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金城武說,他一向是個有始有終,說到做到的人,所以,刺殺安樂這件事,也要有個終結。
蔣涵離巴巴的看了金城武片刻,發現沒有什麼用處,只好一伸脖子,悲壯的道:「大哥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不能因為我便改了樣子,那就請大哥拿了我的命去,給沈碧瑤那個無恥的女人交代吧!」不是她大義稟然,而是一番斟酌後,覺得澹台溶不在,誰也打不過金城武。
況且,她覺得以金城武的人品,應該不會贊同沈碧瑤的,許是做個樣子,就將她放了。
金城武豎起手掌,吹了吹道:「妹子如此深明大義,做哥哥的也十分安慰,那哥哥便不客氣了!」說著,他把手掌頂在蔣涵離的天靈蓋上,「你放心,日後我定殺了沈碧瑤為你報仇!」他笑了一笑,便要催動掌力。
蔣涵離忙大喊一聲:「等等!」她沒想到金城武居然一點情面也不講,竟然真的要弄死她。
金城武狡黠的笑道:「怎麼?妹子的大義都是假的?」他尾聲上揚,似乎略略不屑。
蔣涵離不好說聲,只好苦著臉道:「你得容我安排一下後事!」就算她能厚著臉皮說她剛才是裝的,聽金城武的意思也不會放過她,與其這樣,不如另想辦法。
「而且這裡人來人往,大哥在這裡殺了我,對大哥也不利!」她發自肺腑的道,「我也是為大哥著想,咱們換個地方吧!」能拖一時便是一時。
金城武顯然沒想到蔣涵離會有這麼善解人意的提議,立時允了。
一行人轉回屋內,蔣涵離想了想,先招了玉葉上前道:「我先囑咐你吧,柳暮遠與我相處雖然不是很久,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你一直跟著藍月軒,但好在沒有學壞,我就把柳暮遠托付給你了,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別讓他總是操勞,他喜歡清淡的飲食,這一點你要記得……」唔,再說點什麼呢?說長一點才能拖久一點,可是……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玉葉淚流滿面的點頭,咬著唇看了看金城武,抓住蔣涵離的手道:「公主為何一定要束手就死?他便是再厲害,也抵不住全村人的,不如公主逃吧?」她懇切的勸慰。
蔣涵離心動了一動,但轉念又想起藍月軒喚出的那四個一眨眼間便莫名其妙倒下的黑衣人,歎了口氣,搖搖頭。
柳暮遠一動不動,立在窗前,目光落在那瓶桃花上,虛無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蔣涵離又叫過紅葉兒:「紅葉兒,我一向羨慕土匪的生活,自由自在,暢爽開懷,不必為世俗所縛……唔,土匪真是世間最痛快的職業!」她先小小感慨了一下。
紅葉兒眨眼問道:「公主不自在麼?想搶男人就搶男人,想搶幾個就搶幾個,不比土匪還痛快麼?」她不解。顯然能隨意搶男人,且搶好多個,是她的夢想。
蔣涵離怔了怔,不由瞟了金城武一眼,再想想紅葉兒美男遍地的模樣,她不由的大感欣慰,心裡也稍稍安穩了一點。
金城武笑著望向紅葉兒,沒有一絲不快,似乎十分讚賞紅葉兒的想法。
蔣涵離驚詫,突然心裡一轉……吶,金城武該不是心有餘力不足吧?要不怎麼不介意紅葉兒美色環繞的夢想?
「紅葉兒,早些和大哥成親吧,成了親,他便是不好你也不要嫌棄他,能遇到一個這般真心待你的人,是你的幸運,你知道麼?」她連忙叮囑紅葉兒。
紅葉兒就聽到了早些成親幾個字,微紅了臉,連忙點頭答應。
蔣涵離歎了口氣,遠遠看著柳暮遠的背影:「柳公子,這些天我給你添麻煩了,你……你以後好好活著吧!」她想起他說不能在太陽下抬頭的模樣,心裡一陣發緊,「人世是個煉獄,為的就是煉身煉心,既然不能反抗,就享受痛苦尋找快樂吧!」柳暮遠的一輩子都毀在安樂手裡了,她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柳暮遠轉回身,微微笑了一笑道:「你不給藍公子和澹台將軍留兩句話麼?」他雖然沒有對蔣涵離的話做反應,可手卻在袖子裡不住的顫抖。
蔣涵離想了想道:「告訴藍月軒,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對藍月軒,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固執的做這一切,儘管他知道不可能成功,可他仍然不肯放棄……語言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此時,金城武頭伸過來:「大哥我呢?要不要說兩句?」他笑著說。
蔣涵離歎了口氣道:「大哥,你是王爺,以後的難事少不了,你須得保重!紅葉兒天真爛漫,不適合做王妃,你要好好照顧她!」說到這裡,她猶豫一下,「大哥,力不從心不是什麼大病,生理上可以醫治,你也要心理上調節……這個事關你一輩子的性福,你一定不要……不要自暴自棄!」她咬了咬嘴唇,做出理解的樣子。
金城武啊了一聲,茫然的道:「病?什麼病?誰病了?」他看了看紅葉兒,又望向蔣涵離。
蔣涵離小聲道:「大哥,你莫諱疾忌醫啊!」說著,她也瞟了紅葉兒一眼。
金城武眨眨眼,走蔣涵離近前:「你是說我?」他一震,突然明白了,「你劉說我力不從心?」頓時,他的聲音揚的很高。
蔣涵離幽幽點頭,做出撫慰的姿態,十分和藹的道:「你別擔心,我不歧視你!」說到這裡,她突然一暈,一頭栽倒在床上。
金城武收起砍在蔣涵離脖子上的手掌:「讓你說說就好了,你沒完沒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編排我!」他忿忿的道。
柳暮遠走過來,扶起蔣涵離道:「金公子,你是想帶她出桃源,還是上山?」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金城武很有興趣的打量著柳暮遠:「你早就知道我不殺她?」他從知道蔣涵離是他兄弟後,就沒有想過要殺她。
沈碧瑤對他而言,連個渣都不算……一個連自己親妹妹都派人殺的女人,在他眼裡,早就不是人了。
況且,他以前聽命沈碧瑤,也不過是為了和沈家做交易,現在沈家一文不值了,他早就棄沈家而去了。
之所以給蔣涵離說要言必行,行必果,他一個是想試試看蔣涵離的為人,另一個……純粹是逗她玩。
當然,逗她玩的成分更大一些。
他沒想到,柳暮遠居然看得一清二楚,早就知道。
柳暮遠淡淡的道:「炎國九王爺怎麼會聽從弘朝一個小小昭儀的話!」昭儀,僅比宮女高一點,哪裡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金城武大驚,轉著柳暮遠看了一圈道:「柳公子果然不凡,不知道柳公子願不願意隨我去炎國?」見人才而攏絡之,這是高位之人的通病,他也一樣。
柳暮遠剛要說話,就聽蔣涵離突然喃喃道:「告……告訴澹台,我在……奈何橋上等他!」她的眼角,居然滑下一滴淚。
柳暮遠呆了片刻,才默默抬手,為蔣涵離拭去眼角的淚。
金城武亦望著蔣涵離,半晌才歎了一聲:「她……她還是……」還是什麼,他沒有說。
柳暮遠望著蔣涵離,淡淡道:「她不是安樂!」他心底苦笑,若是安樂,他不會如此,她也不會。
金城武思忖了良久,才道:「聽說安樂死了一回,又活過來了?」他一直在弘朝皇宮逛蕩,自然是知道的。
柳暮遠輕輕應了一聲,低聲道:「真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說著,他將蔣涵離抱起,交給金城武,「你帶她走吧,只需告訴我到哪找她就好!」他需要轉告澹如溶。
現在,他已經不能跟隨蔣涵離的步伐了,因為,她需要的,不是他。
金城武也不客氣,接過蔣涵離:「我帶她到山上養一陣子,等紅葉兒和她爺爺見過後,再做定奪!」說著,他招呼紅葉兒一聲,走出門。
出了門,紅葉兒自覺的爬到金城武的背上,金城武回頭一笑,背著一個抱著一個飛走了。
風裡還傳來他的聲音:「葉兒,她是我的妹子,也就是你的妹子,你得看好她!也要愛護她!」他邊飛邊叮囑。
柳暮遠聽見笑了一笑,回過頭看著玉葉:「玉葉,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面,全弘朝都知道我是公主的人,是個污穢的人,我活著也僅僅是苟且偷生,你不如早些換個心思吧!」說完,他走出門,尋找藍月軒去了。
玉葉咬了咬唇,也不作聲,只是跟在柳暮遠身後。
「她被金城武打昏帶走了!」柳暮遠看到藍月軒說道,「她以為金城武要殺她,所以留下遺言,給你的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說完,他靜默。
藍月軒呆滯了片刻才問:「她給你留下的是什麼話?」他望著柳暮遠。
柳暮遠淡淡的道:「好好活著!」他的眸子閃了一閃。
藍月軒涼涼的笑了一笑,搖搖頭:「原來,我們還是沒有活進她的心啊!」他說到這裡,突然問,「她到底有沒有忘記我們?」如果忘記了,怎麼會有這樣的話?
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傻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