好陣子才進來。
進門就見到杜心梅頂著一張大青臉,死命瞪著杜如雪狂罵:「你個小沒良心的啊,忘了是我把那些扒牆頭的小女娃給你嚇走的了啊?忘了是我把那些翻牆頭的小男娃替你嚇的不敢再來的了啊?現在嫌棄姐姐丑了,那時候兒是怎麼搖著姐姐胳膊說要一輩子對姐姐好來著?你個小沒良心的啊,這可叫我怎麼活啊!!」後一句,由質問轉入淒厲。
杜如雪立時非常懷疑,杜心梅這幅樣子,究竟是怎麼橫掃州府商界無敵手的?等杜心梅過足了罵人的癮,杜如雪踩著不動聲色的步子過去,拉著杜心梅到銅盆前,將臉仔細的洗乾淨,然後對著鏡子,只淡淡的給杜心梅施了些同膚色的粉,在顴骨的後上方略拍了些胭脂,視覺上將杜心梅的大長臉橫向拉了一下。再淺淺的印了下唇紅,潤而不艷。最後,將頭髮自耳朵兩邊挑起,琯至腦後,淺紫色髮帶鬆鬆的繫上。配上同色系的罩袍衣服。
再照鏡子時,杜心梅自己都傻了。
沒想到杜如雪這麼一倒騰,杜心梅已經有人模樣了……
杜如雪看著發呆的杜心梅淺淺一笑說:「姐姐這樣裝扮,很好看了,如果不看臉……哈哈……」說完大笑著跑了出去。
杜心梅在杜如雪身後追了出去,心說,自己這個弟弟,不知道哪個有福的能消受呢!
因為姐弟二人鬧的高興,杜心梅男孩心性,想著相親反正也不會成功,不如帶杜如雪出去開開眼界。
有了前車之鑒,杜心梅吩咐背了馬車,將杜如雪塞進去告訴他:「帶你去個新鮮地兒轉轉。」因為相信杜心梅,杜如雪沒問目的地,安靜的在馬車裡坐好,陪杜心梅赴相親之約去了。
到了約定相親的酒樓,杜心梅扔了銀子,吩咐三樓包了,這才下了馬車,遮遮掩掩的將杜如雪送上了三樓雅間。隨後,在雅間外要了茶點,她可沒敢往雅間裡放店小二,鬧不好店小二會走漏消息的。那些杜如雪的忠實擁簇來攪局了可不好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