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蔣涵離不見了,澹台溶立時令人封鎖了全城,同時,他抓了山羊鬍子。
蔣涵離發現的異常,他自然也發現了,他專門留在山羊鬍子家吃飯,就是想看看,這個山羊鬍子,到底是什麼人。
山羊鬍子被押到堂下時,頭揚的異常高,口口聲聲冤枉。
澹台溶將山羊鬍子的家抄了個底朝天,發現窮都沒這老頭窮的這般極致的。
閤家人,一人僅有一套衣裳,據孩子說,洗衣裳的時候,他們就要在被窩裡窩一天,不用種菜也不用喂雞,所以他們最喜歡洗衣裳。
澹台溶扯著嘴角問山羊鬍子他的錢哪去了,山羊鬍子昂首挺胸:「我的俸祿,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他掙的錢,他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就是皇上來了,他也不怕!
澹台溶居然被這老頭弄得無話可說,只好將老頭暫時收押。
柳暮遠聽說蔣涵離不見了後,四處尋找藍月軒,他早就發現藍月軒也不見了。
小杯子咬著手指,忽閃著眼睛道:「我下午在城東頭的胭脂鋪子裡,瞅見了藍公子,坐著一輛黑漆漆的車向東去了!」她是偷著跑出去玩的,所以說的很心虛。
柳暮遠大喜過望,面上卻依然淡淡的:「你收拾一下,公主回來我們便回京!」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循著小杯子說的方向,柳暮遠邊走邊打聽,居然到了一條滿是青樓的街上。
入了街再問,不僅人人說沒見過那樣的車,而且紛紛拉柳暮遠上樓逍遙。
柳暮遠頓時大窘,連逃帶跑,好不容易從那些拉客的青樓女子手裡掙脫。
回到街口他繼續四下打聽,那輛漆黑的車卻像是飛上了天,沒有人見過。
柳暮遠無奈的進了一家茶樓,叫了一壺茶邊喝邊想是回去找澹台溶,還是再闖一次這條紅粉街。
這時,他看見一個女子從名叫蝶苑的樓裡出來,婷婷裊裊,身穿一套白紗衣,不施脂粉,卻面容傾城,遠遠望過去,好似墜落人間的仙子,出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茶樓小二見柳暮遠看呆了,不禁笑道:「公子也覺得那女子天人一樣吧,我們這裡人人都叫她仙女,其實她叫玉葉,聽說是什麼公主的隨從,估計這也是蝶苑的人弄出來的噱頭,哪裡有什麼公主會到青樓裡來!」說到這裡,他低聲猥瑣的一笑,「王爺還差不多!」
說著,玉葉走出街口,不一時抱了件長的物件回來。
柳暮遠仔細看了一看,發現玉葉抱的是個蠶沙枕頭,心不禁狂跳起來。
蔣涵離一直不喜歡羽絨枕頭,她總是將安樂最喜歡的羽絨枕頭換成蠶沙的。
想到這裡,他衝出茶樓,跟上玉葉。
看著玉葉進了蝶苑,柳暮遠也不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卻被一個老鴇攔住了去路:「喲,這位俊俏的公子,你要哪位姑娘啊!」她帕子一甩,故做嬌聲的問道,一笑間,脂粉撲撲的下落。
柳暮遠抬頭一指玉葉:「要她!」正好,玉葉也回首,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玉葉愣了愣神,輕輕一笑。
頓時,全樓黯然失色,唯有她的笑流光溢彩,照亮了每個的人的雙眼。
柳暮遠卻不為所動的道:「我就找她!」他跟著欲邁步,跟玉葉上樓。
老鴇回神道:「公子與我們家玉葉,倒真是天生一對兒,都生的天人兒似的,可惜,我家玉葉不接客!不如,公子看看我家頭牌姑娘?」她回頭扯開嗓子招呼,「鶯鶯,燕燕,接客啦!」
玉葉又看了柳暮遠一眼,轉身上了樓。
柳暮遠四下打量了一翻,猛然看到樓後一角,停著一輛黑漆漆的車。
他心裡電光一閃,立即轉身向外走,要回去告訴澹台溶。
「柳公子,來了就走,也不看看公主?」樓上走廊,一個人笑逐顏開的道。
柳暮遠停步回身,淡淡的道:「藍公子,你這樣做是要把蔣小姐往絕路上逼!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安樂公主……」剛說到這裡,柳暮遠只覺得頭上一痛,然後眼前就黑了。
蔣涵離看到柳暮遠時,不禁問藍月軒:「你弄他來幹嘛?」難道這才是安樂的排場?又或者,弄個人來觀摩報道?
要知道,柳暮遠可是皇上的人。
藍月軒撫額:「我也不想讓他來,可是他居然找到了蝶苑……」他望著柳暮遠,一時說不出什麼滋味。
雖然一直知道柳暮遠是皇上的人,可是他們在一起幾年了,柳暮遠總是象位大哥一樣,縱容他,關心他。
他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殺了柳暮遠,然後……就一切都安穩了。
可想到要殺柳暮遠……藍月軒的心裡居然,有那麼一點不想,不情願。
蔣涵離看著藍月軒不斷變換的目光,笑道:「你為什麼那麼死心眼呢?你不覺得他是個人才?」她從藍月軒的眸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機,也看到了他的糾結。
「你沒聽過有人說,萬兵易得,一將難求麼?」蔣涵離接著說,「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是什麼,是人才!有人才才有成功的希望,況且,你只要看好他,他一個書生又能起多大的浪?」她自然不能放任藍月軒殺死藍月軒。
藍月軒托著下巴一笑:「你似乎不想我殺他,為什麼?」他望著蔣涵離。
蔣涵離也笑:「那你又在猶豫什麼呢?」每個人都是感情動物,拋開她認識柳暮遠不說,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殺,她的良心也會過不去。
藍月軒笑容頓住,半晌回頭對玉葉道:「收拾一下,我們也許要早點去桃源,他能找到這裡,澹台溶肯定也可以!」他皺眉望著柳暮遠。
玉葉低低應了一聲,看了柳暮遠一眼,才轉身出去。
蔣涵離突然道:「你有沒有覺得,玉葉和柳暮遠很般配啊!」她壞壞的笑著。
藍月軒怔怔看著蔣涵離,喃喃的道:「你……你難道不記得了?玉葉從一開始,就是……」說到這裡,地上的柳暮遠突然低低出了一口氣,漸漸醒轉。
望見蔣涵離後,柳暮遠的眼光閃了一閃,長出了一口氣,淡淡的臉上浮起了一層迷離的神色。
蔣涵離走過去,伸出手扶住柳暮遠:「你的待遇比我差了一點,最起碼我醒了是在床上!」她笑著道。
藍月軒哈哈大笑:「公主也知道,月軒一向最憐香惜玉了,柳公證子莫怪!」他上前低頭看柳暮遠。
柳暮遠揉著後腦,淺淺笑了笑:「這麼說,在下要謝謝藍公子手下留情!」他一用力坐起身。
藍月軒笑著對柳暮遠道:「柳公子就是客氣,月軒原想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見,沒想到這麼快就見了!正好,我們一起吃飯!」說完,他招呼一聲,晚飯就擺了一桌。
蔣涵離啃著筷子,望著滿桌琳琅滿目的菜,由衷的讚歎:「多虧我沒吃山羊鬍子的豆腐白菜!」說到這裡,想起山羊鬍子的慘狀,她又道,「那山羊鬍子也不知是不是包了二奶,日子居然過得那麼苦!唉……」話說,山羊鬍子一身補丁的模樣,有人看得上麼!
藍月軒挾了一筷子耳絲放進蔣涵離碗裡,笑了笑道:「你吃的這些,正是岳大人孝敬的!」他點點屋內,又道,「這些都是!」說完,他便自顧自吃起菜來。
蔣涵離傻了眼,一時反應不明白。
倒是柳暮遠想得快:「原來,岳大人也是你們的人!」他歎了一聲,「自己過的那麼苦……看來,公主還是很得人心的啊!」說完,他也吃菜。
蔣涵離指指藍月軒,又指指柳暮遠:「你是說……你們是說……山羊鬍子把錢都捐給……捐給公主起兵了?」她瞪大了眼,「為什麼啊?安樂荒淫無度,四處搶奪美男,他……他們怎麼能……能相信這樣一個人?」她相信,山羊鬍子絕對不是絕無僅有。那些人的頭,難道排隊讓驢踢了?
怪不得藍月軒那樣胸有成竹,怪不得皇上要疑心……這力量,太可怕了!
柳暮遠望了一眼蔣涵離淡淡的道:「安樂為了自保,才做出這種樣子,他們如何不知道,他們相信安樂,就是相信三皇子,三皇子在時待這些人肯定不薄!」只需稍稍推測,他便明白了。
蔣涵離歎了口氣,搖搖頭:「信仰的力量,理想的力量……太可怕了!」她不由的對這些人產生了敬佩之情。
柳暮遠搖搖頭:「螳臂當車,自不量力,最後也逃不了滅亡的下場,你不覺得可惜可歎麼?」他望向藍月軒。
蔣涵離跟著點頭:「藍月軒,你覺得你來的這一路,各地是不是安居樂業?百姓是不是吃飽穿暖?你為了一已之利,要全朝動盪不安,百姓流離失所,你的內心,是不是安穩?」她正色道。
藍月軒瞇著眼,看了蔣涵離片刻,丟下筷子道:「我若不做這一切,三皇子的在天之靈是否安穩?還有安樂,是否安穩?」他冷冷的道。
說完,他出了門,一夜沒再進來。
蔣涵離整整一夜都拿著簪子在床頭劃啊劃,一邊劃一邊對柳暮遠道:「你聽過桃源這個地方嗎?」她知道,天一亮,他們就會被帶走了。
柳暮遠立在窗邊,輕輕搖頭,良久突然道:「蔣小姐,你後悔嗎?」他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
而,他的心裡,也同樣在問自己。